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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没如此狼狈过。
她的头发在水下散开,如同美丽幽暗的花伸出的触角。
青衫和雪袍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甘岚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如同水里的暗涌,闭上眼睛,晕倒在了凤青怀里。
雾气慢慢散去。天池又恢复了一派圣洁美丽的样子。
没有人比季开阳更懂甘岚。
她平静得几乎不会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季开阳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羞愤、迷惘和……沉醉。
过了冬季开阳就是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季开阳第一次知道,原来记忆中那个像玉一样的恩人终于不是属于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人是我全部过往(三)
“早就听说天池的水有灵性,雾气会同海市蜃楼一般复刻周遭一切。今日见了,竟然是……”
说话的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住口。”一位年长者立即瞪他口无遮拦的徒弟:“谁叫你胡乱编排师叔祖的!”
在场的人都心知了一半。
但谁也不敢乱说。
季开阳的心如同坠在雪洞里,有些麻木。
那些人果然回禀了皋兰山。
偏偏巧,祖师入山闭关了。皋兰山主事的变成金门峰的梁长老。
他是祖师的大弟子,修为不算高,却极度痛恨甘岚这个小师妹。
听到这一事,他立即宣布甘岚背叛师门,窃取皋兰山秘术,皋兰山将她永远除名,并通令天下皋兰山弟子人人共诛之。
甘岚始终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次见到甘岚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在十六岁就要结束的冬天,季开阳在漠北的大雪原上遇见了甘岚。
听人说,在漠北见过一个雪肤浅瞳的男子和一个女子。于是他去了漠北,竟然真的见到了甘岚。
一片茫茫的荒原上盖了一场大雪,本来就是空无一人,现在更是冷寂。
只有一幢小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甘岚挽了妇人的发髻,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她满身是血,倒在房子旁的白茫茫的雪地里。
她身上血水汩汩地流出来。
真刺眼啊。
季开阳抱着她,颤抖着声音:“怎么会……恩人……怎么会……”
甘岚笑着。她的眼睛看着天,穿过云,穿过天,虚无缥缈。
她动也不动躺在季开阳的怀里,听见季开阳问自己:“恩人,他呢?是他伤了你?”
过了很久,甘岚抓住季开阳的手,将她一生修为全都渡给了季开阳。
天赋异禀的女子二十年的灵力,是寻常的人一生都达不到的百年修为。
季开阳已经泣不成声了,十六岁的少年还不知道如何挽回眼前的女子的生命、如何面对势不可挡的死亡。
“恩人,跟我回皋兰山吧……”
甘岚缓缓伸手拂去他的眼泪,一如从前的神色,说:“你不要哭。”
她又轻声说:“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自从在天池水下见了他,我就回不去了……我回皋兰山,拿走了皋兰山的秘术,妄想和他一生一世……他走了……他没有杀我,他只是让我死了。”
她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眼泪。
季开阳听到这一句“他没有杀我,他只是让我死了”,胸腔骤然紧缩,心口钝痛:“你这一生,笑也为他,哭也为他。”
甘岚没再说话,她的眼睛慢慢阖上,手滑了下去。
从前如玉的水青色衣衫的女子就死在这一场大雪里。
她从前是万人尊崇、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女,现在寂寂地将一生结束了。只有季开阳一个从头到尾,观看了她的盛开和凋零。
季开阳不敢置信,他立即将甘岚渡给她的灵力再渡回给她。
无上的灵力像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甘岚的身子还是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季开阳眼睛布满血丝,他一声一声地乞求,就像当初小乞丐乞求草庐里的女子收留他一样:
“恩人,我求你醒一醒!我求你!我给你跪下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恩人,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
少年的嘶喊贯彻荒原,终究没有叫醒心爱的人。
那一年,季开阳十六岁,甘岚二十五岁。
过了很久,雪原的夜幕已经降临。
他像一头失群的小兽,抱着甘岚回到旁边的小屋。
屋内并不比外面暖多少,冷冷清清的陈设让室内清楚得一目了然。
季开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字条。
他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是凤青写给甘岚的。
所有的事情,像迷雾一样被拨开。
血魔的事,只是凤青做失败的活死人。
此时恰好甘岚来接近他,他于是将计就计在天池水下引诱了甘岚,哄她窃取了皋兰山的活死人秘术。没想到,甘岚不仅带来了活死人术,还有兽人之法。
甘岚抛下了一切,愿意跟他远走天涯。
她不仅教凤青如何做活死人和兽人,还甘愿用心头血作为兽人的药引。
凤青一向没有心。甘岚所作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他假心假意对甘岚好,带她来这漠北,苦心钻研两种上古秘术。
最后他终于习得这两种术法,写下这份一五一十的信,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信的下面,还有不同笔迹的人写的两句话:
我何尝不知道你是在骗我,可我以为我是不同的。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的故事。
是甘岚的答复,可惜凤青再也看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正视过甘岚的真心。
从前清贵聪敏的女子爱上了凤青,就变成了傻子。明知道是骗局,也心甘情愿。
自从在天池水下见了凤青,她这一生都再也回不去了。
爱情,让每个人都变得卑微而蠢。没有谁能例外。
季开阳将她葬在了荒原上。
他取走了甘岚琴里面的剑,将那把琴留在屋子里,然后一把火烧了那屋子。
琴心剑胆,随风而逝。
后来他回了皋兰山,皋兰山并不知道甘岚的死讯。在梁长老的唆使下,皋兰山开始大清扫,所有曾经和甘岚有关的人一律降罪。
至于季开阳,更是将他逐出师门。
皋兰山上有许多人嫉妒甘岚天赋,又得祖师宠爱,即使甘岚做了长老也不服气。现在正好可以落井下石,恨不得跟甘岚有关的人统统滚出皋兰山。
访苏不顾众人非议,一定要保下季开阳。
结果连他也被梁长老责罚。
季开阳跪在访苏面前,说:“师傅,你一天是我师傅,一生就是我师傅。我不想连累你,也不能辜负恩人。我从此与皋兰山再无瓜葛,但你永远是我师傅。”
他向访苏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径抱着剑下山了。
他习得了忍术,还被郑德殷相中,加入了朝廷。
他努力分辨活死人与兽人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凤青的踪迹。
季开阳所作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凤青。
***************
漫长的回忆结束在刑室的门“咔”一声响的时候。
季开阳即刻秉住心神。
凤青所作的宫殿施了一层结界,他进不去。唯一有可能接近凤青的地方,就是这间刑室。
没想到,走进来的人不是凤青。但是他却认识。
是平城的那个活死人,胭脂。
她进来拿了些东西又走了。
她的样子光明正大,并没有躲躲藏藏,像是在为凤青做事一样。
原来当初小郁被胭脂用镇魂珠击中,命垂垂矣。
周意琮只知道这么多年镇魂珠一向听他的话,以为可以凭此来救小郁。
谁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是金未英的魂魄留在镇魂珠里。当初她违逆天意一定要周意琮活下来,又做了活死人这种阴损的事,一旦死了就不能往生。她只好将镇魂珠交给周意琮,嘱咐他自己一定会回来,好叫他活下去,然后魂魄寄生于镇魂珠里。
周意琮将要拔出镇魂珠,金未英的魂魄突然现于人前。
她是拼尽了残存灵力,然后抱住周意琮,告诉他如果他执意将镇魂珠拔出,她就会真的魂飞魄散。
周意琮再看见她,自然是百感交集。可他并没有听金未英的话,他选择拔出镇魂珠,然后和金未英一起魂飞魄散。
他说:“我们一生的爱情已经亏欠了很多人,不能为了我们再多死一个人了。但是我还是爱你的,就算是魂飞魄散,我还是愿意和在你一起。”
金未英默然,她最后还是放下了她的执念。她死前对着她最亏欠的胭脂说:“是我对不起你们。胭脂,我也曾真心待你如亲生女儿。我以后都不会有来生了,我欠你的也不能补偿了。你去找青先生,他也许能让你变回成活人。”
后来,小郁果然毫发无伤地醒来。
然而那时的周氏夫妇已经去了,他们留下镇魂珠给小郁。
胭脂自从得知自己可以再变为活人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找青先生。
被她机缘得知原来青先生就是岑国国师凤青,她即刻投奔凤青麾下,为凤青做事,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机会,请求凤青将她变回活人。
于是她现在走进刑室,自然是光明正大,不用躲躲闪闪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重相聚
“姑姑、姑姑,外面来一个好俊的叔叔!”
罗浮迈着她的小短腿,挥着小肥手跑进来。
小郁拿着那块璎珞小像发呆,怔怔地摸着那个“郁”字,听到罗浮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雾里看花似的笑一笑。
罗浮蹦跶着,说:“叔叔你快进来。”
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脸疲惫却掩饰不了英俊。
小郁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那个人的怀里:“阿琛!”
居然是林怀琛。
小郁仰头问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怀琛抱住小郁纤细的腰肢,沙哑着嗓音,说:“你那时时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小郁心知他是说那天她被凤青摄魂的那时,一想到他本来可以自己逃出去,但是因为腾出一只手护着她而被人捉了,心下无限愧疚。
她看着林怀琛满布红血丝的眼睛,本来就想他,现在更是泛起柔情。
小郁轻声说:“阿琛,对不起。”
林怀琛揉揉她的头发,笑说:“你说什么呢,傻瓜。”
无论现在身处什么情形下,只要有林怀琛在身边,好像都不惧怕了。
小郁被凤青囚禁在这里,时时刻刻都像一只暴风雨来临之前惊惧的鸟儿。
只有刚才看到林怀琛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有一刻的放松。像是终于有了依靠和遮蔽,她渐渐轻松下来。
她知道林怀琛纵使是杀伐纵横的将军,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胜过凤青,但是……就是死,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小郁现在才发现,在迷雾重重的现在,她看不清真相,原来早就很懦弱地悄悄有了死的准备。
原来她最怕的不是死,而是不能和他死在一起。
林怀琛看她的心肠转过千百回,终于定在自己身上,她在想什么他早已一目了然。
于是轻声安慰她:“没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门外有一人高声道:“你们身边的罗浮还是小孩子呢!还是说,难道竟然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凤青。
他斜倚在鲜漆红门上,一身雪袍,更是纤尘不染。他挑唇笑,眼角一颗泪痣,竟然美得生邪。
凤青的话是玩笑,但他的声音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小郁和林怀琛并肩站在他面前。
两个人都是没有多一点矫饰的玉人,他们眼眉里含着的情意和热忱,让人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一对璧人。
简直是一模一样。
回忆又如潮水,汹涌袭来,心痛的感觉叫凤青几近晕眩。
凤青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静流般的杀意。
他嗤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们:可惜呢,我最看不得有情人。
“是你将他带来的?”小郁似乎安定了许多。
她的语气平静得几乎没有多余情绪。
凤青将双手笼在雪袍宽大的袖子里,一挑眉:“怎么?不相信我这种大魔头会将你的心上人带来?”
小郁也笑一声:“那么大国师难道要我就此相信你是好人?”
林怀琛颀长的身子玉立,几乎是无意识地位微微挡在小郁的身前,不卑不亢地说:
“大国师,你现在将我从岑国天牢里带到这里来,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代国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开战了,于岑国无益。”
凤青将头轻轻靠在门上,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岑宫的人都问我要她,好来威胁你就范呢。”他伸出手一指小郁。
“好蠢!你们势必不会就范,他们最多在断头台上结束了你们。我难道做什么都要顾及他们的利益么?岑国又算什么。”
他话锋一转,对面前的两人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