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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殷将那写下的东西交给小高:“在明早之前务必送到澄芳江那边的北部军驻军大帐去,要快、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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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大雾尚未在澄芳江散去,像一层带水的寒衣笼在人身上,积气濛濛,唤出冷风,愈发冰冷。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
站在江边看见天地一团灰茫茫的混沌,听着江水滔滔拍打着岸边石头。霜华遍野,枯草夭地,顿生出一种肃杀冷寂的感觉。
代军的驻军大帐距离澄芳江尚有一段距离,却是烛火高照。
帐内只有三个人,是林怀琛北部军的心腹。
“什么?你说将军他被岑国活捉了?”一个年级略长,面黑粗犷的男子叫道:“这不可能!”
另一个面白斯文的人拿起手中的密报,看着他:“曹副将,你要不要再喊得大声一些,好叫全军都知道我们将军被抓了?”
他摔下密报到那曹副将脚下:“陛下的亲笔,你需要仔细辨认吗?”
曹副将空有一身打仗本事,却是大字不识一个,只好讪讪地说:“军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快说说,陛下说什么了?”
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坐在大帐的一角擦拭着自己的盔甲:“他让我们陈兵澄芳江畔,用兵力迫使岑国交人。”
曹副将闻言,大叫一声:“那就听陛下的话,赶紧出兵吧!我愿意做先锋,去营救将军!岑国竖子,给你曹爷爷等着!”
白面的军师摇摇头,嗤笑一声:“曹副将将来一定是长命百岁了。”
“啊?”
曹副将丈二摸不着头。
“古人说心简寿宽嘛。曹副将,你姑且可以理解为头脑简单活的长的意思。如此一推,你必然是长命百岁了。”
“你什么意思啊?”曹副将的脸涨得通红,又说不过军师:“我懒得跟你耍贫嘴!你难道不想救将军?!”
军师正要开口:“我当然想……”
帐角的青年打断他,他冷冷一哼,年轻的面庞满是不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将军生死未卜,那皇帝还有心试探我们。若是没有将军,没有我们,他以为他能坐稳皇帝宝座?”
那军师快步走过去,捂住他的嘴:“李副将,可不敢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
那青年原来是姓李,家中历代从军。他父亲原来也是姚启正帐下参谋,后来他投入军中,与林怀琛同生共死,建立无数战功。
林怀琛颇为欣赏他,又二人年纪相仿,是交情颇深的好兄弟。
那李副将便扭过头去,不说话。
曹副将本就是五大三粗,又不识字,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呢?陛下这是叫我们去救人,又不是害我们。”
军师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也希望如此,但……但是陛下只是凭这密报便叫我们出兵?这件事在朝中尚无一点消息,陛下为什么径直告诉我们?没有兵符我们要怎么出兵?若是我们出兵,可以被说成违反军令;若是不出兵,可以被说成营救不力、违抗圣命。”
看的出来,他也很犹豫。
李副将冷然开口:“我主张不出兵。若是岑国真的对将军有所动作,我们届时再一举出兵,哀兵必胜。”
“你在说什么啊!到你说的那时候,将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曹副将冲他吼起来。
年轻的副将抬眼看他,语气还是温文:“你就这样对我们将军不自信吗?如果他这样轻易就被杀,那他就不是林怀琛了。”
“可他现在在人家手里!我老曹是大老粗,不懂你们读书人什么忍啊谋啊的,我就知道将军对我好,我就要去救他!”
场面里的气氛紧张,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白面军师默然,然后道:“我支持李副将的,不出兵。”
“你们、你们一群白眼狼!”
曹副将指着他们,愤然回到自己的帐中。
他捏紧拳头,在心里默默说:“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正午左右,有人来报军师。
那小卒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曹副将带领了一支人马往澄芳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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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在一旁为郑德殷研磨,他低声说:“北部军果然出兵了。”
郑德殷笑一笑,深思捉摸不定:“不是朕叫他们出兵的吗?”
灰衣内侍只是对答:“陛下并未授予兵符,一道密令真假未知。北部军竟然敢就此出兵,说明林怀琛在将士心中远远高于兵符、高于军令。倘若有一天,他反了……”
郑德殷本意是小高所说的一样,意在试探北部军。但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变得阴险且杀意重重。
他突然很不喜欢小高把每一件事都讲透,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心里隐隐对小高生出几分嫌隙来。
“我乏了,你且退下。”
小高一勾身,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今天还有一更……
不要打我两天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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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副画像
小郁在凤青的宫殿里胡乱地信步走。
难怪凤青安然地让她走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小郁根本走不出去,不仅如此,更加走不回去。
小郁干脆拈了飞天诀,她几次都想直接飞出去。
可是宫室之间仿佛有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她困住。
若是小郁强行想冲出去,就会撞得头破血流。唯一的机会就是生门,她于是只能找到生门,从那里出去。
那一座座幽闭的高大宫殿仿佛会移动。
明明算出了生门在东门,偏偏东边有一条不长不短的千步廊,小郁飞快地过去。等她到千步廊的尽头,闭上眼睛默算一下,生门竟然移到了西北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郁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其实几乎没有做什么,只是一直去往生门的路上。
她找了一根廊柱,斜斜地靠下来。
远处天光四合,露出一种这个时节独有的昏黄光晕,朦胧而又美丽。
廊下的远远近近之处尽是大片大片的桐花,纷繁盛开如梦。又有些似乎已经开到了花事荼蘼,散漫地落下来,白得像冬日飞雪。
明明是清明前后才繁盛的花,直至初冬也不谢。
这种场景是南疆也有的。
犹记得年少时,她养芙蓉,姐姐养桐花。用法力供养的花朵,不分时节,终年不败。
绯红素白,像一场绮丽闺梦。
抬眸间,看见一人自光影中缓步走来。
宽大的雪袍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露出一角素白的中衣。来人含笑,容颜无双,泪痣盈盈,倒真像是天人。
他垂袖站在小郁面前:“怎么样?是不是走不出去?”
小郁怒视着她,啐了一口:“妖术。”
她身上还穿着来时的男子装束,脸色却气得绯红,只有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倒有些男女莫辨的美丽,与凤青有些异曲同工的动人。
凤青看着她,想起曾近也有一双眼睛这样瞪着他,心里不知似喜似悲。
他俯下身去,对小郁笑一笑:“起来罢。跟我回去。”
然后伸出一只手,修长美好、白皙如玉,递到小郁面前。
小郁于是扶住栏杆冷面起身,却并不看那只伸过来的手。
“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是你的故人。你何苦为难我?”
凤青并不恼她的冷淡,但也不反驳她。
他只是静静地笑着,转身往宫殿走去,忽而又摇摇头,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这里有层结界。身在其中的,灵力越强,受损越大。我好心劝你不要再有异动。”
小郁闻言,果然慢慢放下在背后聚起灵力的右手。她是动了杀意,却被看破,她不敢再冒风险。于是跟着凤青往宫殿里走。
果然,当她试图稍稍放下闯出去或是杀了凤青的念头的时候,身上的疲惫感就一点点散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的灵力也渐渐回来了。
两个人默默无声地走着,衣衫拖在地上微微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旷又寂寥的宫殿群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一样。
他们两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但一个优雅美丽,高傲得像引颈的天鹅;另一个的脊背僵直,如同惊弓的寒鸦。
小郁没想到这一片寂静是被一个小女孩打破的。
那个小女孩是从半道上的梁檐上跳下来的,大约六七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容貌可爱,竟像是那金粉玉屑细细描画出来的。
她指着小郁,冲凤青甜甜地笑:“又来一个姑姑。”
然后不等凤青回答就过去拉住小郁的衣服,亲昵地蹭了蹭。
凤青挥一挥袖子,对那个小女孩说:“罗浮,带姑姑去西边的第十间屋子,姑姑今晚住在那里。”
名叫罗浮的小女孩于是不等小郁说话,轻车熟路地拉着小郁走了。
凤青自己却并不回去。他慢慢走下玉阶,若有所思地走进桐花林里去。雪袍和桐花不分彼此,美丽的法师的身形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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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牵着小郁,蹦蹦跳跳地穿过一间间空旷无人的宫殿。她走的全是高深的五行八卦,每一步都踩着移动变化的生门。
小郁任罗浮牵着,沉默不语地记下了每一个生门。
罗浮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姑姑还在记生门吗?”
被她戳中自己偷偷在做的事情有些赧然,但小郁并不否认。
“姑姑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姑姑了。一直能记到现在,一般的姑姑在穿过早前的屋子的时候就放弃了呢。”
小郁一挑眉:“还有别的‘姑姑’么?”
罗浮欢快地说:“是呀是呀,一直有不同的姑姑来呢。但她们都没有你好看。”说罢,她看了看小郁的脸,满以为自己的话会逗她开心。
小郁却循循善诱:“罗浮,凤青是你的什么人?”
“你说主人吗?”
罗浮挠挠头,似乎不太适应别人直接叫凤青的名字。
“主人?”小郁试探地问:“那么这里除了你和主人还有那些姑姑以外,还有别人吗?”
罗浮还是很欢快:“主人想有的时候就有,不想有的时候就没有。”
小郁在心里翻了白眼,这样说不就是没有说。
“不过……”罗浮好像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小郁。
“不过什么?”小郁立即抓住话头。
“不过这里也没有其他姑姑啊。”罗浮抬头甜甜一笑,清澈的童音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她们都死了。死一个,来一个,你是第十个。”
小郁也是个胆大的,但没防备罗浮这样说出来。
她登时觉得后背生凉,被罗浮牵住的手也浮出薄薄一层冷汗。
“到了,姑姑,就是这里呢。”
罗浮推门进去,朱漆大门无声打开。
这房间的装扮与小郁在凤青房间里看到的无异,也是繁复绮丽的风格。
只是这屋子远远大于凤青的屋子,是一座华美的宫室。壁上梁间挂着杏子红的软纱云锦,用银线细细地刺着罗浮凤和桐花的图案。
云锦低垂着,隐隐有一种香灰散发出的迷惑而甜的暖意。
小郁对这里的一切都带有敌意的,尤其是知道了其他来到这里的女子都死了。
如果是平时,她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林怀琛和季开阳生死未卜,自己又被困在这样一个境地。
一种她一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恐惧慢慢在心底滋生,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凤青无上力量的敬畏。
罗浮看见小郁迟迟不肯进去,于是自己先蹦跳地进去,驾轻就熟地帮小郁叠好床,铺好那一层一层的锦绣。
“姑姑、姑姑……”罗浮拉小郁的衣角,仰头看她:“我弄好了,姑姑去睡吧。”
小郁这才回过神来,叫一个小孩为自己铺床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看看外面黑黢黢的样子,只有桐花反射出一点点隐秘而微弱的光。
小郁蹲下来,问罗浮:“你要回去你主人哪里?现在都已经那么晚了。”
罗浮眼珠子一转,肥嘟嘟的小手勾住小郁的脖子,咯咯地笑:“那我住在姑姑这里好不好?”
小郁微松了一口气,也微笑道:“好呀。”说罢,便要抱罗浮一起上床。
罗浮却不理她,径直跑到宫室中让侍女们睡的外间的榻上,说:“姑姑,我睡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不是不是。”罗浮马上摇摇头:“主人说我只能睡在外间,不能和姑姑们同床。”
说完,她又添了一句:“姑姑,你放心吧,你才刚来,主人不会让你死的。而且你长得那么漂亮,你会活得比别人长的。”
小郁讪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吹熄了烛火,帮罗浮拢好被子,一个人走到里间去。
罗浮很乖地盖着被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化成了一张白色的纸片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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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郁睡得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