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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演播厅里的怪模特
苗汝恩是个很奇特的女人,她隔壁房子里不知道住进了什么羊八羔子,半夜起来做音乐,吵得她睡不好觉,一睡不好觉,她就胡乱发脾气,跟什么都过意不去。有时候冲着隔壁发发脾气,有时候对自己也发发脾气。
她在电视台的购物频道做模特。
她正拿着售卖的数码相机,摆着扭曲却被认为好看的姿势,花枝招展,对着摄影机摆弄手中的相机。本来只持续15分钟的售卖,却一直拖到半小时。
前面几场珠宝展卖,她穿着10多厘米的高跟鞋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又渴又累,实在没有力气。
有时候一分钟过得很快,有时候一分钟却像一个世纪。
明明很痛苦,还要强装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脚底针钻般疼痛,主持人却越讲越兴奋,此相机世界绝无仅有——天下就这一款相机值得购买,错过机会便会终生后悔。观众反应良好,电话处于热线中,编导一再加长直播时间。模特脸上的笑容也如同身体一般扭曲,像是在嘴上贴了快月牙形朔料,毫无生气。
忍耐是有限度的。汝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扔下相机,拍屁股走人,完全不理会在场的工作人员以及正在解说的主持人。因为是现场直播,编导没有立刻阻止她。等她回来会有好受的。
汝恩下去喝了水,上完厕所,一本正经回到演播室继续工作,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然而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编导早已恼羞成怒,这类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她我行我素的工作态度。谁的忍耐又没限度呢!
他要她走人!声如洪钟,语气决绝。
汝恩也不是第一次被编导赶走,她立刻央求。佯装可怜的样儿,说什么无人照顾,只靠这么一点微薄的收入过日子,苦不堪言,没工作就等于断她粮,要她命。小时候,早失爹娘,没机会进书院念书,如今找工作都是要会电脑讲英语,哪有她的份?幸好能进电视台,靠娇好形象做一份工,才不至于去做苦力、端盘子、洗碗筷。你若叫她走,就是把她往绝路逼。
凡是能形容孤苦无依、生活悲惨、处境艰苦的句子,她全部用上。编导一心软就会原谅她。
况且,她刚才是真的很累很渴了才离开的,错不在她,只是没挑对时间。她心甘情愿地这样认为。
然而,编导谢智早就知道这小女子的身价足以买下整个电视台,生活并不是她所讲的那般凄惨。
这一次可没那么好运,谢编导亦不顾情面地将她轰出演播厅,责令不准再踏入一步!
她用可怜的目光扫过各位亲爱的同事,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好话,平时人际关系不打好,怎盼望关键时候有人仗义相助,大概他们也不希望这颗毒瘤继续留下来影响他们的工作,势必将她摘除。
无奈之下,只得妥协,等编导消气后再来求他。她知道他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烂好人。
她灰溜溜地离开电视台,可刚出大门,就被场工唤了回去。汝恩没想到编导这么快就原谅她,心里乐滋滋,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场工给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
他指指汝恩身上的华丽的衣服说:“把服装换下来,这是厂商赞助的,被你穿走了,我可负不了责。”
原来如此!
汝恩只得尴尬笑笑,迅速返回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
作者题外话:慢慢来;别着急
第二节 严禁的生活
王妃大道180号,苗汝恩的家。
她的家是一栋欧式小洋房,屋外有一个小花园,草坪修剪得十分平整。这个区域连排擎着这样设计独特的洋房。屋内整洁干净,设置布局也相当合理,只是稍微有些暗。原本屋子四面都是有窗户的,不过被厚重的窗帘一年四季拉开来挡得严严实实,只隐约地从线缝里透出些许阳光。家具都是半新旧的,但从造工用料看来,都是高档货,每一件都相当精致,不似普通人家。
小狗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它是一只名叫小狗的白贵宾犬,汝恩实在不知道该给自己的狗取什么名字,又不想叫“点点”、“贝贝”这样俗气,索性就叫“小狗”。在她眼中,小狗不仅仅是一条狗,它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汝恩一进门,小狗迫不及待地往汝恩裤脚上磨蹭,趁汝恩俯身换鞋的便处,它利索跳进她怀里又是亲又是舔的。
汝恩只能空下来安抚它,亲昵一番,以慰相思。
耽搁了好半天,她才得闲褪去淡紫色凉皮鞋,她没有立刻把鞋放进鞋柜,赤着脚,锁上门,弯下腰拎起鞋带朝洗手间走去。一会儿时间,出来时,鞋上的灰尘已除去,像崭新的一样。她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那房间很窄,放的都是些生活杂物。墙上有一个通风的窗口,从外面正飘进来淡淡的海风。汝恩把鞋放在窗台上,任风吹干它。
差不多晚饭时间,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只白色瓷碗,碗口用保鲜膜密封着,里面是昨晚从夜市打包回来的咖喱牛腩饭。她把饭放进微波炉热。趁饭还没热,空挡的几分钟里,她回到小屋取下已经吹干的凉鞋,放回鞋柜里。鞋柜里摆了很多双高跟鞋,大部分都是过时的,磨破的,甚至不合脚的,可每双都干净得可以直接上饭桌。
微波炉发出“嘀!嘀!”声,饭好了。
小狗正在玩玩具,不亦乐乎。汝恩往它碗里添了狗粮,唤他过来吃。
汝恩闻香而来,欢跃不得了,痛快大吃。
汝恩边往嘴里喂饭边自个儿叹气:“又不知道要停工多久了!如果当时忍忍……哎!”
她顿顿手中的勺子,又安慰自己:“终于有时间陪小狗了!”
小狗突然停下来,探起脑袋,用圆溜溜的眼注视主人。深情无限,仿佛理解到主人的忧愁。
汝恩见小狗这样通晓人性,于是俯下身去,伸出手轻轻爱抚它的头,甜蜜说道:“小狗真乖。”说完,立即 从自己碗里夹了些牛腩放入小狗的食盆。
小狗吃得畅快,她自个儿也高兴。从某个角度上讲,小狗还充当了她的精神支柱。
晚饭后,汝恩收拾餐桌,打扫屋子。小狗金黄色的食盆刷得光亮,地板也用抹布仔细来回擦了数次,虽然有开窗户通通风,但窗帘依然是紧闭的,风吹进来的时候,将窗帘掀得老高,打在墙壁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打扫完毕,汝恩冲晚凉后趴在书桌上认真看了会儿书,不时还拿出墨水笔作记号,那是英文书,但封面上还是用中文字印着“中学英语”的字样。
晚上10点整,汝恩放下书本,关好窗户,与小狗道晚安,自己也回房睡下。灯灭!
她就是这样过生活,严禁,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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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恶魔邻居
汝恩刚灭灯躺下,王妃大道181号——隔壁洋房里可热闹起来。
先前还是静静悄悄的,随后一阵机车声打破了宁静,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屋里灯也亮了,进而就听见男人们的吵闹声。夜深人静,也不知道收敛些。越来越过分了,音响音调开得极高,输出一些嘈杂的音乐,还是动感的。音乐断断续续,男人们高低音,扯起嗓门吼着,像是在办现场演唱会。
这该死的噪音!
房子的隔音效果本来是很好的,可汝恩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的水也跟着音波,跳跃起来,可见隔壁制造的噪音污染有多强劲。汝恩不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差,影响睡眠质量,只好忍着,用手捂紧耳朵。
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况。隔壁本来是没人住的,据说是那家人移居国外去了。这会儿住进什么羊八羔子,恶魔鬼怪,通宵达旦的搞死人了。
汝恩是想过要去隔壁大吵一架的,折断他们的吉他,敲坏电子琴,踢破架子鼓,使他们元气大伤,损失惨重,以后都不敢肇事。然而,她还是有些怕,不知对方底细,万一是流氓,黑社会份子,她去一闹,恐怕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只好隐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汝恩发了一整晚的梦,碎碎的,像睡着,又像清醒。偶尔也听到小狗被突然的高音吓醒,发出唔唔喃喃的声音。噪音污染,人狗共愤!
闹钟一响,汝恩骨碌翻身起床。待洗漱完毕,整理衣装方才想起,昨日被编导炒了,已不必赶去电视台。汝恩不免有些郁结。那真是一份难得的好工作!工资不低,讲出去也算体面。体面,汝恩根本没什么亲戚朋友,体面的话又可讲给谁听呢?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怕的,怕人知道她没念多书,耻笑她没文化。现在社会,出去交际,见面但问哪里留学,念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自己是大学生,就以为全天下人都是大学生。
汝恩还是念过几年书的,年幼时跟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十分艰苦,家里拿不出钱来,她早早的就辍学了。她依然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母女俩是住在楼顶搭的棚子里,刮台风的时候,房顶的铁皮盖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恨不得立刻撕破。虽然那时还小,她还是知道母亲是跟有了家室的男人混在一起,才有了自己的。母亲去世后给她指了条明路——找生父,苗建淮。她万万没想到亲生父亲富可倾城,倘若母亲随便来哀求他,要点零头,她也不至于劳累至死的下场。一定是父亲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负了母亲,她才赌一口气,多年来不肯相见。想到这里,汝恩突然觉得母亲又是可敬的。父亲的正室不能生育,他们没有子女。汝恩与他才刚刚相认,他们夫妇俩却因车祸双双离世,汝恩也因此继承了父亲巨大的财富。苗汝恩的人生这样戏剧化的转变,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苗汝恩一度精神生活匮乏。很多人一生的梦想只为追逐金钱和名利,而她,有钱就可以买到名利,一切东西,世间就再无稀罕的了。她别无梦想,只盼望可出国留学,长点见识,找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知后觉,隔壁的恶魔已经安静下来。汝恩开门出去看,外面没什么可疑,一切如常,仿佛机车声、音乐声、男人声只是她碎梦中一个不真实的片段。。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节 折磨
汝恩的每一天本是安排的得十分周密的。什么时候该上班,什么时候该学英文、电脑,什么时候吃饭、睡觉,一刻都不耽搁。今日不用去电视台,突然就空虚了好多。
苗汝恩的财产多得可以任她挥霍三辈子,但她还是节俭的,不愿多花的。她珍惜上天恩赐,财富带来的不仅是金钱欲满足,更是很多很多的安全感。她的工作收益本可以支付她每月开销,她只需要安分工作,等学好英语就可以出国深造的。然而突然被解雇,打乱了她的计划。谢编导往日赶她走,次日一定会打电话请她回去。可到现在电话迟迟未来,难道彻彻底底解雇了她,回去无望了?
汝恩一口闷气赌在胸上,憋红了脸。她倚在门口,泄了一口气,骨头硬,支住身子,可肉体和灵魂已随吐出来的那口气跌到地底下去。
她意识到昨日那样不计后果的离开演播厅太过冲动,但立刻又为自己狡辩:她是真的累了才有那样的举动的。
想转过来,如果不是睡眠不好,她也不至于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应付一天的工作。都怪隔壁的王八羔子,通夜折磨人。影响他人睡眠,等于慢性谋杀!她越想越难过,怨气又慢慢爬上喉咙,卡得她难受。她把所有不满聚集在双目,矛头直指恶魔邻居。
这口怨气不得不出!她的下巴抖动起来,下面牙齿颤颤地磕碰上牙,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不敢得罪他们人,踢踢他的门,出出气也是好的。
汝恩缓缓走向隔壁,越过草坪,一步一步逼近大门,她把所有力气集中在脚上,可还是有所顾忌,只得轻碰了几下。屋里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没人。她窃喜,像小人得志,怒火尽情燃烧起来,于是下重脚,朝门上猛踢。数十下之后,人累了,怨气撒尽,总算痛快了。汝恩才心满意足摇摆着回家。
小狗听到隔壁的异常声音,跑了出来,朝主人撒娇地低吼了几声。
汝恩这会儿算是痛快了,可该忍受的还得忍着,痛苦即随黑夜降临而随之而来。她刚睡下,隔壁就开始热闹起来,不给她安宁。她算是跟他们结下很深的梁子了。她伏在床上,下巴抵住枕头,被子拉上来蒙住了头。她越是在意隔壁的噪音,这噪音越上她心头,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了。她气得在床上打滚,扔枕头,踢被子,最后连眼泪都气出来了。
她真想把他们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