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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才把这帮学生的狂热给打压了下去。
等送走自家的女孩子们,董婉也出了一头冷汗,要是她们的家长知道,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有可能拐走女儿,把女儿往‘邪路’上带,会不会气得马上抄家伙来打死她!
即便如此,董婉还是想办报纸,再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报纸是宣传阵地,必须要掌握。
女报就算是京师女学的校报,自己公开撰写稿子,当编辑都没什么问题,但另外的报纸,还是要办得隐秘点儿,‘苏报案’的结果在那儿摆着。
董婉拿着笔转来转去,一时兴起,想起当初中国女报的发刊词来,就在雪白的纸张上挥毫泼墨——‘夫含生负气,熟不乐生而恶死,趋吉而避凶?然则曷一念我中国之黑暗何如?而所以陷危险而不顾者,非不顾也,不之知也……我中国前途之危险何如?我中国女界之黑暗何如?我女界前途之危险更何如?予念及此,予悄然悲,予怃然起,予乃奔走呼号于我同胞诸姊妹,于是创此女报……’
写了两页,董婉就笑了,她很少写文言文,如今抄一抄人家的,以后万一有人请她写,她可要抓瞎。
想着,就随手把东西给收起来,打算去找一位名家给自己的报纸写发刊词。
不过,这篇小稿子还是让高雯她们瞧见,拿了出去,到最后,虽然女报有别的发刊词,一群读者说的时候,还是以这篇稿子为准。
没办法,谁让人家这个属于能流传后世的,更和女性读者的胃口。
这日,董婉刚把最近写的一些心灵鸡汤小段子,给报社那边送去,孙家的管事就驱车来接。
最近京城检查出十几个肠伤寒的病人,把官府吓得不轻,都给隔离了,这个数目增加的不慢。
要不是处理及时,恐怕危害还要大。
京城的情况算好的,天子脚下,官府那边绝对重视,但东北那边,肠伤寒病流传,尤其以哈尔滨最为严重,短短时日就有近百人患病,清朝廷一时根本处理不过来,只能严禁东北人进关,一时间风声鹤唳。
孙老爷子也是听说董婉治好了病患,把她叫过去问问有没有特别管用的药方。
清廷这边,也不是完全没管,很多医生都在想办法。
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伤害可是真能要人命的,众人谈之色变。
董婉就点了头:“老爷子也知道,我虽然是个写书的,但比较喜欢研究化学,爱做实验,还颇有成就,以前就无意间发现一种药物,能治好白喉,肺炎之类的绝症,治疗伤寒可能不是特别对症,但也有效。”
孙老爷子:“……”
他脸上不是红,而是变白了,额头上冷汗滚滚。
第一反应:“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董婉摇了摇头:“连学生们都只知道我把病人治好了,不知道这种药的具体效果。”
“不过,我的这个药,只是实验室里出来的,小批量出产还行,大批量生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而且,也不是所有病人都能治,好像会有人不适用,没有做过具体的人体试验……”
老爷子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你先别急着宣扬出去,这东西要好好利用……”
两个人聊这个药,聊了好长时间,老头儿才想起,他找董婉是想给她请帖来着。
“这什么帖子,说是要办慈善晚宴,请的都是京城名媛,公子,你也去看看吧。”
老爷子的目光在董婉身上溜达了一圈,点点头,就从桌子上拿了张帖子递过去。
“就在黄太太的别墅。”
董婉:“……”她发誓,刚才老爷子看过来的目光绝对‘不怀好意’。
可即便知道老爷子有点儿不怀好意,董婉还是老老实实换上礼服,让孙家的马车送她过去。
孙悦也在马车上等。
他老人家的年纪大了,能顺着点儿,就顺着点儿,也没必要在一些无所谓的小事儿上,惹得他不开心。
像这把年纪,最重要的就是心情开朗。
他平日里因为朝廷,因为政局,已经心情不算好,在小辈们身上找点儿乐子,也是理所当然。
董婉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不过她是坐孙家的马车来的,身边还有孙家的小姐作陪,自然没有人敢怠慢。
甚至还把她们领到最前方的座位落座,位置非常显眼,董婉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藏在角落里来得舒服。
孙悦对这种环境,到是满适应的,一转头正好看到有两个女人在不远处盯着自家先生,便笑道:“先生你看,没想到李家的两个小姐也来了。”
这句话一出,就带着一点儿轻微的不屑一顾。
“先生可别离她们近了,整天借着什么追求女性解放的借口,和男人厮混,追求未婚男子也就算了,日日和人家有妇之夫呆在一块儿,勾勾缠缠,像什么样!”
董婉抬手敲了敲这小丫头的脑袋:“哪儿学来的话,在学校里有人教你背后说人是非?”
孙悦一缩头,不敢多言,却还是嘟着嘴不大高兴。
这次晚宴,一切仿照西方,前面的司仪也是西装,妙语连珠,很会说话:“……看看咱们今天的来宾,有我们的著名作家,董先生,她的书,大家没读过的,应该没有几个吧,另外,像李六小姐,王三小姐……”
他口舌灵便,可话音未落,就听见底下轻轻的冷哼,惊了下,扫了眼正看见李小姐眯着眼瞪他,怒意澎湃。
幸亏这位司仪反应快,打了个磕绊,没给吓得不敢说话。
不只是司仪,董婉的目光也转过去,略有些惊讶——这个李小姐的敌意是冲她来的?可她根本不认识此人,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和自己有仇?
第58章
刚才到是听人提起来,李小姐是京城名媛,父兄都在高位,她本人也是熟读经书,上过女学,母亲是诰命夫人,她也偶尔跟着进过宫,拜见过那位太后娘娘。
京城里的名媛中,她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
董婉回头看了看,就听李小姐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听见没听见,正和周围的人抱怨。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破落户,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这帮子没眼力的就这般奉承!”
话里的意思,大约是很不忿,人家司仪把董卿排在她的前面,座位比她的更好之类。
董婉:“……”
换一换位置她不介意的。
所谓名媛,难道不应该是始终从容优雅,绝不口出恶言,形象高贵?
说话这么会得罪人的名媛,她还真头一次见到。
记得肖女士还常常说,那帮上层社会的淑女们,别的不说,大部分都很会装,和她们交往,就算是点头之交,也一样能让你觉得十分舒服。
可眼前这位实在不算有修养。
董婉摇了摇头,冷笑:“所谓的名媛,真见识到了。”说完,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没时间和这种娇娇女逗咳嗽。
到是那位李小姐恶狠狠地瞪着她,若不是身边有人拦着,说不定都扑了过来。
这会儿司仪已经请了好几个人上去演讲,还有表演,主要是介绍东北现在的情况。
俄国和日本正在谈判,纷争四起,东北的老百姓受伤寒病折磨,终日提心吊胆。
这个司仪显然很精通说话的艺术,至少在场的先生,太太,小姐们,都纷纷慷慨解囊。
甚至还有一双老夫妇,曾任礼部侍郎的刑侍郎,还有他的太太,一口气捐出去两万大洋。
这么一大笔数目,顿时引来惊叹声一片,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烈。
董婉捐了两百大洋。
在这种场合,她不大想出风头,中国不同外国,捐款也要小心,至少你不能捐得比位高权重的那群人更多。
她是打算私底下再匿名补一些,也算是求个心安。
气氛甚好,司仪就请了刑家夫妇上台说话,一双老人都已经满头银丝,刑老爷子满脸严肃,他夫人却是个长得很漂亮的老太太。
“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年刑老爷子八十四岁,老妇人八十七岁,他们两个成亲已经整整七十年,一生举案齐眉,很少红脸,如今已经是子孙满堂。”
司仪先是说了一筐罗感激的话,又来煽情,他也的确会煽情,短短几个字,便让在场的人心中对这一双夫妇观感大为不同。
“二老已然到了耄耋之年,身体还康健,我想,一定和他们二人这些年来,修桥铺路做功德脱不了关系,好人终是有好报,诸位,因为他们两个是我们这次晚宴最大的功臣,所以,我身边这些老人家想要借助我们今天这个晚宴的机会,举办文会,写诗作文,来庆祝二位成亲七十周年大喜。”
掌声轰鸣,叫好声一片。
董婉:……
说好的慈善晚宴呢?
没想到这些人还很时髦,这个时代,谁会去过什么金婚银婚钻石婚的!
反正好也一辈子,不好也一辈子,离婚的少。
而且,大部分夫妻两个都不是两个人过一辈子,丈夫身边小妾通房一大堆,当妻子的有时候可能就是个管家的工具,平日里连了解都少。
显然,这两口子也很意外,连连摆手,可下面几个同样须发花白的老人却是连连起哄。
这样的情况下,庆贺结婚纪念,岂不是有点儿讽刺?董婉还是第一次在清末这个时代,看到能在西式餐厅里,参加西式的晚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的老人。
年轻人也就算了,老人们不是应该很保守?怎么这次宴会,居然能请到五六个年纪老大的长者,还个个身份不凡。
那司仪的提议一说出口,台子附近的几张桌前,就传来轻笑声,戏谑声,刚才还非常沉重的气氛,登时就轻松下来。
孙悦一口气都给介绍了下,董婉也有被催着学习京城的关系图,可毕竟时间短,学到的不算多,远远比不上人家孙家真正的小姐。
她这么一介绍,董婉就发现在场的老人们,果然都不是一般乡绅,大部分都是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的,甚至还有两位海关道员。
这个职位说高,到不至于高得离谱,但却绝对是个重要的职位,一般人做不了。
董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开玩笑,聊天,招呼在场的年轻人拿了笔墨纸砚,展示自己的文才,自己缩在后面吃吃喝喝。
虽然这样的慈善晚宴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可现在看来,到也有趣,大约只有现在这样的时代,男男女女的社会精英都能妙笔生花,玩这个才玩的起来。
不多时,很多人写出花团锦簇的文章,刑侍郎夫妇听得满脸笑容,十分开心。
那位李小姐写得是歌颂鸳鸯的,听起来也很动人,不少来宾都夸赞,她扬了扬眉,冷笑道:“无论写得好坏,写了便是对咱们刑侍郎的尊重,董卿先生,您不是作家吗?不是才高八斗吗?难道还不屑给老人家写点儿东西?”
其实没写的有很多。
刑侍郎皱了皱眉,他当然不是因为董婉没写文章不高兴,纯粹是觉得,大家给灾民筹款的时候,有人闹事,不大妥当。
董婉更是哭笑不得,抬头看了她一眼,恶趣味一下子冒出来,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喜欢鸳鸯,鸳鸯虽然出双入对,却还不算深情意浓,至少它们伴侣死亡后,会选择新的伴侣。”
“你,你胡说!”
这种说法还真是太毁三观,李小姐的脸色都绿了,运了运气,好半晌才哼了声,“岔什么话题,不知道今天是文会?你要是写不出文章,以后别老是以作家自居,好像多么才高八斗似的!”
此姑娘怨气很浓啊!
董婉没办法,周围这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她总不能还躲着。
想了想,她就走了过去,拿了笔墨。
李小姐旁边的桌子上,有个同样年纪的女孩儿,忍不住低头嗤笑了声,周围同桌的都看她。
“李萍恐怕不知道,人家董卿很擅长写情,当日一篇‘致橡树’,万人传颂,她想为难人家,怕是不容易。”
“她这是闹什么毛病?”
周围的人也奇怪,李萍的性子是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