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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病的春天 作者:非天夜翔-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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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的圣诞节,遥远依旧呆在家里,没出去玩。
  整个十二月里他都呆在家,每天光躺在沙发上发呆,他睡不着。二十四小时睁着眼,整夜整夜地发呆,电视机一直开着,照得整个客厅一闪一闪。
  他总在想人要是不用长大多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那一年里,那年赵国刚每天都会下班回来,给他扭伤的脚涂药油,没有白头发,也不会痛风,那年谭睿康从卧室里跑出来,躬身端详他扭伤的地方,和赵国刚交谈几句。
  那年他们都陪着他,每人一个房间,不用说话,也知道他们就在家里。
  那年他和齐辉宇每天放学后有打不完的电话,不像现在一别八年,再见面时充满陌生。
  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街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遥远在麦当劳里买了很多吃的,抱着纸袋回来,看到谭睿康坐在楼下,抬头看他。
  “最近还好吗。”遥远道。
  “明天去离婚。”谭睿康道。
  遥远:“花了多少钱?”
  谭睿康说:“哥哪有钱,阿姨说是姑丈帮着出的。”
  遥远道:“没事,再找个吧,世界上的好女孩多得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谭睿康没说话。
  遥远道:“有钱,帅,什么老婆找不到?我妈帮着我爸弄了这么大一份家产出来,你看他再婚多容易。”
  谭睿康说:“小远。”
  遥远道:“离过婚的男人是个宝,很容易找到好女人的,你有车有房,没生小马骝,没拖油瓶跟着,不用让人当后妈,好找的。”
  遥远自己回家去,谭睿康跟上去,遥远也不拦着他,没把他关在门外,摆了一大堆吃的出来,四个人份的,自己在餐桌前吃吃喝喝,吃着吃着还偶尔吃点放在对面的另一份东西,说“嗯,味道不错”,像过家家一样,吃完就去看电视。
  谭睿康说:“你今天请客?”
  遥远没回答,谭睿康在餐桌旁看那本向左走向右走,吃了点东西,时不时看看遥远。
  “中午吃了么?”谭睿康说。
  “吃了。”遥远说。
  谭睿康道:“吃的什么。”
  遥远:“我爸回来给做的。”
  谭睿康:“这几天照常吃饭了么。”
  遥远:“嗯,他每天买菜过来。”
  谭睿康去给遥远做宵夜,进厨房的时候看到垃圾桶扔着几个泡面桶,他端出宵夜来,遥远照常吃了,回房去睡觉。
  翌日早上谭睿康去办离婚手续,刚出门遥远就又把门给锁上了,谭睿康回家的时候进不来了。
  “小远。”谭睿康低声下气地敲门,说:“开门。”
  遥远没理他,谭睿康说:“小远,哥爱你,开门。”
  遥远去开了门。
  谭睿康看着遥远,遥远躺在沙发上发呆。
  “你在想什么。”谭睿康说。
  遥远没理他,谭睿康去收拾房子,找到橱柜上的新钥匙,试了试,是新锁的,他自己拿了一把拴好,去买菜给遥远做饭。
  遥远摆了四双筷子,谭睿康微微蹙眉,说:“摆这个给谁吃。”
  “我爸妈啊。”遥远说。
  遥远每天都躺着不说话,谭睿康就像很久以前那样,赵国刚离开家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光陪着他。
  有一天,谭睿康起来的时候发现遥远呆呆站在厨房里,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过去摸他的头,说:“小远?”
  当天遥远还是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谭睿康带了个人回来,说:“小远,有个朋友来看看你。”
  遥远不认识那人,说:“你好。”
  三人聊了一会,谭睿康送他下楼去。
  “你弟弟有点抑郁症,还有轻微的癔症。”医生说:“不太明显,属于心理范畴,还没到要看病的时候。”
  谭睿康听得微微喘息,医生安慰他道:“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压力积聚过大,再在短期内改变了所有境遇,外在表现与本身人格长时间错位,心里想的事情,无法在现实中表达出来,全部压在心里不得宣泄,久而久之就会产生这种情况。有的人还会不自觉地大喊,大叫。需要有个人陪陪他,慢慢就会好起来,别紧张,不用接受治疗。”
  谭睿康说:“需要多长时间?”
  医生说:“有效疏导,大约一两个月就能好,不要吵架,也别对他发火。一定要有人陪着,一直陪着,不要离开他,别嫌麻烦,主动和他说说话,能好起来。”
  “人是社会动物,如果长期处在孤独环境里,心理压力过大,就容易得这种家居病,他目前只是觉得做什么都没兴趣,不想活动,但没有自言自语,或者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就证明不太严重。”
  谭睿康送走了那人,遥远还静静躺在沙发上。
  谭睿康跪在沙发前,怔怔看他,遥远道:“又怎么了?”
  “小远。”谭睿康道:“那天你去青岛,哥后来想想,要么咱们就这样过日子吧……我离不开你,结果你回来说治好了……哥信了你,才放心去结婚的……”
  “是我的错。”遥远道:“我不该骗你的。”
  谭睿康摇了摇头,说:“是我的错,我的错……”
  遥远摸了摸他的脸,说:“复查了么?”
  “复查了。”谭睿康说:“正常。”
  遥远点了点头,抱着猫继续发呆。
  谭睿康起身去打扫房间,遥远的房间乱糟糟的,打扫完以后出来,看到遥远拿着遥控器,小孩子一样坐在茶几和电视中间的地毯上,抱着两只猫看电视。
  “在看什么?”谭睿康过去坐下搂着遥远。
  “小时候的生日。”遥远说:“上次搬家的时候我找到V8的储存卡了,它就掉在床后面的缝里,找出来刻了个盘。”
  电视上是初三那次遥远的生日会。
  大家在元禄里吃寿司,嘻嘻哈哈地打闹,张震骗谭睿康吃芥末,谭睿康吃得眼泪狂飙到处找水,遥远一直拿V8对着他拍,谭睿康拼命推。
  谭睿康笑了起来,两人看那段影片看得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遥远枕在谭睿康的大腿上,用抱枕按着自己的脑袋,从抱枕的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电视出神。
  “马骝,你病治好了,可以结婚了,什么时候去结婚?”遥远拳头碰了碰谭睿康的下巴,说。
  谭睿康抱着遥远,说:“不结婚了,以后都不结婚了。再也不结婚了,守着你过日子。你别嫌弃哥。”
  遥远道:“那你以后的小马骝怎么办?”
  谭睿康道:“连你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爱自己的小孩?没这个资格。”
  电视里的初中生嘻嘻哈哈在玩,没有声音,但是想象得出齐辉宇兴奋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大家又一起哄笑。
  那个时候,他们还很小很小,遥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段这样的岁月,也有段这样的青春。


  The End

  遥远又说:“跑运动会的时候肝区还疼不。”
  遥远摸了摸谭睿康的肋下,谭睿康说:“不疼。”
  “这里呢?”
  “这里?”
  谭睿康抓着遥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说话,安静地注视着遥远。
  遥远侧头看他,两人彼此看了很久很久。
  他反复在脑海中对比当年谭睿康来到他家的那个模样与现在的容貌。
  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谭睿康就像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头发油油腻腻,穿一双回力,袜子还破了两个洞。
  现在他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衣,脖颈上有股淡淡的好闻气味,头发剪得很短很精神,戴着遥远给他的表,穿八十块钱一双的袜子,吃寿司会蘸芥末,认识牛市,会看大盘,听得懂粤语,会唱K歌之王。
  他的领带只有遥远会打,离了家就被打得乱七八糟跟红领巾似的,他买衣服只听遥远的,遥远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从衬衣到袜子到内裤,全是他包办。
  他买什么,卖什么,只有遥远才知道,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那些年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等车,一起大笑一起淋雨,一起郁闷一起开心,就像一个脏兮兮的橡皮泥猴子,在遥远的光芒中脱胎换骨,这些年里,是他亲手把猴子捏成这副干干净净的可爱模样。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捏的一份礼物,本来想算了不要了,随手扔了吧。
  现在看来看去还是舍不得,毕竟花了这么多心血。
  毕竟他除了是谭睿康之外,还是他哥。
  似乎从他来到他家,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了彼此无法割舍,渐渐融入对方的生命……不,应该说是在外公家的院子里……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不管赵国刚做过什么,有多老多丑,只要他站在厨房里给他做饭,遥远就爱他,谭睿康亦然。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灵魂里的每一处,都有遥远的印记。
  组成这大猴子的每一寸橡皮泥,不管是外表还是内里,都被印上了遥远的指纹。
  遥远说:“我可能那个时候就有点爱你了。老喜欢整你,让你出丑。”
  谭睿康又抬眼看电视上的片段,十年前,他抱着遥远,高兴地拼命揍他。
  “我爱你。”遥远小声说。
  “小远,我可能……我觉得我也爱你的。”谭睿康道:“我那天,我……有一天……我坐在那边家里,桌子上放着你给我的手表……我看到背面……”
  他摘下表,说:“小远,这字是你刻上去的吗。”
  遥远亲了亲谭睿康的唇,这一次,谭睿康没有推开他,唇分后他吻了吻遥远的脸。
  那天晚上他把枕头搬了过来,每天抱着遥远睡觉,黑夜里遥远时睡时醒,谭睿康便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把他抱在自己的身前。
  遥远早上起来,挎着个包,戴着耳机就走了。
  谭睿康去了趟公司,下午回家见没人,手机关机,当场就吓呆了,打电话给赵国刚,不在赵国刚那里。
  “小远?”谭睿康开车到处转,找遥远。
  “小远——!!”谭睿康吼道。
  他的车在路上擦了下,对方一直给他道歉,谭睿康忙摆手无所谓,把车子扔在路中间,转身跑了。
  谭睿康四处跑,正在想要不要报警,却看到公车站前站着不少学生,都放学了在等车。
  冬天的黄昏,快放寒假了,树杈光秃秃地伸向天空,灰白的天幕下,操场有很多初中生在踢球。
  围墙外站着个人,在远远地看。
  三中的体育场上时不时响起几句叫喊,学生们面容稚嫩,神采飞扬,一群初中生个头不高,却推来推去,闹得正起劲,衬衣卷到手肘,裤腿卷到膝盖。
  每一个人都非常非常年轻。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谭睿康道。
  遥远:“看看母校,随便走走,怎么了?”
  谭睿康松了口气,还好没听见他说“我刚放学”,否则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
  “走吧,回家去,晚上蒸佐口鱼给你吃。”谭睿康说。
  遥远拿着杯奶茶,又去给谭睿康买了杯,周围的女孩都注意到他们了,两人的搭配很奇怪,遥远穿着毛衣围着围巾,还挎个学生包。
  谭睿康则一身西装,戴着领带,一派成熟大叔风范。
  两人喝着奶茶,遥远伸出手,和谭睿康牵在一起,两人就在路上慢慢地走,找到谭睿康停的车,上车回去。
  天阴沉沉的,春节到了,今年的春节景气不好,消费力衰退,连私下放鞭炮的都少了,赵国刚请客,小孩也带了出来,数人吃了顿饭,遥远精神不太好,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心情却比之前好很多了,会聊几句经济,让赵国刚多运动之类的话。
  除夕夜,谭睿康把车开进车库。
  “今年清明要回去扫墓了。”谭睿康说。
  “母舅家的,不能带那女的回去。”遥远说:“你开车载我和我爸。顺便把我妈的骨灰盒也迁回去。”
  谭睿康停稳车:“我先去联系那边的墓地。”
  遥远道:“很便宜的,两三万能买得下来一个……”
  车熄火,谭睿康侧过头来,遥远凑过去,两人的唇碰在一起。
  谭睿康解安全带,开车门说:“上楼吧。”倏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是无意识的,脸瞬间就红了。
  遥远说:“你亲自己老婆亲习惯了吗?”
  “不……不是。”谭睿康说:“刚刚……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电视看多了……”
  遥远一路嘲笑着他上电梯,两人回家,新年的桃树上挂满红包,一堆未接电话,遥远挨个打回去拜年,约好明天大家开车去广西玩。
  “你学个驾照行不行啊!有你这么懒的人!”游泽洋在电话那头叫道。
  “我有司机。”遥远道:“我哥回来了。”
  挨个约人,张震明天要带着老婆小孩来讨红包。打完电话遥远在客厅看春晚,抱怨一年比一年烂,没有最烂只有更烂,谭睿康笑着说这个预言在很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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