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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第一批国军士兵冲上山岗,绿色队伍里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灰布军装的身影,越来越多,汇集成一股洪流往山顶冲击,一面面红旗如同山杜鹃,在阳光里猎猎招摇!
莫青荷跟同志们一起大声欢呼,沈培楠很是不忿,恨道:“妈的,又是八路。”
枪声如爆豆般回响不绝,战士们如风卷残云,小鬼子毫无还击之力,全体被包了饺子,高地迅速被重新夺回,除了两党士兵,涌上来的竟然有挥着锅铲和炒瓢的炊事员,挎着土枪的土匪,挥舞着自家菜刀的村民,一个个双眼喷着怒火,看见有没死绝的小鬼子就用脚踹,用锅铲照着脑门砸,沈培楠和他的参谋都看傻了眼,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见过这么破铜烂铁的阵仗!
与此同时,近在十几里地之外的晋绥军指挥部也接到了情报,惊讶的发现这支走投无路的中央军竟然绝地反击,还大有一口吞掉冈崎师部这只肥羊之嫌!
必须行动了,否则好处都让别人占光了,更没办法对委员长交代,按兵不动整整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加入了战斗,先是一举歼灭了冈崎派来监视己方的一支大队,又利落的阻断了赶来支援的各方日军,全师一万余人,浩浩荡荡的朝葫芦山推进。
冈崎中将站在指挥部里,举着望远镜观察葫芦山的战局,先是暴跳如雷,紧接着满脸凝重,最后嘴唇颤抖,额头大颗大颗淌下冷汗。
完了,全完了,他对自己说,接着掏出一块手帕,抹干净额头的汗,郑重其事的整理了衣领。
没有时间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位身穿黄色军官制服的大佐走进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双手捧着一柄狭长的黑色军刀。这名大佐身材高挑,年龄不过三十,唇上留着一字胡,面容俊秀,要不是因为常年征战而晒出了古铜色皮肤,说他是一位茶人,或者是一名诗人大约也有人相信。
他深深鞠躬,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两条手臂直直的送出去,用日语说道:“余部三百七十二人已全部玉碎,请将军速下决心。”
冈崎面色苍白,点了点头:“大日本国的勇士决不能成为支那人的俘虏,今日我将以死表达对天皇陛下的忠诚。”
他规整的跪坐在地,露出一截后颈。
年轻的大佐双手握刀,缓缓举过头顶,他自小习武,动作优雅而从容,就好像在念诵一阕和歌,又好像在执行一场祭典。他知道冈崎之后就要轮到自己,但内心平静,早在多年前,听闻长官葬身北平城一位伶人之手,他的生命就该结束了。
冈崎闭上眼睛,他听见枪声越来越弱,远处传来支那人潮水般的欢呼。
他痛恨支那人的呐喊声,粗鲁,懦弱,肮脏,他哼起一支家乡的小调,陶醉的回忆起从前,春天的富士山顶落满白雪,山脚樱花盛开,穿和服的少女跪在门口,风吹起小金鱼风铃,叮铃,叮铃。
来中国的那年,他的女儿樱子只有十二岁,如今大约已嫁为人妇,有了可爱的孩子。
冈崎想,死亡降临的瞬间,他可以听见樱花飘落的声音。
大佐深吸一口气,高高擎着刀,用力往下一挥。
刀还没有碰到冈崎的脖子,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枚炮弹从对面山坡飞来,在指挥部旁边爆炸了,窗户被震得粉碎,房顶坍塌,滚烫的气浪让两人直挺挺的往后飞了出去,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墙壁上。
腥红的血从鼻孔和耳朵渗出。
世界沉入黑暗。
102、
冈崎慎之介的指挥部被摧毁之后,残余的日本兵群龙无首,迅速瓦解了,葫芦山阵地的国军和八路军一鼓作气冲下山,仅仅用了半天就结束了战斗。当天下午,晋绥军方面发来通电,声称日军支援的铁路线已全被切断,赶来支援的数支日军大队也尽数覆灭。
耗时十五天有余,卷入四方队伍,投入兵力总共超过八万人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全歼日军两万余人,收编伪军三万,缴获战利品不计其数。
胜利的消息传到延安和重庆,两党的首长无不交口称赞,蒋委员长原本愁得吃不下饭,此时大松了一口气,发出电报点名表扬,顺便批评了到最后关头才肯增员的晋绥军。不过军人嘛,皮糙肉厚挨点训不算什么,能捡便宜才是关键,晋绥军方面虚心接受了批评,然后毫不手软的将几千名日军战利品占为己有。
之后的几天,八路军,中央军,晋绥军这三股互相看不顺眼的部队挤在同一座县城附近休整,为了抢补给争俘虏时有冲突,但在一场空前的大胜仗面前,这些小事也就不值得在意了。
胜利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国军伤亡过半,从上往下统计,竟然连一个满编的班都找不到。担任突击主力的一师在东麓与敌人鏖战四个钟头,副师长中弹身亡,要不是八路军及时率队接应,险些全军覆没,沈培楠的爱将孙继成伤势严重,连夜送往野战医院救治,一躺就躺了大半个月,用他自己的话说,卵蛋闷得都能孵出小鸡来了。
莫青荷在冲上山的八路军队伍里找到了失散的一二三营,惊喜的发现伤亡并不严重,而他亲自带领的四营八百余名战士,经过两场血战,仅剩二十七人。
胜利的当晚,四营长拎着酒瓶子来找莫青荷喝酒,喝着喝着抹起了眼泪,莫青荷灌了三辆烧刀子,也红了眼眶,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哭什么,人打光了番号还在,咱们再重建四营!”
他的话当真应了验,这些天八路军在村民家住着,不仅没有乱抢乱占,还为老百姓干了不少农活,队伍开拔时,几个村子共两百多人投了共,被莫青荷编入了四营。许韶民在战斗中立了功,被破格升为连长,发了一支好枪,还领了一双妇女同志刚绣好的新军鞋。
许韶民端着枪,高高大大的往屋里一站,倍儿气派,莫青荷暗暗得意,得意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部队在县城驻扎的第四天,师部来了指示,命令他们减少与中央军接触,完成支援任务就尽快带回。沈培楠那边也接到电话,要求即刻启程南下参战,这倒在预料之中,此时两党矛盾已经一触即发,尤其是正规军校出身的中央军,对边区政府的仇视情绪最为严重,要不是怕闹内讧再被小日本再看笑话,两边恐怕早就打成一团了。
就在当天晚上,沈培楠的一名小副官打扮齐整,穿着簇新的军服出现在八路军驻地,给旅长带来一个消息:为了答谢友军援助,今晚六点整,沈军长亲自在县城最大的绘春酒楼请客吃饭,还特别邀请共守葫芦山的六八一团团长莫少轩同往。
国民党军长请八路军旅长,连跨两级,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大面子,何况对方还特意表明是私人会晤。旅长不知道沈莫两人的隐秘关系,考虑了一会儿,派通讯员找来了莫青荷,俩人带着警卫员,跨马配枪的赶到了地方。
酒是清冽的汾酒,菜是油淋淋的肥鸡大鸭子,黄河肥鲤鱼,端茶倒水的是县城里的姑娘,虽然跟上海摩登女郎没法比,但小镇姑娘面孔水灵腰身细,穿着素净的布旗袍,别有一番风味。整栋二层酒楼都被包下了,大厅空旷安静,从饭馆门口到单间一溜儿军装笔挺的国军士兵,为表示诚意,一个个都卸了枪。
八路军一行人排着队往里走,莫青荷是纸醉金迷的交际场出来的,比这排场万倍的西洋酒会也不在话下,旅长和小警卫员们可算长了见识,伸长了脖子到处乱看,路都快不会走了。
沈培楠忙着与晋绥军接洽,一时脱不开身,派了两名文职人员过来招待,特意嘱咐了不用等他,请大家先行开席。那两人胸前的口袋插着钢笔,说话文绉绉,跟几个泥腿子八路不对脾气,一行人也顾不上应酬,落了座就开始一口酒一口肉大吃大嚼。
这是上面批准了的,八路军嘛,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那是铁的纪律,蒋介石不给粮饷怎么办?延安政府是肯定没有,刘伯承将军还吃糠咽菜呢,只能抢他娘的,抢谁的?抢日本人嘛那是天经地义,没日本人的时候就抢国民党,反正都是民脂民膏,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莫青荷深谙其道,旅长还没好意思发话,他自作主张叫后厨添了菜,专拣贵的点,还要了一条新鲜的松江大鲈鱼。
小栓子充当了这一趟的警卫员,他从小就没进几次城,好不容易跟国军高官有过接触,还是在对方最落魄的时候,现在看什么都像西洋景,莫青荷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小声道:“放开肚皮吃,你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剥削?咱们吃不上饭,他们一进城就胡吃海喝,这就是官僚剥削。”
小栓子眨巴着眼睛,马上端起饭碗往嘴里扒,吃相杀气腾腾。
沈培楠来的时候,甲鱼汤快见了底,一条价值不菲的鲈鱼只剩下酱汁和骨头了。
旅长姓田,农民出身,一米七不到的中等身高,他跟沈培楠没有过接触,还心存那么点顾忌,此时被里外三重国军士兵包围,饭吃得不大安心,动不动就紧张的想往后腰摸枪。莫青荷埋头喝汤,听见有人进门才不情愿的放下勺子,沈培楠刚出席了正式场合,全身披挂齐整,戴着镶金穗的大盖帽,被数名警卫簇拥着走进来,他比田旅长高出一大截,表情冷淡,朝他略点了点头:“抱歉,有些党内事务要处理,来晚了。”
他的目光从莫青荷的肩膀越过去,正好看见那一盘乱七八糟的鲈鱼,禁不住轻皱眉头。
田旅长也发觉杯盘狼藉的不大上台面,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沈培楠语气很客气:“武人相见不必拘泥礼节,贵军一贯真性情流露,这段时间已领教一二,沈某很欣赏。”
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带头落了座,莫青荷瞥着他胸前铮亮的勋章,默默在心里说了句虚伪。
双方长官在座,饭桌上没有他说话的份了,自顾自低头吃喝,沈培楠不怎么吃菜,喝了几杯酒,寒暄道:“这顿饭是专程感谢贵军仗义支援,我已经把具体情况上报,委员长对两党之间的深厚情谊深感欣慰。”
“诸位若不着急启程,尽管在县城多住几天,小地方虽然比不得上海天津的花花世界,至少比被围困时好出许多。”他意味深长的瞥了旅长一眼,“贵党这些年忙着扩军占地盘,恐怕没过几天舒服日子,不知道田旅长跟莫团长有些什么爱好?吃完晚饭我派人陪你们逛一逛,所有花销包在沈某身上。”
国军士兵在山里苦了一段时间,这两天在城里可撒了欢,赌钱的赌钱喝酒的喝酒,妓院烟馆的生意一下子火爆不少。田旅长听出他话里的玄机,摆手笑道:“军座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有纪律,不能犯错误。”
沈培楠两手支着下巴,嘴角往上一挑。
田旅长这时也摸出了门道,他虽然没见过大场面,但带兵打仗的多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一个国民党军长何足为惧,就是蒋光头亲临,那也不能丢了共产党的脸!他大手一挥就打起了哈哈:“什么扩军不扩军,还不都为了打日本人,等撵走了小鬼子,委员长说裁军,咱们一个不留!”
“不瞒您说,我们接到命令后天开拔,希望军座高抬贵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不要互相为难。”田旅长的嘴角抹着油光,场面话不大地道,洋溢着一股乡土气息,“这两天为了争一点芝麻绿豆的东西,下面的人多有冲突,是我没管好,请军座多包涵。”
“田旅长是说缴获的战利品?这个好说,你们要哪些,尽管统计出总数报给我。”他抬起头,目光锐利的扫了莫青荷一眼,“让不让路,分不分战利品,这都好商量,但有些事,沈某恐怕不像别人那么好说话。”
“譬如你们边区政府的合法性,又譬如也许哪一天,我想问贵党要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他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无名指套着一枚光亮的钻石戒指,手腕一动,钻石的光芒就刺人的眼睛。
这话说的隐晦,前半句的意思却明明白白的指责八路是野政权,一点面子都没给别人留,后半句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田旅长心想我又没拿他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冲我们摆谱?他不做声,警卫员可憋不住了,示威似的把勺子叮铃往盘子里一扔。
沈培楠察觉气氛微妙,笑了笑,敷衍道:“今天主要为诸位改善生活,咱们只喝酒不谈政治,说笑的话不要往心里去。”
莫青荷心里有鬼;拈着勺子小口喝一盅甲鱼汤,感觉沈培楠的目光探照灯似的只往自己这边瞄,心里正惴惴,却听他突然发问:“莫团长有勇有谋,我甚为欣赏,不知道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莫青荷一下子呛着了,掏出手绢咳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摆了摆手,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