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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样子,可她却还比她们的反应还要剧烈……
霏霏痛苦地弓起身体,她毫不怀疑,这次她一定会被宫南傲折磨褪一层皮,但她此刻心中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要怎样才能说服他,不把她送到与世隔绝消息闭塞的行宫去。她在他身边忍辱负重三年,就是希望能在羽陌和秋荧的这一战之中发挥作用……
她的念头还没转完,一双手梭地将她抱了起来。一向爱惜羽毛,随时穿着精致艳丽,务必将自己浑然天成的魅力展示得淋漓尽致的男人甚至连大氅都忘了披,仅着一件单衣便向外跑去,两条结实白皙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他一边抱着她朝太医院的方向狂奔,一边在心中反复回放她这几日的特殊反应——变弱的胃口,连他下了早朝还在贪睡的散漫慵懒,欢好时更加饱满的丰盈……
宫南傲嘴角的笑意,无声地一分分扩大,却不再如往常般诡谲。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一身高强魔功,连最基本的轻功都不曾使用,赤着足从和凤宫一路跑到太医院,披头散发险些把当值的太医吓死。
霏霏已经在半路晕去,被他抱在怀中,宫南傲不等把她放至床榻就强逼着两腿打颤的太医前来诊治。直到三位太医都连声道喜,口口声声王后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那双似乎永远都从容不迫盈握天下的手,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霏霏醒在宫南傲的怀里,她感觉到男子格外用力的怀抱,似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却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腹部,暂时出现一块空白的大脑之中忽然闪过一句话——“阿瑾,那药,你还用着吗?”
她的心中猝然浮现一个极端可怕的念头,好像一片乌云沉沉压上她的心头,几乎把她的灵魂逼出躯壳,连握拳的力气都失去。
就在这时,男人压下俊颜,薄唇在她额上轻柔一吻,他温柔低哑得前所未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让她藏在薄片之下的瞳孔倏地紧缩!意识似乎炸到了虚空中,再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我们有孩子了。”他道,“霏霏,我们要当爹娘了。”
158 爱多恨多1
岚陵为羽陌吞并后不久,血枫王庭汗王遇刺身亡,鹰主丽铮以铁腕之势镇压了几名王叔的叛乱,并在秋荧的暗中支持下迅速登上王位,成为新的可汗。没过多久,这位女汗又一力承担了所有的非议和压力,向宫南傲投诚。
很快,血枫并入秋荧,成为秋荧的属国,女汗丽铮加封极北王。这个称号并没有为她带去荣光,反而成为了她卖国求荣的耻辱罪证。即使后来历史证明了这是血枫必然的出路,但在女汗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名字都和卖国贼联系在一起,受尽文人的口诛笔伐。
中原只剩下两个大国,属于秋荧和羽陌的最后一战终于打响。当世最优秀的两个男子在经历数次碰撞,彼此试探之后,于此时正式展露了各自全部的力量,开始了他们以整个天下为棋盘的存亡之争,逐鹿之战。
在百年之后,当这个时代彻底落下帷幕,人们将这一战称作“宿战”,把这两个堪称宿命天敌的男子并称为“乱世双王”。虽然史学家们反复争辩二者谁更胜一筹,而主流观点把最后开创统一盛世的那人奉为胜者,但真正的胜负只在那两人的心中,成为他们共同的隐痛。
当然,这都是后话。
英雄离不开美人,乱世征伐更离不开香艳传说,在当时,这场战争被百姓们蒙上了一层禁忌绝恋的暧昧面纱。人们都说,璃王之所以发动这场战争,是因为爱上了秋荧的王后——他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即使迎娶了王后仍然对那名女子念念不忘,最终在三年后决意将她夺回。
也有人说,璃王是太渴望一统天下,却因傲王的计谋将秋荧长公主误认为圣女,珠胎暗结后才发现自己的义妹是真正的圣女,可奈何傲王此时已抱得美人归。璃王对为人妇的圣女仍不死心,发兵南下,惹得傲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最终不得不以战止战,可谓“圣女之乱”。
霏霏的祸水之名达到了一个顶点,但此时此刻,这个祸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了这般巨大的影响力。她被宫南傲以血蛊暂时废去了武功,送到南海行宫保护了起来。
在霏霏眼中,这“保护”完全等同于软禁,因为真正被保护的对象只有她腹中的“龙子”,包括她在内都是被警惕防范的对象。
十多天前,宫南傲说出“我们要当爹娘了”之后,霏霏由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乎陷入疯魔状态,先是试图用凤凰步摇伤害自己的腹部,被宫南傲以手相代之后她又开始大肆屠杀宫人和侍卫,险些冲出王城。
最终虽然被宫南傲制住,但霏霏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反抗激烈,出现了轻微的见红现象,险些流产,雁落玄和乔雪历经一天两夜才终于保住了孩子。当时她还在梦中,全身好像浸过水一般湿透,虚弱得连呼吸都不甚明显。
傲王脸色铁青地进去,他难得地穿了一身银黑锦衣,黑色的背影带着无限的凝重压迫,仿佛妖魔附身。他一向带笑的唇紧紧地抿着,只看了她一眼,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她还没有成为尸体。然后抬手之间,直接废了她一年的武功。
她被尖锐的疼痛从昏睡中唤醒,不得不睁开眼,看见那个的男人终于又勾起了唇角,即使笑得再倾国倾城,也无法让她忽视那双似被无穷幽光掩盖覆灭的狭长眼眸。他一边用还未包扎伤口,只有一片凝结血渍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腹部,一边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对她道:
“如果需要砍掉你的四肢才能杜绝你伤害孩子的想法的话,本王会去做。如果把上官昭璃的头挂在床头你才肯去行宫乖乖养胎的话,本王会去做。”
说完这两句话,他径直起身离开,再不曾多看她一眼。霏霏出了一身冷汗,她的心还在动摇与茫然之中,但她的身体已经记住了那种地狱恶鬼一般可怕的气场,或许在她心中他的信誉度不高,但她相信宫南傲的这两句话,是言出必行。
南海行宫据说是秋荧最美的地方,不仅是温泉所在,四季如春花团锦簇,而且有最美的雾景。于是宫氏王族先人中的一位大能便利用这雾,布了东南西北四座大阵,宫南傲认为那里足够安全。
乔雪被送了过来,雁落玄却不知道被关到了哪里,所有会伤害到她腹中胎儿的危险因素都被隔离,她甚至已有五个月不曾得到过外界的任何消息。宫南傲据说因为忙于战事所以不能来看她,但在霏霏眼中这或许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孩子已经八个月了,但她的害喜症状依旧严重,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这个胎儿太脆弱,在她那次冲动之后就愈发得孱弱,连带母体都虚弱不堪,几乎没有任何能够让她的肠胃容纳的食物。好不容易稍稍丰腴起来的身体,已经再次变回了纤瘦。
难得她今日精神不错,天气也很好,竟然没有起雾,乔雪便让一群宫女扶着她到花廊之中略坐片刻,晒晒太阳。毕竟永远雾蒙蒙的环境对孕妇也不好,但不知是否是阳光太烈,反而让霏霏有些不适。
不止如此,就算她一直动也不动,懒洋洋的,仍然有无数人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花丛都不许她靠近,生怕她会用尖锐的树枝伤到自己。
霏霏苦笑,她早已在来到行宫之后就放弃了打胎的想法,孩子是孩子,和宫南傲没有任何关系。正如她的娘亲红妖媚老,不仅生下了她,还给了她能给的全部母爱。所以,她至少不会剥夺这个孩子出生的权力。
何况,一个鲜活的小小的生命在自己的体内成长的感觉,真的……很微妙。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她颇受了一番惊吓,许是那小东西的脚触碰到她的腹部,然后轻轻踢了一下。微弱的一点震动,却让她的心许久无法平静。
她痴痴地把手贴在那儿,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和那不成熟的小小灵魂有了一瞬间的共鸣,愣怔中莫名便落下泪来——这是她的孩子,它和她一同呼吸,留着一样的血,是她唯一的血脉至亲,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霏霏越来越焦躁,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管外面是何等情形,但她无法不对它的前途感到茫然与担忧——她最多还有一年的性命,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着它满周岁。而宫南傲与上官昭璃之间是生死之斗,成王败寇你死我活,她一直盼望上官昭璃能够活下来,可他怎么可能善待她的孩子?
且不说他恨她至深,这个孩子身上还流着宫南傲的血,他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但若是宫南傲胜了……霏霏不知道她会不会走火入魔,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宫南傲。
159 爱多恨多2
“回去吧。”胸口又涌上一阵恶心感,霏霏轻轻按了按乔雪所教的穴位,仍然难受得厉害,便打算回寝宫休息。然而,不等她完全起身,行宫西边突然警铃大作,乔雪急忙将她拉起,“糟了,有人闯过了西雷阵!”
霏霏一怔,霍地抬头看着天空——南海行宫一年也不一定见得到的晴天,但即使没有雾气的作用,四座大阵失去灵气,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攻破。除非……有破阵高手在外,而有熟知情况的奸细在内,里应外合!
她忽然扭头看向乔雪,这般晴天,她身为宫南傲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不应该格外警惕,将她强行留在机关守卫都最为严密的寝殿吗,为什么将她带到离寝殿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期间她多次不适,她都劝她多晒太阳,不必太早回去。可乔雪,难道不是宫南傲的人吗?
乔雪心虚地避开了霏霏的视线,不过短短几秒钟内,东、南、北另外三个方向的警铃也先后被人拉响,整座行宫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宫女,嬷嬷,产婆,奶娘全都乱作一团,反而阻挡了死士们对霏霏的近身保护。
霏霏为避人流冲撞,只得被迫紧跟着乔雪东转西折,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时的剧烈反应。若非她一开始表现出对这个孩子到来的极端憎恶,宫南傲怎么会封了她的内力,怎么会把事事以她为重的雁落玄关到别处?
乔雪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霏霏已经接近虚脱,她沿着墙角滑坐在地上,感觉到自己似乎又有了滑胎的倾向,只能疯狂地将身体内仅剩的几缕流动的内息全部灌注到腹部。
她近乎绝望地在心中祈求,宫南傲,宫南傲,我求求你,求求你用血蛊解开我的内力,你感应得到的对不对,虽然距离遥远会耗用你很多的力量,但我求求你解开它,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好不好……
对了,还有乔雪,霏霏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不敢轻易挪动身体,瘦如竹节的手指只能凭借下意识死死抓住身边那人的手腕。来不及思考“她”身上的气息为何熟悉又陌生,她嘶哑着声音恳求,“乔姑娘,你救救我的孩子,乔姑娘……”
无人能够回答她,也无人敢于回答她,因为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被那人身上涌出的凛冽寒气冻伤,几名身穿百花杀雨堂和雪堂劲装的女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霏霏。
“这贱妇……我杀了她!”一名黑衣黑脸,容貌却不坏的男子脸部近乎扭曲,霍地抽出腰侧的长刀,却被自己的同伴死死按住,“言浩,别冲动!主子他……”那人瞥了被霏霏死死攥住手腕的男子一眼,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长身玉立,一袭青色长袍,肩头拢着黑丝绒的披风,自他线条偏瘦的肩背上流泻而下,静静地垂着,背后一道斜斜贯穿的暗金色复杂图腾,透出一种沉重的肃杀和诡谲的嗜血。
他的长发以银质的发冠束起,几绺色泽浅淡的发丝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侧,虽然根本不曾影响他的俊美,甚至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峻和成熟,却刺痛了很多人的眼。
他们中有的人曾相信那女子会是最心痛的一个,但她此刻终于和他重逢,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第一句话是恳求他救予他此生最大伤痛和羞辱的男人的孩子。
灭雪想,这对于上官昭璃,或许才是最大的残忍。但是,没人能从那张俊朗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不顾一切千里追妻,曾经抛弃家国放弃王位,曾经流泪呕血尽力挽留,最终只换得一身残破,如今完全靠着透支生命的邪功重新站至最高点的二十五岁的一国之君,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垂着眼,淡漠地看着在自己靴前辗转恸哭的女子,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除了瞳孔深处泛着的那一圈淡淡钢蓝色,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色彩。这双眼曾经只放得下一个人,到如今却空无一切,甚至他唯一爱过的人就在身前,他的眼底却再投不上她的影子,哪怕一分一毫。
最终,他微微翘起唇角,仿佛有些讥诮,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拉扯着自己手腕的手,不带任何感情地拂过,一根一根扳开她的手指。
霏霏怔怔地坐倒,终于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泪影,那熟悉的脸,那陌生的神情,那惊心动魄的灰发几乎是同时撞进她的视野,让她短暂地一呆之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