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间，整个世界一片沉寂。
艾伦和南忆怒目相向，同时记起了《永不妥协》里的某个镜头——电影里，那个老板也是这么开骂的，朱丽亚&；#8226；罗伯茨也是这么还击的。
真可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果然，艾伦的下一句话还是电影里的台词，甚至比电影里的原话更变本加厉。
“好呀好呀，”这是电影台词，随后，他对此进行了篡改，“那就来吧！”
说完邪里邪气，嘿嘿怪笑，
南忆一阵眩晕，气得吞声。
好久，她才重新开口：“请你马上招聘新雇员，如果需要，我可以等到他（她）来以后再辞职。”说完，她扭头想走。
艾伦一拉她的胳膊：“你给我过来！”
南忆跌跌撞撞，被他拉进了工作室。
“坐下！”艾伦将她往沙发上一扔，她一下子坐进去一个深坑。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有钱，是不是，嗯？”艾伦拽过一把椅子，坐到南忆对面，凶巴巴地问。
“我不管你有钱还是没钱，你雇人做工就得给人工钱，这件事走遍天下，也是我有理！”
艾伦不再言语，迅速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账本，摔到南忆面前：“这是我去年一年的收支状况，希望你过目。”
南忆接过账本，上下一扫，忽略掉细枝末节后，直奔最后一行的“今年纯收入”——那里白纸黑字，记录着：八万，人民币！
“看清楚了？”艾伦问，“八万人民币，不足一万美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不折不扣，穷光蛋一个！”
南忆心里冷笑，少在我面前哭穷！我同情你，谁同情我？！中国人早就说了，大家都很难！
所以她说：“但跟我相比，你已经在天堂。”
“天堂？”
“不是吗？你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做着你最喜欢的艺术，每周可以去打一次高尔夫或棒球……嘿！我正想问你，既然你手头不宽裕，干吗要去玩高尔夫那种贵族运动？干吗要住月租五千块的公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生活方式改变一下，过去的五年你能攒下多少钱？去年纯收入八万人民币，竟然让你哭穷不已，你可知道对中国人来说，年收入八万，也就是月收入七千，已经算是很体面的薪水了？如果你能将月租五千的公寓换成月租两千五的，再少去几趟酒吧和高尔夫场那种专门用来烧钱的地方，你可能早有能力买下一套自己的小公寓了！”
“月租两千五？”艾伦冷哼一声，“上海的老外没人住低于五千块的房子！”
这话在南忆听来异常刺耳，她嗤鼻道：“既然你想打肿脸充胖子，那就什么也别抱怨！”说完，她一转身，悻悻然摔门而出，把个艾伦硬生生地晾在办公室，坐在那里枉凝眉。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开到荼蘼（42）
一时间，艾伦恨也不是，气也不是，最终无奈地叹口长气，迅速追了出来。
“喂！喂！”他喊，“我早说过，有了冲突咱们就解决冲突，你不能动不动就玩‘扭头便走’这一招呀！你最少该向我解释解释，‘打肿脸充胖子’是个啥意思嘛！”
“我跟你说，艾伦！”南忆声色俱厉，“你骨子里有严重的种族歧视！凭什么在上海的老外就不能住低于五千块的房子？难道你认为，你们的血统天生就比中国人高贵？我可以告诉你，艾伦！在中国人眼里，你们浑身是毛，根本就没进化好！所以，你们西方人种，至少要比我们东方人种退步好几千年！”
“我的天！我的天！”艾伦急得顿足捶胸，“你怎么又扯上了种族问题？！”
“你就是有种族歧视！想想你说的屁话——上海的老外没人住低于五千块的房子！你的潜台词分明是，我可是老外哎！我哪能住两千多块钱的房子！我怎么能跟普通中国人混在一起？”
“哎呦！”艾伦叫苦，用怪声怪调的中文笑骂，“你！南忆！大麻烦！”
南忆仍然不依不饶：“趁早扔了你的种族优越感吧！白种的、有钱的、美国人！”
“大麻烦！你是大麻烦！”
“我还想提醒你，艾伦！你那种低级可笑的优越感是非常幼稚的！你在上海呆了那么多年，想必已经看到，有很多很多有钱的中国人，他们住别墅，开名车，跟你们这些‘贫穷’的外国人相比，他们的生活不知要优越多少倍哩！”
“我哪敢有优越感嘿！我早就见识过中国富人了！每次经过五星级大酒店，停在外边的豪华轿车，总是把我吓得一跟头一跟头的！”
“所以嘛！如果条件不允许，何必为了所谓的面子，去做不必要的浪费？何必仅仅因为你是上海的‘老外’，就必须住月租五千块的房子？”
艾伦深深感慨：“南忆，你明白什么叫生活圈子吗？谁都知道，在美国，中产阶级最累最辛苦，外人会说，他们为什么非要作中产不可？难道拿着中产的薪水，过低产阶级的生活不行吗？问题是，不行！举例来说，在上海，两千块人民币的月薪仅够维持生活，但若拿到贫困山区，你会生活得像个皇后！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山区？”
南忆被问得无言。
“同样道理，我在上海的生活圈子几乎全是老外，我的客户也主要是这些人。所以他们经常出入的场合，我也必须常去，因为我需要向他们介绍我的艺术，更需要他们来买我的作品。要知道，整天呆在工作室里想客户是行不通的。如果你认为，足不出户他们就能滚滚而来，那你就太天真了！我去打高尔夫，我去泡酒吧，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外国人聚集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客户！”
南忆微微点头：“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
“在这方面，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是……”艾伦摇摇头，脸上闪过深刻的悲哀，“乐土工作室仍然惨淡经营——西方艺术在上海，真的很难。或许艺术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求生存，都很难！”
“你当初不知道有这么难吗？”
“当初没想太多，稀里糊涂就来了。”
南忆突然万分好奇：“你到底为什么来中国？为什么来上海？”
“我以前跟你说，我来上海，是为了体验‘东方文化’，对吗？呵呵，但愿我真有那么浪漫！”他浅浅一笑，笑得那么写意，“其实，我是为了一个女孩……”
他停顿片刻，从一旁的冷柜里取出两听可乐，扔给南忆一听后，立刻打开自己的那听，默默喝了起来。
南忆不言，静待下文。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开到荼蘼（43）
“七年前，我和她都还在美国的明尼苏达，我们刚刚大学毕业，但已相恋三年有余。我念的是艺术系，毕业后在一所艺术学校当老师，薪水一般，但足够生活。而她，却意外得到一个来上海的机会，年薪高达五十万人民币。她在大学曾进修过中文，所以对她而言，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于是她义无反顾，来了上海？”
艾伦点头：“半年后，我也跟了过来，因为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可你知道，我连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几个月后，我才在一所英语学校谋到一个兼职教英语的差事，月薪只有一万元人民币，而她，年薪可是五十万呵！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们在上海的生活，是完全由她一个人支撑的，因为光我们租住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就得八千块人民币。我赚的那点钱，除了付房租，付水电，付吃穿用度，便什么都剩不下来了。可她除了喜欢豪宅名车，还喜欢到世界各地去旅游，而她的这些欲望，我是根本无法满足的……所以，我们在上海的日子，第一年还好，等到了第二年……”
讲到这里，艾伦猛喝两大口可乐：“第二年，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这我理解，因为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作为男人，应该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可我……实在力不从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多，突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跟另一个男人结婚，而那个男人，是我最好的朋友……结果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艾伦再次沉默，眼神里流淌出来的，不是痛楚，而是麻木。
一对恋人，曾经深深相爱，后来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两位恋人中的一人突然发生了感情转向，于是，天变了……
很老套的情节，是不是？
对听者来说，这样的故事被重复了千百年，即便某个细节能让人心中一痛，但那份痛楚也会转瞬即逝。这也是为什么，当代小说家呕尽心血创作出来的爱情故事，也很难再感动别人。因为读者的同情心，已经被分割成千百块，赠给了千百个故事。
然而，对故事亲历者来说，那份伤痛却是百分之一百的，是镂心刻骨的，是难以承受的。
于是，每个人都觉着自己历尽沧桑，但别人听他的故事，只觉稀松平常。
“后来呢？”南忆问。
“后来，我不得不从那个月租八千块的大房子里搬出来，住进了一个每月只需付三千块的小房子；紧接着，在朋友的建议下，我辞去了英语教师的职务，来到这条被称为‘艺术一条街’的弄堂，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感谢上帝！在残酷的上海，我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竟然也活了下来！两年后，我不但搬进了月租五千块的公寓，而且一年年过去，‘乐土工作室’居然也生存了下来。这些年中，我谈过若干女朋友，有中国的，也有西方的，但她们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在我身边呆得很长久。”
南忆好奇：“你的最后一个女朋友，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你到我这儿来的前一个星期。”
呵！南忆心中惊骇，暗道怪不得我刚到“乐土”那会儿，你脾气恁大！原来是刚刚被人伤了心啊！
她打破砂锅：“那些中国的或外国的女孩子……都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你的。”
艾伦并不介意晒隐私：“西方的女孩子，嫌我赚的钱没她们多。中国的呢？又整天想着让我带她们去美国，一听说我几年内根本不打算回国，便立刻说拜拜，去寻找新机会了。”
唉！好物质的女人！好现实的世界！
南忆突然举起手中的可乐，与艾伦的那听重重一碰：“来！为了我们还活着！干杯！”
艾伦猛地将可乐扔进垃圾桶，大声提议：“走！咱们去棉花俱乐部，我请你泡吧去！”
“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吝啬小气的美国鬼子咋变得这么慷慨了？是不是地球真改变自转轨道啦？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艾伦困惑地瞅南忆，“你是不是用错了单词？东边西边分不清啦？太阳怎么能从西边升起来？”他低头看表，煞有介事地纠正，“现在都晚上七点多了，哪儿来的太阳嘛！”
唉！看来有些文化差异，是永远都解释不明白的！
到达酒吧，时间刚过九点，里面却早已座无虚席。两人无奈，只好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他们俯视陷在沙发里的人群，一时感觉高高在上。
艾伦刚点了两杯红酒，乐队便陆续登场。
“吉他手是个墨西哥人。”艾伦指指台上，一副老相识的模样。
那人高大健美，深褐色皮肤，卷曲的黑发扎成一束马尾，繁茂的胡须遮住了大半个面孔——地道亚热带风光，尽现南美风情。
其身侧的鼓手是个将满头黑发结成无数小辫子的黑人青年，歌手则来自爱尔兰，满头金发，肤色若雪。
须臾，音乐响起，歌声飘飞，很蓝调也很爵士。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开到荼蘼（44）
南忆和艾伦凝神倾听，目光徐徐涣散，思绪渐飘渐远，最后缓缓进入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世界。
“南忆……”良久，艾伦突然出声。
“嗯？”南忆惊讶，扭头看他，目光游离。
艾伦轻啜一口红酒，笑道：“记得我曾问过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回答说，你父亲是超人，母亲是奥戴丽&；#8226；赫本，你……很有趣。”
“我讨厌别人对我的身世感兴趣。”
“但你应该理解，南忆。你突然出现在我的工作室，那会儿，我既不清楚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的未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你一直独来独往，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你没有父母，没有兄妹，没有朋友，没有亲戚……什么都没有。这让我有种错觉，你好像无缘无故从天而降，你只有‘你自己’这么一个独立的个体，也只有‘现在’这么一个时间概念，再没有任何其他关联，这很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