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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把那个胖子推了出去,酒馆大门被狠狠地关上,挡住了门外的严寒。炉火在强风的吹袭下开始剧烈地跳动,将摇曳的黑影洒落在人们的脸上,没有人动弹一 ;下。
然后。酒保示意琴师继续演奏,走调的琴音再一次飘进了酒客们的耳朵。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酒杯上。还有一些人依旧在发出一阵阵笑声,和“吡啵” ;作响的炉火声纠缠在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金发男人站起身,悄然走到大门口,幽灵一般消失在狂风呼号的黑夜中。
酒馆外,流浪者老旧的木招牌不停地敲击着挂起它的立柱。
细小的铁链在寒风中抖动着,街道上的沙砾随风而起,变成了一片片恼人的尘雾。同样夹杂在强风中的,还有一团团干草和附近马厩里粪便的气味。
沿街的火把被吹灭了许多,月亮被乌云遮蔽,让街道上更显阴暗。
穆尔暂时停下脚步,掀起束腰长外衣的兜帽,并将下巴上的系绳勒紧,眯斜起眼睛,在飞舞的沙砾中寻找那个吟游诗人。泰瑞尔,身佩圣羽之辉的大天使,他听到吟游诗人说出了这句话。
关于佐敦库勒墓穴的细节,那个胖子在许多地方可谓是大错特错,他只是一个小丑,可能从没有真正见过恶魔,但就在他被赶出酒馆之前,曾经在无意间提到了那位大天使。
这让穆尔不由得心思一凛,他必须确认那个吟游诗人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家炼金店铺的店主正卖力地将厚木板钉在百叶窗上,以免窗扇被风吹走,敲钉子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如同战斧击中盾牌时的震响。
除此之外,整座城市仿佛都被抛弃了,人们全都缩进了自家的屋檐下面,躲避着这场风暴。穆尔终于在那个胖子彻底被黑暗遮没之前看到了他,那背影弓着身子,抵抗着强风,因为醉酒而步履蹒跚,穆尔立刻加快步伐,紧跟在那个吟游诗人身后。
吟游诗人转过一个街角,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始终没有回一下头。
他已经将猪皮小帽里的钱币收进了口袋,将那顶旧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他每向前走一步,那顶帽子就会向上跳一下,但他离开酒馆越远,脚步也变得越发稳健。当他走到卡尔蒂姆郊外一条泥土街道上的时候,脚步已经再没有半分踉跄的样子。
现在,除了街道两旁的破烂茅舍之外,周围只剩下了紧跟在他身后只有几步之遥的穆尔。
卡尔蒂姆靠近贸易帐篷的这一部分居住的大多是散工和妓女,其中也不乏窃贼和疯子。这里的街道两旁没有照明用的火把,所以显得格外阴暗,无论怎样集中精神,也只能看到一点最模糊的影子。
那个看似喝醉的吟游诗人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即使是城市卫兵也很少会在天黑后进入这一地区。
这里的房屋全都是用泥土沙石堆砌而成的。铺成房顶的玉米秸在大风中“簌簌”作响,这种杂乱的声音遮住了穆尔的脚步声。无论如何,那个胖子也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穆尔曾经用过很多年时间学习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
穆尔已经在这个世界中流浪了将近二十个年头,四处寻找善与恶的平衡被打破后复原的方法。他感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面前的未来,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或许正义天使泰瑞尔才是拯救庇护之地的唯一捷径!
但是在这个地方穆尔必须非常消失,因为这里很危险,一个普通的人或许会为了他脚上的靴子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他不是英雄,至少失去了力量后就已经不是了。实际上。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他从没有将自己视为英雄。
他已经跟着这位吟游诗人走了这么远,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他必须知道吟游诗人的故事的结局。
穆尔差一点丢失了跟踪对象。
现在,那个人正摇晃着肥大的身子,向这里最高大的一幢房子走去,那也是穆尔视野中唯一亮着灯光的地方。
格外厚实的泥墙上。一扇小窗户中能隐约看到一团红光。这足以让那幢茅屋像灯塔一样兀立在黑夜中。也许那个吟游诗人只是因为看到了光亮,才在无意中走过去的,他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远离凛冽的寒风。
或者,也许他正是住在那里,他的衣服曾经肯定是属于有钱人的,既然在流浪者酒馆附近并没有人被杀,那么这衣服也许原来就是他的。他也的确有过钱,只是现在落魄到了这里。这个处在卡尔蒂姆边缘,紧邻荒芜戈壁的穷街陋巷。
穆尔看着吟游诗人一直走到门口,摸索着固定住门板的粗麻绳锁环。他便走过去,一拍吟游诗人的肩膀。
吟游诗人发出一声低弱的惊呼,穆尔将他转过来,发现这个人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有苍白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如同黑影中的幽灵。他的身高大概和穆尔相当,体重却要超过穆尔两百磅,甚至更多。不过,穆尔并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你的故事。”穆尔对他说:“结局是怎样的?”
“请原谅。”那个胖子有些结巴地说道。
他瞪着一双猪一样的眼睛,拼命想要看清藏在兜帽阴影中穆尔的面孔,惊恐的说道:“我……我没有钱……”
大风扯起了茅屋顶上的一根玉米秸,让它翻滚着落到了地上。
“我想要知道,你给旅行者讲的那个故事……对大天使泰瑞尔,你都知道些什么?”穆尔没有回话,反而问起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我是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想要挣口饭吃的穷人。”那个胖子眯起眼睛,仿佛是在思索穆尔的来历,说道:“你到这里来是要干掉可怜的阿卜杜哈兹尔吗?”
“哈兹尔?那个旅行作家?他在这里?”
出乎预料的是,胖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极度困惑,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答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那里面所有的东西,把它们抛洒在地上,钱币在泥土中翻滚着。
“天哪……不要。”胖子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向后退去,直到自己的脊背顶在门板上,才惊恐的说道:“我只有这些了……都拿走吧!还是说,你是个恶魔,要取走我的性命?”
穆尔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从那个人的裤兜里掉出来的护身符,将挂住它的金链高高提起。在窗口泛出来的红色光晕中,那枚护身符和金色细链闪烁不定。护身符上面雕刻着一架天平,这是一枚传奇级别的护身符,一阵寒意掠过穆尔全身,甚至让他的心脏也停顿了一下。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
一阵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开始穆尔还以为那是擦过耳边的风声,但那声音无疑是从胖子身后的茅屋中传出来的。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中只剩下了玉米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然后。是一阵女人高亢凄厉的尖叫。
吟游诗人的动作之快远超过了穆尔的想象,听到尖叫声,穆尔只是向窗口瞥了一眼。等他转回过视线的时候。茅屋门已经敞开,吟游诗人不见了踪影。
穆尔将徽章塞进束腰外衣里,迈步走进幽暗的茅屋。
烂肉的气味立刻充满了他的鼻腔,他掀起兜帽,抽出一把短剑。他握紧了陈旧木柄,将它的锋刃向前指去,茅屋前厅显得异常空旷。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草堆旁有一座石砌的火炉,但炉火中的木炭都是冷的。显然已经很久不曾被点燃过了。
吟游诗人并不在这里,红色的光晕也是来自于茅屋中更靠里面的房间。穆尔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是另一道虚掩着的屋门,他能够听到门中有轻微的“沙沙”声。
“无论你能在这道门后面找到什么。都不值得你这样冒险。”
虽然这样想着。穆尔还是认为必须找到那名吟游诗人。这枚护身符,还有那个女人的尖叫!这意味着他绝不能对这里的事情掉以轻心。
穆尔推开了第二道屋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一头待宰的猪。门则轻易就被推开了,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
在茅屋后面的房间里,一些木棍一样的影子排成半环形,围绕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被捆在椅子里的苗条人体。那显然是一名女子。
一条肮脏的披肩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麻袋套住了她的头。袋口在她的脖子上扎紧。那些站立的人影是穿黑袍的男人,他们的手中拿着恐怖的弯刃长匕首,在破旧的木地板上描画着许多符文。
正是这些符文闪耀着红光,照亮了匕首刀刃上猩红的鲜血,穆尔并不认识这些符文,但他知道,这些符文存在的意义只会让这里血流成河。
这个房间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用作施行暴力和罪恶的场地,穆尔的呼吸已经停滞在突然变得无比干涩的喉咙里,在这里的墙壁和地板上,他看到了成片的血渍,如同黑色的焦油一样铺散在墙壁和地板上。
邪教徒,真神教的爪牙!
他本以为真神教只在坎都拉斯内的崔斯特姆附近行动,没想到这股邪恶的势力已经进入了卡尔蒂姆。
穆尔手握短剑,一动不动,只有心脏狂跳不止。早已去世的父亲留给他的利剑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像受伤的公牛一样鲁莽地冲进去,除非你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斗!
但他已经打破了这条基本规则,这条他一直以来都忠实遵循的规则。
他想要转身逃走,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如果他逃走,这个女人注定将会死去,她是无辜的,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整个房间在他刚出现的那一刹那变得一片死寂!然后,那些戴着兜帽的人不约而同地向他转过脸来,女人身下的椅子随着她的挣扎发出绝望而刺耳的“吱嘎” ;声。
穆尔几乎能感觉到邪教徒冰冷的利刃咬啮自己的**,仿佛被捆在那把椅子里的是他,是他的生命之血正从身体内一滴滴渗出,染红了地板。
一阵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穆尔猛转过身,发现吟游诗人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这一点更是完全出乎穆尔的预料。他一直以为这个笨拙的胖子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监视,而现在,那个人将粗大的手臂抱在胸前,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门口。
胖子吟游诗人笑着,摇了摇头,得意的说道:“斯托布里克的穆尔!”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还真的很迟钝啊!你以为想要夺走我辛苦得来的战利品会是一件容易事?你以为,我会乖乖把一切都告诉你,甚至不需要一场战斗?”
“我……我们认识吗?”
胖子又笑了起来,不屑的看着穆尔:“我在这个身体里……你似乎并不认得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抓住自己的面孔,指甲扣进了肥胖的面颊。将面皮拽下。
皮肤脱离面孔的时候,拉出了一根根黄色的丝状黏液,随后就如同阳光下的黏土一样碎裂散落。露出来的是一张丑恶骇人的面孔,筋腱、肌肉和角质骨骼上都还黏着一层闪亮的黏液,红色的眼睛烁烁放光,仿佛其中正燃烧着他们脚下地底深 ;处的地狱烈火。
“墨菲斯托的手下……你是霍格!”穆尔震惊的说道。
很久以前,他的曾祖父曾和这个恶魔打过交道,燃烧地狱的入侵已经被击退,但他们的奴仆却依然在庇护之地游荡。渴望着无辜者的鲜血。
穆尔回想起酒馆中的情形,这个看似蠢笨的家伙只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了泰瑞尔,就轻易地把他引出了酒馆。陷阱已经被安排好,而他径直走了进来。
那枚护身符呢?穆尔的心更凉了,这可能意味着非常恐怖的事情,恐怖到让他不敢去想?
“想不到这么多年。他的子孙居然还认得我……说起来。你和他长的真的很像!”那个恶魔向前迈步,嘶声说道。
吟游诗人残破的面皮仍然挂在它的脸上,就像是一张面具。
“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恶魔迈着昆虫一般的步伐向穆尔逼近,却又停下脚步,歪过头觑着穆尔,说道:“如果你知道那是谁,一定会感到惊讶的,不过你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