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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去。”姚展江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嗄?”王惟翰叫出声来。“为什么?”
“有陪客的话,他应该就不会那么害羞了吧?四个人也许会比较有话聊。”姚展江抓了抓头发。“可以吗?拜托你。”
我想他不是因为害羞才不想去的……王惟翰很想告诉姚展江“你找我只会让他更不想去”,但一颗头却不受控制地点了好几下。
“那太好了……”姚展江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已经先跟我哥说会有个他也认识的人一起去,他才勉强答应的。”
王惟翰心里一跳。“老师他知道我会去?”
“我跟他说人选是秘密……”姚展江又抓了抓头。“这样如果你没空的话,我还可以去找别人。”
所以老师他不知道吗……王惟翰闷闷的看着姚展江拿出纸笔把约定的时间和餐厅地址写下来,接过那张纸片之后,又看着姚展江咧开大大的笑脸跟自己道别,步履轻快地转身离开。
王惟翰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该答应、应该立刻追上去回绝这个邀请,但直到姚展江的背影消失在马路对面的人群中为止,他所做的事情也只是站在原地,把那张写了时间地点的纸片握在掌心,愈捏愈紧。
黑色胃袋(廿二)
老师看到自己出现,会是什么反应?愈接近约好的那家餐厅,王惟翰的脚步就愈来愈慢。
姚展江精心计划的餐叙,说不定会因为自己这个陪客而搞砸。
看见餐厅的招牌,王惟翰深吸一口气,大步穿越马路。
要是真的搞砸了,就算姚展江倒霉吧!
“嘿,这边这边!”
还没走进店里,就听见姚展江的声音,王惟翰转头一看,发现他正笑玻Р'的站在玻璃门边朝自己招手。
在一旁的姚津云原本懒懒的靠着柱子,一看见王惟翰,整个人僵直了一下,看起来就像原地立正一样。
“你说的陪客是他?”
“对啊。”姚展江大剌剌的搭住王惟翰肩膀。“这个人选不错吧?”
“……。”
王惟翰紧张得要命,生怕姚津云说出任何否定的话,更怕他一怒之下转身离开。微带心虚的跟姚津云对望几眼之后,王惟在他脸上看见了之前几次硬闯他家时他曾露出的那种表情。
有点无奈,不置可否,“你要怎样就怎样吧”的表情。
虽然有点悲哀,但王惟翰无法否认自己瞬间产生了想要举臂欢呼的冲动。
“那……不先进去吗?”王惟翰指了指店里,接着才发现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姚展江的女朋友。
“我女朋友说会晚点到,不好意思。”姚展江伸手紧紧抓住姚津云手臂,陪笑道:“我们先在附近逛一逛吧?你不是说想买打印机吗?嗄?”
“我想在网络上买。”
“走啦走啦,难得到这一带,就去看看吧!”
不等两人回答,姚展江一手一边,勾着姚津云和王惟翰,穿过马路,往快要被拆迁的光华商场走去。
周末来逛的人很多,走上二楼卖场,走道两边的人墙一下子压过来,把原本并肩走着的三个人冲散了。
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姚展江那颗高高在上的头颅在数公尺外移动,王惟翰落在最后面,想也没想地伸手往前抓,握住了姚津的手。
姚津云全身一颤,又被往前挤了一点,王惟翰不敢松手,一边怀抱着会被甩开的觉悟,一边把自己的手指穿进他的指间,牢牢嵌住。
掌心贴着掌心,被人潮挤得动不了。王惟翰紧紧握着姚津云的手,大步跟上他,轻轻叫了声“老师”。
姚展江已经顺利从人群中脱离了,他站在数公尺外的一家店面里,朝着这里招手。
姚津云“嗯”了一声,不知是在回应谁,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在二楼卖场逛不到半圈,三个人都受不了寸步难行的拥挤,最后什么都没买,像逃难一样从侧门下楼,站在红砖道上吹风。
“有够挤……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看见姚展江靠过来,王惟翰连忙放下右手。
在楼上挤来挤去时,趁乱握了姚津云的手,没有被挣开。王惟翰回味着十指紧扣的感觉,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
也许老师只是别扭。
也许老师并不是真的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自己。
偷偷望向正在看手表的姚津云,王惟翰移动脚步,走到他身边,又叫了一声“老师”。
“干嘛?”
“那个……”
王惟翰正想找话聊时,姚展江的手机响了。
“喂喂?啊……妳到啦?这么快,我们……”
姚展江接起手机,没注意到有人从人行道的另一侧走近,王惟翰伸手把他往旁边拉,让路给那对被挡住的情侣。
“我女朋友已经快到餐厅了,我们也过去吧!”
姚展江阖上手机,笑玻Р'的往王惟翰肩上拍了一下。当两人正准备要走回餐厅时,姚津云却还站在原地,刚刚走过去的那对情侣也停了下来。
认识的人吗?
“啊……好久不见。”
打招呼的声音清脆但低沉,王惟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对“情侣”之中,那个戴着眼镜、绑着卷卷马尾的人并不是女性。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姚津云微微笑着。
“还不错,你呢?来买东西吗?”眼镜下的笑脸很可爱。
“随便逛逛而已。”
王惟翰站在姚津云身边,看着他脸上沉稳的笑容,听着他说话时浑若无事的语气,有种很奇怪很诡异的感觉。
明明是普通的闲聊,但他却感觉到姚津云整个人充满了压抑和动摇。
在压抑什么?又为什么动摇?王惟翰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我们还有事,就不占你时间了。”不着边际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姚津云主动结束话题,却又在拉着王惟翰和姚展江转身离开前,回头叫住了对方:“对了,小泱,我一直没跟你介绍过……”
“什么?”被叫“小泱”的那个人紧紧抓着身边友人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有点紧张。
姚津云细细的眼睛笑得很弯,伸手指着姚展江。“小泱,这是我弟弟。”
“弟弟……?”
“你们一点都不像。”
姚津云维持着温和的微笑,静静的说出这句话,静静的看着“小泱”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静静的看着“小泱”身边的青年低头跟他对话,又静静的看着那个青年挣脱“小泱”的拉扯,挥拳往自己脸上打过来。
“喂喂,干嘛打人啊?”
姚展江连忙伸手挡住对方的拳头,一头雾水的看着那个满脸怒气的青年被满脸沮丧的同伴一路拉走。
差点被揍的姚津云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让姚展江胡涂起来。
“哥,那是谁?为什么突然出手打人?”
“没事。”
“喂,我帮你挡了一拳,你好歹也跟我说清楚嘛!”
“我又没叫你帮我挡。快走吧,不要让你女朋友等太久。”
“说啦!”
那微笑是恶意的笑,那态度是欺负人的态度。
姚津云回头说那些话的用意是要伤害对方。
虽然不明白这种伤害如何运作,但看那两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他成功地做到了。
小泱是谁?能用很熟悉的口吻、很轻柔的语气,对着一个成年男人叫“小泱”,他在叫他时,用的是什么心情?他跟他是什么关系?
王惟翰手心都是汗,在姚展江的催促下,快步跟上两兄弟的脚步。
在往餐厅前进的途中,姚展江一直没有放弃追问。“快说啦,刚刚那二个人是谁?”
大概是被问得烦了,姚津云大步走到最前面,丢下一句:“旧情人和他的新欢。”
啊啊,果然。
姚展江的女朋友已经在餐厅门口等了,她是个穿着白色套装的清瘦女孩,远远就举起了手,朝姚展江挥着。
踏进餐厅里,自动门向两旁滑开的同时,王惟翰被猛然袭来的冷气弄得一阵哆嗦。
黑色胃袋(廿三)
饭局很平顺,餐厅很普通,姚展江的女朋友话有点多。
聊了些什么,王惟翰全都不记得,只记得姚展江的女朋友用很夸张的惊讶口吻说了至少三次“为什么你哥长这样而你会长成这样”。
除了一开始互相介绍时的点头微笑之外,王惟翰这个陪客完全呈现空气状态,菜单上来就点,餐送上来就吃,吃完就坐着发呆,聊到没话聊了就跟着大家起立敬礼走出餐厅。
一个多小时里,王惟翰在脑中不停地重复播放先前在商场外面那场短短的邂逅。
他想起姚展江说过,那个跟姚津云重新交往的前男友“长得很好看”。
那张线条精致的脸的确是好看的,即使藏在眼镜下面,即使已经明显是成年人的脸,那个人的神情仍都带着一抹莫名其妙的天真,看起来比自己更像个少年。
所以那就是老师喜欢过……也许现在仍然喜欢着的人。
如果他连在面对喜欢的人时都是那种死样子,那难怪会被甩掉啊……王惟翰想起姚津云床头柜里的那副手铐,想到连胃都痛了起来。
用听的是一回事,看到本人又是一回事。看起来那么纤细那么乖巧的人,到底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发展成捆绑虐待的关系?
王惟翰不由自主地护短。
分手就分手了,为什么还要重新交往?为什么再次分手之后,又还要再遇到?
“都已经跟到我家了,你可以放手了吧?”
“啊。”
王惟翰回过神来,听见姚津云把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把紧紧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放开。
姚津云把被拉歪了的上衣拉回原位,缓步走到茶几前,低头看着那个摆好了假山彩石却什么都没有养的鱼缸。
“你有故意把东西弄坏过吗?”
天外飞来的问题让王惟翰一时怔住,隔了几秒才回答:“小时候很皮……可能有吧。”
“懂事之后呢?”
“……懂事之后当然不会再做了。”
“我做过。”姚津云抬起头,朝着王惟翰笑道:“高中时,我亲手把找了好久才买到的一只玻璃海豚打破。”
“为什么?”王惟翰茫然的反问。
“它的支架不太稳。有一天放学回家时,它已经从支架上掉下来,尾鳍撞缺了一小角。我很舍不得,摸着那个缺角懊恼了很久。”姚津云伸手摸了摸鱼缸,用指腹从鱼缸边缘抹起一层薄薄的灰尘。“所以我就把它打破了……因为我怕哪天再回家时,会发现它又摔下来,坏得比这次更严重,我会更懊恼。”
“……。”
“与其那样提心吊胆,不如自己先把它解决掉比较痛快。”
“这种想法……太黑暗了。”
姚津云很难得的没有嗤之以鼻。“是啊,我打破之后就后悔了。所以我留着那堆碎片,并且禁止自己去喜欢上太脆弱的东西──喜欢就算了,再怎么喜欢,也最好不要想把它弄到手。”
爱情也是吗?喜欢的人也是吗?王惟翰没有作声,身边那人传进耳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恍惚。
“……可是我没想到……他也那么脆弱。”
“『他』就是中午遇到的那个人吗?”
“是啊。”姚津云撑着手掌一推,把自己推离那座没有水的鱼缸。“他是我高中社团的学弟……虽然头发留长了,但现在看起来,跟那个时候没两样。”
那个很勇敢很爱笑又有点鸡婆的学弟,看起来乖乖的,鬼点子却很多。不管自己摆多大的学长架子都会被他用那张笑脸掀翻,不管教他什么好事坏事他都会很认真的听进去,不管在多少家精品店里失望多少次,他都不放弃陪自己去找那只在杂志广告页上偶然看见的玻璃海豚。
那是升上三年级的夏天。
那个夏天很热,隔着制服偶尔产生的肌肤碰触让它更热,当两人相处的空间开始热到令他们难以忍耐时,就像是冰块必然化成水一样,一切荒唐的事都变得自然了。
跳过了试探跳过了暧昧跳过了确认与牵手,第一次把他带回家,就失控的互相拥抱互相索吻,在零乱的房间里生涩而疯狂的做爱。
而原本应该很自然的事,却变得荒唐了。
感觉到王惟翰直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姚津云手指微微抖了起来,居然有种找烟来抽的冲动。明明戒了好几年了,明明身上已经很久没带烟……
“老师,你很喜欢他吗?”
“……很喜欢……”
他说“找到了,你看”,把那只背鳍上溜过一抹宝蓝的玻璃海豚捧到自己面前。从那时起就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喜欢到他的一个眼神一句闲话都能变成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姚津云闭起了眼睛。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分手?”
“……他说……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像展江。”
王惟翰先是一呆,接着大声叫了出来:“哪里像──?”
“是啊,哪里像?展江那时才国中,根本就一脸蠢样。”姚津云笑了出来。“现在听起来很好笑,可是我那时听了很生气。最气的是,他总是笑着这样说,一副把我看透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