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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紧拳头:“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母亲是母亲,那些大臣又怎么能用傅家的权势去欺他!”
小高默然,看着他在对权利的渴望和爱父亲的本能中挣扎,看着他在父母的爱恨恢恢中纠缠。
他还是个眼神清亮的少年,却终有一天会成为剑指天下的帝王。
小高比谁都清楚,自己会陪他都最后。无论结局如何,他盼望郑德殷可以顺利,不要陷于这样的儿女情长。
灰衣内侍跪下,说:“殿下,请体恤皇后娘娘一片苦心。殿下莫忘记我们那两年经历过什么!”
那灰衣的小高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小高,祝殿下早登帝位!”
郑德殷似乎很惊诧地看素日温顺的小高说出这一番话。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仿佛倒映着漫天的星星。星星转瞬又黯淡了。
“我只怕有一日会像父皇这样受制于人。”
郑德殷终于说出他的心里话。他知道帝王的无上宝座一定是他的,他担心的却是像绍光帝一样地陷于窘境。
没想到少年时说出的一句话,竟然成为一生挥不去、解不开的心障与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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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的儿子最后还是没有去。
因为郑德殷以晋王身份上朝,启奏绍光帝:“皇弟年纪尚小。儿臣愿一人前往督战,与我代国男儿一同保家卫国,共生死于沙场。”
一番话说下来,大臣们无不啧啧称叹。
绍光帝心里百味陈杂,看着眼前的孩子。
郑德殷的轮廓肖似他,但眉目像他的母亲,精致如画。身形还是少年人的单薄,脸上的坚毅却是饱经风霜的人才有的。
绍光帝是感激他的。
他想起十几年前,郑德殷出生的时候,他也曾很开心地抱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孩。婴孩的一只手只能抓住了他的一个手指,攥得满满的,然后冲他笑。
什么时候,你已经长得这样大了?变成这样俊朗的少年?
绍光帝依稀觉得身旁有一片流光飞逝,他却抓不住。这么多年,今天才发现自己错过了这个孩子的什么。
他有些费力地对郑德殷说:“准奏。你……要小心些,要平安回来。父皇……等着你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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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像很多人一样地等郑德殷回来。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了。
他脸庞褪去了阴柔,多了刚毅。
黑色的盔甲,银光闪耀的长剑,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会引来无数宫女的芳心暗许——如果不是他是躺在马车里,让人抬进宫来。
他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翘,像蝴蝶一样停在他脸上。
他一动不动。
听太医说是,受了重伤,心上被人扎了一刀。
之后的事情匆匆忙忙又期期艾艾地发生,像皮影戏的幕布,画幕一幕幕飞过。
先是,傅皇后看见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伤心欲绝。但又觉得不对,于是将整个军营翻遍,所有证据都指向二皇子,那个所谓的“孩子”。
傅皇后几近疯狂。
高氏日日流泪跪在椒房殿,请求傅皇后宽恕。
只得了皇后一句:“我不将他剥皮削骨,已算是对得起天下人了。”
绍光帝也知道护无可护了。他看着郑德殷苍白削瘦的脸和心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于是沉默了。
二皇子无可避免地死了,并不是被处死,而是某日出宫游猎,不小心被乱箭射死。
王城像黑夜,吞噬了一切不需要世人知道的秘密。
高氏疯了。
不知道哪个没眼色的宫人告诉她二皇子的遗体就放在王城的内城里,等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只看见二皇子的身体早就凉了。
高氏想抱抱他,可是她不能。二皇子的身上插满了二十几只箭,所谓的——乱箭射死。
高氏疯了,她一只一只地拔下那些箭,抱着它们说:“这些铁做的箭镞多冷啊,娘帮你暖暖,这样射进身体里,你就不会冷了!”
她疯疯癫癫地过着,终于在半年以后拿了其中一只的箭镞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绍光帝的身体在高氏死后每况愈下,形销骨立。
彼时郑德殷已经醒来一段时间,朝臣们纷纷上书绍光帝立郑德殷为太子。
晋王在大伤初愈后不久毫无争议被加封为太子。
绍光帝的身体愈来愈差,瘦得几乎没有了人形。
后来姚启正战死在长门,所有将士殉国,岑军又一次长驱逼近澄方江。绍光帝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口血呕在龙袍上。
绍光帝在不久之后,便陷于弥留。
将去的时候,他对郑德殷说:“殷儿,父皇这一生只错了一件事,可那之后……便样样都是错的。……我从未后悔让你做太子,你做太子我是心甘情愿的……孩子,我求你一件事……”
郑德殷跪在床边,他拉着绍光帝的手:“父皇请讲,儿臣一定办到。”
床上那枯朽的老人声音沙哑暗沉。
“我求你,让你母亲原谅我……将我……和高氏合葬……我可以不入皇陵……求你……将我……和高氏……原谅我……”
最后一句是对站在郑德殷身后的傅皇后说的。
原谅我。
他的手从郑德殷的手里滑落。
王城里响起太监悲怆的声音:陛下驾崩了!
新帝登基,傅太后垂帘听政。
林相的变法失败了,他又为官了几年,却最终辞官归去。
北边还是有大大小小的战事,却再无姚启正一样的天纵英才,直到后来的林怀琛。
傅太后身子渐渐差了,像绍光帝当年,时不时地咯血。
女人的美貌一夜凋零。
她支撑了很久,从当年第一步再出椒房殿,她一直在苦苦支撑。
世人艳羡她有完美无缺的一生,却不知多少苦楚像刀子,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那些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日夜流血。
她一生唯一没有遗憾的就是让殷儿登临大宝。
只有一个人,是她一生的心伤。
他对她,却只有三个字:原谅我。
原谅我。
傅太后薨了。
她临死之前,大刀阔斧地削减傅家的势力,让她的儿子免除外戚之忧。
她身份尊贵,入葬皇陵。这是对她一生最崇高的肯定。
只有郑德殷知道:
从今以后,地下的漫漫长夜,她都只能一个人渡过了。
这看似漫长的故事,也不过是七八年转瞬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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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殷每每想到他的父亲母亲,心就像被谁狠狠地捶了一拳,酸痛不堪。可他是帝王,他不可以流泪,他不可以软弱。
小高在等一个人来。
她或者拉着郑德殷走出心殇,或者让他更加万劫不复。
幸好,来的人是赵柔。
郑德殷爱她,抱着她,终于将鲜血淋淋的心坦露在她面前。
小高以为赵柔是那个对的人。
小高几乎陷在回忆不能自拔,眼前有一道绚烂金光闪过。
他几乎是如梦方休地醒来。
郑德殷已经不是从前的少年了,他现在坐在王位上,看着从平城传回来的密报。迷惘渐渐被意气风发的雄心替代。
他少年时就说过,害怕变得跟父亲一样的受制于人。现在他用自己的方法掌握全局,睥睨天下。
每一次的密报最后都有一张素白的绢素。
柴平用他并不秀气的字,一点点记下那个身在平城的女子的一举一动。郑德殷抚着那些绢素,好像抚着女孩子的脸一样温柔。
到底谁是那个人,让座上的君王走出心殇还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留点评论呗~
☆、错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小郁每天都陪胭脂。
胭脂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但是始终不肯带她进入那府邸。
小郁表面上还是好言好语地陪着胭脂,但毕竟也是女孩子,从来是别人哄她,谁知现在这样热心热面地哄另一个女子。
天杀的。
小郁后悔地真想踹自己一脚。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若是在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是关系到国家大事的时候,被她弄得跟儿戏一样。
林怀琛前几日告诉小郁,关在地牢里的兽人这几天显得尤其不平静。他们在暗夜里发出野兽般的号鸣声,已经让近郊的百姓们觉得奇怪了。
同时季开阳已经办好了要办的事,尽快赶回到平城,希望到时候大家一起商讨兽人的事。
小郁听到这些消息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当初她是怀疑季开阳,他修为高深得不正常,便让他去查棘手的兽人的事。她不知道活死人与兽人是否有关联,但想来活死人的事却很蹊跷,便讨巧要来这件差事。
谁知人家都已经要赶回平城了,自己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每天回到别院里,林怀琛看她一脸沮丧,便不问她进展,只是尽可能地给她看些有关那座府邸的记载。
只有施崇明还是那么大喇喇的,在众人一起吃饭时,凑到她身边大喊:“诶呦!没有一点进展啊!小郁你来平城时不是说要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嘛!”
小郁素来要强,简直气急攻心,白皙的脸庞渐渐浮出怒火的颜色。
施崇明还不知死活地说:“哎呀!你可不要因为施大哥关心你就脸红啊!再说,人家林大人还坐在你旁边呢!”
“你!”
小郁被施崇明调侃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嘿嘿一笑,抹抹嘴,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既然你们那么想看我露两手,我就不客气了!”
众人正等着她和施崇明打嘴仗,可她尽然无趣地走了。看她又说这话,不禁流露出好奇眼光。
只有林怀琛深知她的性子,心知她接下来要干什么,忍着笑看着众人,又看她。
只见小郁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下,伸出自己的左手晃了一下,又伸出自己的右手晃了一下,嘿嘿一笑:“露两手。”
然后飞快地耍无赖跑了。
等小郁跑到花廊,才听见饭厅爆发出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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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算是马马虎虎应付过去了。
大家也不再问小郁,相信她自有办法。
但小郁自己不能不想。
她知道自己的办法行不通了,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跟胭脂说清楚并请她帮自己的忙。
活死人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平城里的怪事应该早早了解,回陪都复命,再为代国早作打算。
小郁捏捏自己的手,在暗夜里睁着眼睛说:“郁白茶,你加油。”
第二天小郁出门前,特意没有画那种像男人一样的眉毛,没有用术法将声音变粗。她还让觅云打了一盆水,细细地将脸洗干净。
然后挑了林怀琛的一身白袍子穿上。
铜镜里的人,身影模糊,虽然还是男子的打扮,但已与平时不同。
代国女子平日里不大出门,只有遇上集市、节日或庆典才可上街游逛。平日里是没有几个女子总是在街上的。
但是她们还是可以去一些茶坊、绣房、酒家,只要呆在厢房里、不抛头露面便好。
小郁和胭脂常来的是一家叫“天眷阁”的茶坊。
今天小郁就在这里等胭脂。
小郁早早地到了,等了很久胭脂都没有来。
胭脂一向准时的,从来不曾迟到过。
小郁不禁担心起她来,正要下楼去找她,却看见她撩开那珍珠帘进来,冲小郁笑了一下。但有些勉强,显得精神不济。
一直以来,小郁都在想有没有一个万全之法可以既不戳穿自己的身份,又弄清活死人的事。她其实从来无心关注胭脂,只是打哈哈而已。
可是昨天她想明白了,既然没有这样的办法,不如挑明了说,而且自己从来无心伤害那些活死人。
如此一来,心下坦荡,没有多余的想法,反而更关注起胭脂这个人来。
胭脂的脚步有些虚浮,软绵绵的,像是踩着云走路。她脸上的脂粉用的也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要厚了。
清丽的容颜有些憔悴。
小郁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
胭脂摇摇头:“公子莫担心,胭脂好得很。”
她说着,伸手去拿签子来挑茶膏,要为小郁烹茶。
这些她平素做得极好的,她烹的茶甚至比宜湘的情人膏还要有滋味。
可今天,小郁看着胭脂。
——胭脂用力睁大眼睛,想要拈起那根签子。她的手在微微地抖动,好像上了年纪的人手脚不听使唤的样子。
小郁看了她很久,像是明白了事一样,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她的手。
胭脂没防备,惊恐地要挣开,小郁就是死死地捏住她的手。
胭脂大声叫道:“公子,你放开!你放开我!”
小郁不理她。
胭脂从来不许小郁碰她,就是怕她会不自觉地吸干小郁的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