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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安继续不理,霏霏终于被激起了怒气,劈手就去扯蓝安的衣领,男子头也不抬,就像后脑长了眼睛似的,一根发丝都不曾惊动,轻飘飘就滑出了五尺,哭声不停。
“百里小小还有最后的话,你听是不听!”霏霏愤怒之下脑中电光一闪,立即大喝出声。哭声骤然一停,她甚至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也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人狠狠掐住了咽喉!
一个还带着哭腔的嘶哑男声响起,“她,说了什么?”
霏霏咬紧牙关,答非所问,“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血脉与灵魂唯一的延续,难道你忍心伤我?”
“她的女儿?”蓝安古怪地重复,仿佛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胸腔中猛地爆出哈哈笑声,掐着她颈子的手分毫不松。霏霏的心渐渐冷下去,这个男人竟然是一个极端深情与无情的矛盾体!他所有的爱都给了红妖媚老,不仅不爱他自己,甚至连爱屋及乌的那一丝都分不出来!
他笑了一阵,直到霏霏几乎窒息,才稍稍松开手,极不屑地道,“我不仅知道你是她的女儿,我还知道你是我和她的女儿!可你身为人女,难道不该是你为她消灾挡病,难道不该是你为她去死吗?你怎么能够让她死,你怎么不替她去死?!”
他说着说着渐渐有了癫狂的趋向,手指又开始收紧,可霏霏却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狠狠击中!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和她的女儿”在无限循环,其他什么都再听不见,巨大的惊喜毫无预兆地砸中她,可惊喜之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新的茫然与痛苦化成更加可怖的滔天巨浪,再次狠狠拍下,将她压至深渊。
命运就是这样,最爱玩弄人心于毫厘之差。
只要早一点,在他们与宫南傲对阵之前知道,上官昭璃就不会因为宫南傲心神大乱身受内伤,哪怕只是再早一点点,在宫南傲放他们走的时候知道,上官昭璃就不会因此萌生弃掷王位带她远走的想法,就不会断绝与羽陌的大部分联系,就不会因为人手不够困死在这小小云扬,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柳暗花明,原该是走投无路又见新光,可为什么命运予他们的每一次柳暗花明,都是如此绝望?
堪堪放下之时,再用彻骨一鞭逼你继续,堪堪错过之后,再让你知道真相。当你想要回头,却发现一步之后,回头再望这一步已经跨越永远的天涯,他在千里汪洋浩渺处,她却再回不了头。
蓝安一直骂了许多,可手中掐着的人却没了反应。他一怔,头一次仔仔细细去看自己的女儿,但见她双颊惨白嘴唇发紫,一双暗金凤眸眼线长而尾梢翘,双眼皮极深,眼角两抹天生胭脂红,瞳孔深处却黯淡无光。
……她的眼睛竟然那么像她,却是个……瞎子。
145 天涯4
而霏霏那种无意识咬紧下唇,微扬下巴的倔强模样,分明就是百里小小年轻时的模样,蓝安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头不知哪里被触动了一下,怔怔地就松了手,霏霏直直地向地上摔去。
“老贼放肆,敢对门主不利!”就在这时,蓝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一个短发女子目眦欲裂地奔来,手中银鞭化作一团杀气凛冽的银光,正向他头顶狠狠甩来。
按蓝安的习惯,本是懒得与这些武功低微的小辈动手,一向以闪避为主,不被他们碰到即可的。可他眼角扫到霏霏倒在地上的影子,想到自己一旦让开,这短毛丫头不一定收得住手。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一手抱了红妖媚老,一手提了霏霏,一起滑到了一边。
来人正是好不容易才从追月处拿到解药的灭雪,她初时只看见霏霏在蓝安面前倒下,此刻才见他竟然还夺了红妖媚老的尸身,她一向敬重红妖媚老,紧张她的尸体甚至比紧张霏霏这个活人更甚,连鞭子都顾不上了,竟然赤手空拳就向蓝安扑去,恨不能用手把蓝安撕碎。
霏霏被这么一摔一带,脑子一晕随即从心潮迭起中醒来,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极淡却极锋利的气息从挟着自己的蓝安身上散发出来,顿时心下咯噔一声,大喊道,“灭雪退下!”
然而,已经晚了。灭雪甚至没看见蓝安如何出手,便无声地倒飞了出去,连撞到一边的墙上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哇”地一声,随即吐血不止!霏霏急忙拨开蓝安的手,扑到灭雪身边,执起她的手腕一探,心下顿时大惊——灭雪已经昏死过去,没有外伤,但她所有的脏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撕裂!
蓝安的武功竟然已臻化境!她霍地回头,“蓝安,她不过是担心师父遗体受损,没有和你抢夺的意思!”
蓝安冷笑,“你该叫她娘。”
这话竟然是一味指责她的称谓,明显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霏霏眉头紧皱,心思快速活跃起来,既然这人一丝一毫的心神都牵挂在红妖媚老身上,那么但凡跟他沟通就必得借着红妖媚老的名头了。
“蓝安,她曾是我师……我娘最喜爱的弟子之一,若我娘看见她伤成这样,必会十分伤心。”
蓝安这回果然听了进去,眉头一挑,整张脸都仿佛扯了扯,更显得丑陋狰狞,他抬手射出一枚药丸,“这有何难,我治好了就是。”
霏霏听声辨位,轻松接下药丸,她的内力因为宫南傲的血蛊本来就深厚,察觉到药丸上所裹的内力也不吃惊慌乱,不过以手掌托住一转,不动声色地化去。一接到药丸,她直接喂灭雪服下。
蓝安见着她头一个反应,心下微觉满意,见到她第二个动作眼中却透出一丝怆然,抱着红妖媚老的手无意识越勒越紧——很久很久以前,百里小小对他也是如此信任,可是自从他被那个人陷害……
霏霏又伸手去探灭雪周身是否有断骨,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却从她胸口暗袋之中摸到一个方形盒子,打开之后是两个极小的药包。她猜测这就是上官昭璃的解药,连忙递给蓝安,“你瞧瞧这东西?”
那头蓝安正在伤神,他本是极为洒脱的性格,自爱上百里小小却变了个七七八八,想起事情极易入神。他神色恍惚地下意识接过药包,自鼻下一晃而过,随即扔回给霏霏,“金丝兰之毒的解药罢了,可是只有一半,若服了,十日之内没有另一半人会暴毙而亡,若不服,自中毒之日起,三月之后药石无医。”
三月?十日?
陡然听到两个如此敏感的时间,霏霏几乎掐破自己的手心,好个狡诈如狐的宫南傲,什么都算计得刚刚好!若他只是想把她当作跳梁小丑玩弄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装出吃了大亏的虚伪嘴脸,趁机得寸进尺!
“小姑娘,小小……临终前,她究竟说了什么,可曾提到过,我?”蓝安颤抖着手抚摸红妖媚老的长发,谁知从她头顶到后腰这么一顺,指尖竟多了十来根落发,灰白黯淡。他浑身一震,浑浊的泪自眼角滴下,落于那几根长发。当年他爱极她这头青丝,发质虽然柔软却乌黑健康,很少掉落,如今……
霏霏放下灭雪,走到蓝安身边,依旧不曾回答,“把她火化了吧,这场烟火是我特地为她而放,再等就迟了。”
蓝安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收拢五指,将那十来根灰白头发紧紧握住,似是默许,却依旧不让霏霏触碰。她无奈,于是起身,指了指姮月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大火终于熊熊点燃,火舌一分分舔过她的身体,于火星爆破声中,三尺长发渐渐卷曲脱落,皮脂燃烧发出淡淡异香,曾经叱咤江湖的绝色美人,转眼不过红粉枯骨,白灰一捧。
蓝安紧握落发,痴痴望着那张在火中逐渐扭曲的容颜,金黄火焰渐渐虚化,似乎还是昔日旧年,春草初发,满园春色送走了产后体虚的末代王后,几个王臣最后的男丁一起向襁褓中的小公主宣誓效忠,只有他偷偷抬头,为那纯洁如同露水的容颜惊艳。小小,小小,果然是只小小的粉嫩团子。
似乎还是昔日旧年,夏花芬芳,豆蔻年华女儿娇,那婷婷长成的小小团子落于心口,期年日久终于化作朱砂一点。是她的臣子,是她的护卫,师兄是求来的最近距离,再不能多一分僭越。他躲避着那爱慕与哀怨的眼波,得意,犹豫,两个人一起蹉跎折磨,直到她偶然遇见那个潇潇举举,皎皎如月的少年,他终于坚定地敞开双臂,可怀拥天地也再没有他的小小。
似乎还是昔日旧年,秋风萧瑟,他选择成全,一步步退回她的影子之下,困于梦中怀念只剩他记得的总角之宴。他亲眼看着他们相爱,看着他们崩裂,看他日益厌烦她的骄傲跋扈,看她越来越疯狂决绝,直到他发现她的身世之秘,直到她发现他的后宫三千,他看着他们只差一场决裂。那男子尽杀定隐山中所有的青国百姓,却仍旧找不到传说中的大军,一杯借他之手掺了媚药的销魂酒,却让他阴差阳错成为她的男人,唯一的男人。
似乎还是昔日旧年,冬雪湮灭,素手翻转,恨寄刀尖,毁了那张四大美男排第三的脸,她是他的主人,她是他的爱人,她是他的女人,她是要他去死的人。他自杀被救,而她不明真相自惭自弃,一把大火冲天起,他拼命救下,她已毁了双手皮肉半张容颜。之后她生下他的孩子,寄送山野,许是终于醒悟当日真相,情思三千一朝剪,三年筹谋,江湖新煞生,红妖媚老出,二十年,不复见。
曾经暮色春光,月海苍茫,后来风疏雨骤,天各一方,到了如今上官熙驾崩入土,她亦归于火神怀抱,只剩下他,等待完成那或许存在的最后遗命。
我的女王,你的一切愿望我都将达成,只求你慢行……
146 心弈1
蓝安为往事伤怀之时,于霏霏却是如遭雷劈。随着红妖媚老的身体化为齑粉,她的眼前似有闪电划过,劈裂那遮蔽双眸的沉沉黑幕,没给她任何的心理准备,骤然之间便拨云见天日。
霏霏的眉心拧成深深的“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反复眨眼,眼前的一切却不曾消失。血液中起了微弱的骚动,渐渐沸腾起来,波及全身,最终蜂拥涌上她的头部,脑子更加混乱一片,甚至连双颊耳后都烫得让她不知所措。
腿软得厉害,她慢慢后退,颤抖着手撑住了一座石架,本该凝滞的大脑却异常活跃,很快理出一条路来——当初是雁落玄说服红妖媚老在她眼中种下封印,如今这情形……难道那封印竟然是用红妖媚老的精神和身体为依凭,如今随着二者的先后消亡,自然而散了?
霏霏难以置信地抓紧了身后的石架,一遍遍回忆往事,企图找到一丝一毫的违和之处……然而她最终却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目盲之后红妖媚老将近十年的漫长闭关,出关后并未增长的功力,雷霆峰因蓝安出现而轻易反噬的功体,以及宫南傲口中的并非“全盛时期”,包括她最后的死亡……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霏霏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势,后脑无力地靠在石架上,用力闭上了眼睛。到此为止,她对红妖媚老的最后一丝气怨和不解也烟消云散。
因为——除了爱,她找不到其他任何理由,支撑一个以自私冷血出名的魔头做出这样一件损人伤己的事。何况这个伤,只要她存在一天红妖媚老就永远弥补不回,一伤近十年。
明明是不受她欢迎甚至被憎恶的孩子,明明她立仇颇多强敌环伺只有一身绝世武功为仗,她还是做了,并且从未解释,独自承担了她十年的误解怨恨。那些闪躲回避,那些阳奉阴违,那些明嘲暗讽,甚至后来光明正大的顶撞……如今想来,都是伤。
她视她为敌,以子女的身份,毫不留情地伤在她的心上,让她十倍地痛,却因为是母亲所以无法怨恨,无法报复。短暂的愤怒之后继续为她付出,直到她死。
她终于明白那句“哪里有娘不爱自己的孩子”,而今欲养,亲却不在,她甚至没有让她有生之年听到她哪怕一句“娘”或者“母亲”。透明的液体从眼角落下,湿了指尖那人最爱的红宝石掐金护甲。
霏霏用手背狼狈地擦拭眼角,却有更多的眼泪流下。她不就是喜欢嫣然吗,不就是喜欢上一种嗜血之花,不就是习惯性用她的方式讨好她吗?当初再回地宫,她为什么要因此挑衅她讽刺她,她为什么不表现得热情一些,哪怕对她笑那么一下?
她终于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如此孤僻如此强势,因为当她收起强势,面对的永远只有拒绝。
师父,娘亲,如今我终于懂得,这后悔却已太迟,我甚至无法对你说出一句“对不起”。
……
火光渐灭,焚尽她最后的骨,蒸干他所有的泪,徒留她满腔的悔。蓝安上前收殓,再一次询问红妖媚老的最后遗言,几近恳求。霏霏本来还想拿捏着这个关键让蓝安多助她几次,看着蓝安万念俱灰唯求速死的神色,忽然就没了心思。
“她说:‘那年暮色春光,月海苍茫,如今风疏雨骤,天各一方,师兄,上官。’当时傲王就在旁边,我以身作挡,她在我手心写下了你的名字,或许是让你把当年往事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