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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已经有了灵识,一两岁时,已能使用简单的神术。神族不愧是高坐云巅的种族,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的音容笑貌。
对于父亲,他嗤之以鼻。对于母亲……他遗憾而羞愧,那时他太弱小,甚至不会说话,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蕉夏怜那女人,居然敢闯进他母亲的地盘……哼。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父母长大的地方。但在他走之前,要把该做的事全部做完。然而,上官昭璃在凡间的生命结束后,必然会带他一同回去。眼看那男人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他要抓紧时间。
“阿玦?”正在沉思,一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是他失踪太久,上官昭璃拖着那么一副身体,竟然亲自来找他了?百里玦迅速调整一番表情,高声道,“上官,我在这里。”
他一向如此没大没小,对一朝之君直呼其名。上官昭璃和灭雪等人都曾经试图纠正,但一直没有效果,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白发批肩的男子缓缓走来,百里玦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那脚步,说好听些是从容优雅,说难听些却是僵硬迟钝。还有呐,他胸口骨头都快突出来了,每晚抱着他娘亲睡,不会硌疼她吗?
那张依旧英俊的容颜夜间还看不出什么,但白日之下,所有的虚弱都藏不住。颧骨高突,眼下淤青,像将死之人,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唯有一双黑眸光彩熠熠,还有当年璃王风蓅跌宕,指点江山的风采。
百里玦待他走近,便将手中的竹枝插进土中,吹一口气,那断竹立即摇摆抽长,转眼长成一棵高大完整的竹子,绿叶青翠。
他笑眯眯地拈起一片叶子炫耀,“今日又学会一个法术,这些植物似乎天生便与我亲近,听话的很。怎么样,厉害吧?”
得意洋洋的姿态,像宫南傲,他不喜欢。
但上官昭璃深邃的眼神仅在竹子上一掠而过,之后便定定地盯着他的脸。
百里玦神色不动,依旧挺着小小的胸膛,似乎只是个寻常五岁孩童,哪里看得出之前那成熟狡黠的气质。
上官昭璃见此便点了下头,淡淡道,“不错。回去吧。”
百里玦被他牵着走,已经准备好的几套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心下反而生出几分惴惴。莫非他方才看到了什么?不对呀,他明明在四周都置了仙障,青漓的凡胎怎么可能看破?
上官昭璃只是把他白嫩的小手牢牢包在掌心,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还是太小了。就像这小子嘲笑灼浩的轻功一般,他在他这个前战神面前玩弄术法,同样不够看。
记忆全无的凡胎自然什么都看不出。但受到天谴之时神力震荡的历劫战神,怎会毫无所觉?
他都想起来了。想起了明明相爱,却为天命所迫不得不相杀的生生世世,想起了张灯结彩红烛高照之中那穿心一剑,想起了炎岛坠落的碗大的莹紫花瓣,想起了九重天宫之中的年年月月。
真是太傻了。她不说又如何,她明明那么爱他。
当初不该和天帝做交易,可错已铸就。下界后可以幸福的时间那么少,每一秒,只要没有抵死缠棉,都简直像是罪孽。可他……居然那样肆无忌惮地轻掷了大把岁月。
不,不。他轻掷的不是岁月,是她的命呐。
真是……太傻了。
“上官,你怎么了?”男孩清凉透亮的嗓音想起。猩红的眼角,银白的长发,像妖怪了。
上官昭璃不答,只是闭了闭眼,似要通过这种方法逼回眼中的水雾,随即更用力地握紧了掌心的手。
这小东西怎么会知道呢?他眼中顶好的娘亲是那么狠辣。她怪他瞒着她,怪他自去死了,留下她一个人。所以剜了他的心还不够,还要把他散入天地自然的神泽拉回,也要留他一个,尝尝和寂寞不离不弃的滋味。
这种迟到的想要珍惜的心情,是她对他最大的惩罚。
但他是不会让她得逞的,只要他还活在下界一天,契约便不曾完成。她的魂魄一定还在,再痛苦地苟延残喘,他也要给提前归位的宫南傲争取时间。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五天怎么会够呢?这小子杞人忧天了,丫头没有回来,他舍不得死。
对不起,阿玦。到她死都占着她的身体便算了,还要扣着你。可若连你也走了,我该怎么撑下去?
如今的上官昭璃,除了在面对霏霏和百里玦时像个正常人,其余时候都像个死物,不说话,也不理人。很多事情他看在眼中,却懒得去管。
他迁怒于这江山天下,却有着对霏霏的承诺,干脆便设个局,让这些高位者去尽兴弄权,把原本用于帝王出巡、游猎、祭祀、建陵、选秀等的种种银两,全部奉给这群贪慕荣华富贵的人,而把真正与百姓利益相关的低位,交给真正想要为百姓做事的人。
除了军权财权,他全部放手。
且让蕉夏怜再得意一阵子吧。他为她准备的礼物,可是一个由阿玦亲自调教的,完美皇位继承人。
野心勃勃,多疑又凶残的权后,和韬光养晦,有着帝王之心的皇子,他似乎已可以看到那孩子彻底成长起来后的样子,也可以看到他们母子生死相敌的结局。
这样自然对不起灼浩,可他与上官灼浩本来就没有太多干系。容他活着,暗中找人教他国政大事,不阻拦阿玦和他厮混在一起,这些,都是需要回报的。
上官昭璃本就是个王者,更别论,他的善他的情他的心,如今都已经死了。
173 番外菩提
那段刻骨铭心的纠葛
放手还能留下什么
结局注定爱恨种成了祸
我愿背负千生万世的错
沦陷幻境哪怕为爱成魔
换你这一生一世爱上我
——《为爱成魔》
白衣委地的神君姿容秀丽,一双赤金锁链将他钉在碧色莲池中,神血染红了他身下的莲台,清逸的身影一动不动,像只折翼的鹤。
锁链上的真言不断刺入他的血肉,伴着皮肉腐蚀的滋滋声,一股股黑气冒出,消散在空中。
“你这是何苦来?”一位面容慈和的神佛默默看了许久,不由一叹,“你明知道师尊救下你有多难,就算不顾自己的大道修行,你至少不该辜负师尊的苦心。”
那日他布阵欲弑杀上神青漓,却阴差阳错害了太子南灏和上神瑾萱。帝降天谴,却为佛陀座下的菩萨所拦,只道他命中有此一劫,西天极乐的人不如交由西天来处理。天帝看在西天的面子上,方饶了他一命。
回来后,佛陀并未责罚他,只将他移入了助人修行静心的莲花池,以菩提子链束缚他的魔性,再用真言一一化解。此法虽然皮肉受苦,耗损他的神力,却是最有效和快捷的方法。那些黑气便是心魔的化相。
本来倘若菩提侍者心有悔意,配合真言,很快就能根除魔气。奈何……
他头顶的菩提虚影已几近幻灭,那是神力枯竭的征兆,魔气却还源源不断。这么和真言相抗,自乱琉璃心境,到底何苦?
当真是下界一趟,这天地第一灵根便这么堕落了吗?
雁落玄抬起苍白的脸,一个动作便耗尽了全部力气。面对着昔日的好友,他露出隐忍而愧疚的神色。他已经回归本体,神是无汗的,只有晶莹艳丽的血自体内涌出。
白得透明的身体,仿佛沐血的水晶,有着血腥病态的美。
“庭枢,对不起。”他最终只能这么说,琉璃双瞳带着淡淡的歉意。
对不起,他不能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以为错。却没有必要说出来让庭枢平添困惑,继而走上和他一般的路。乱了他人修行,那才是大错。
庭枢心底腾起怒其不争的怒意,原本悲悯痛惜的神色也渐渐淡了,“你再好好想想吧,南灏神君来访。”
雁落玄平静的眉眼闻言微动,下意识不喜,南灏啊……总觉得下界的事情还清晰如昨,他大概再不能把太子南灏和宫南傲割裂开看了。
庭枢阴沉地一振袖,走了。不一会儿,莲花池外便走来一个艳光四射的玄衣神君。
南灏很少穿黑色,但旁人穿着黑木鸡一般的黑色,在他身上却显得冶艳。衬得他肌肤胜雪,每一笔五官都更鲜明动人,偏偏身影高大颀长,一看便知是男儿。
雁落玄注意到,他额头上的鲜红蝶族血印已经没有了。
随他一同下界,原为保护他不被妖魔邪气侵体的,蝶族女君封入的一半神力和血脉之力,自然也没有了。
光栅术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法术。
“雁落玄,别这么看着本君,我同样嫌弃你。”南灏总是轻佻的目光沉静了很多,却多了一分随时可能失控的躁动。
雁落玄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我都知道如今时间紧迫,青漓神君也必在努力,你要我做什么?”
南灏修长的手指虚握了一下,烦躁地道,“我在三天之内已逼退我父,如今我才是天君,发动无数神君神女,两天方才找到一丝线索。我要你魔气尽退后的灵核,之后再去寻回承她血脉的孩子,或许可以一试。”
他逼退了晁殃?!这大逆不道之举,便在神族也难逃刑罚,佛陀竟然会许他进来?他……
南灏更加不耐,冷喝道,“旁的事都与你无关,你快些考虑,给是不给?”
没错。他可耻地偷袭了自己的父君。因为他在下界的行为,天帝冷了他整整三天,实在忍不住方才来探望。晁殃一生只知天帝大权,对别人尽是阴狠毒辣,对自己的儿子,却还是不同的。
他假意自责认错,并表示日后一定认真履行太子之责,不再与青漓或是貔貅一族纠缠。天帝果然满意,就在他放松之后,他全力一击,配合灭神引,才险险将晁殃制住。
他没有弑父,将来该受什么刑罚,都是要受的。
“你要多长时间考虑,我出去等。”
雁落玄闻言敛下目光,再不去管他的事。不一会便抬头,声音柔和了许多,“不必出去了。烦请神君以神力配合真言,这样去除魔气会快很多。”
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他难道不知……
雁落玄安静地低头垂目,“我们都有准备和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南灏神君也没有必要为小神多考虑。”
南灏那一刻的眼眸深不见底,去除魔气的代价是放下心魔,放下记忆,也就等同于放下爱与恨。好比由清气重新塑造一个人,然后完全地覆盖原本的自己。
一切,从头再来。
就算仍然留有记忆,也没有了爱人的可能。雁落玄之前堕落成魔,就为了这么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吗?
他是为说服他放下而来,为此准备了满腹言语,最终却又好像变了初衷,甚至想要敲醒他的脑袋,好好点醒他清除魔气的后果。
难道,是他爱得不如雁落玄深吗?
在南灏看来,且不论他有没有能力去放下,他宁肯她永远离去,也不愿从此与她相见不相识。无论宫南傲,还是太子南灏,再怎么改变,骨子里都是这么自私冷血。
但此刻,看着敛容等待的雁落玄,他突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有什么紧紧束缚在心上的东西消散了一般。
是……执念?
他为自己的变化而不悦,也不再言语,双手结印,释放神力。
赤金神力与黑色魔气激荡,真言在雁落玄的主动引导下,强势侵入脏腑经脉,一寸寸将黑气裹挟化解,痛得他忍不住低哼一声。
此外,头部如被万针同时刺入,硬生生要将那一朵他小心种下的莲花彻底剥离。他身体一弹就要跃起,琉璃瞳再现双瞳魔相……他做不到!
怎么可以,怎么舍得?
他入魔也要留下的爱情。
“侍者!”
南灏的声音又将他惊醒,雁落玄狠狠一咬牙,放弃绝望的挣扎,身体慢慢瘫软在莲座上。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破碎。他痛苦地在莲座上狼狈翻滚,如被凌迟,却依旧留不住。
捧着夏荷,眉心一点水珠的公主没有了,奏痛了他的心的出征曲没有了,彼岸无穷无尽的等待没有了,盲眼倔强的少女没有了,那刺穿了她胸膛的长刀,也没有了……一切,都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阿瑾!阿瑾!
我一直想要对你好,最终却每次都害了你。
倘若忘记,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辜负你?
倘若忘记,你还会不会再记得,生命之中有过那样一个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永远清贵优雅的菩提侍者突然仰头纵声嘶吼,用力攥紧身上的锁链。
南灏眉头紧皱,勉力压住他,锁链已经摇摇欲坠。池内缓缓腾起一层淡青的雾气,渐渐吞噬了两人的身形。
化解魔气一共用了整整十八个日夜。雁落玄再坚定隐忍,也痛得不断反复。南灏不时低咒,却无一句抱怨。
最后一缕黑雾腾腾升起,被赤金色的神力包围,缠绕,分离,化解,碎作千万光点。
那一霎,一滴泪自雁落玄紧闭的眼中浸出,滴落在莲池中,一瞬间五色玄光大盛,西天所有的莲花都似有所感应,同时盛放。
沁人的修罗莲香弥漫整个西方极乐世界,空中传来一声长而清亮的鹤唳,数只凤凰穿云破雾,飘然起舞。众佛一同合十,喃喃诵经——又一位佛陀座前的菩提侍者历劫成功,得了大道了。
南灏缓缓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