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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手语落毕，程情深气鼓鼓地捧起了粥，在程墨深陷入沉思的空当里，连喝了几口粥。
呆愣在一旁好半晌的护士也在寂静里回了神，动作轻巧地退出了房间。
“那个……”
“啊！”
护士才关上门，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尖叫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施浅美赶紧道歉，又呵呵地笑着问她，“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就是想问问，里面那个女生醒了没？”
“醒了。”护士拍着胸口，定定神，又补充了句，“粥也在喝了。”
“谢谢你了！”施浅美眉眼浅笑起来。
她将护士的那一句“粥也在喝了”理解成，程墨深和程情深都接受了她送上的粥，那么，也就是，程情深是不生气，而程墨深嘛，就是生气，也没之前那么气了。
于是她想，这会儿进去应该不会被赶出来吧。
然而，事实上，她一开门踏入病房，程墨深就冷冷地命令她——
“出去！”
尚未抬眼见到他的脸色，就已经惊闻他的怒音，施浅美当即咽了一口气，往后一退，将门拉上，动作干净利索。
而病房内，看见程墨深如此对待施浅美，程情深急了起来。
【哥，你怎么又那么凶了？不是给你解释清楚了吗？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
程墨深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你叫我不要生气，我可没说好。”
【小气鬼！】
程情深的鄙视落下，程墨深的肚子就“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于是程情深不住掩嘴偷笑。
【饿了吧饿了吧？要不要喝粥啊？味道还不错哦！不过，这可是浅美姐买的哦！】
“……”
程墨深无语。
在施浅美出现以前，他的Angle可不会这样。在她昏迷的时候，Angle就为了照顾她，牺牲了好多自己的时间，完全将自己降格成她的保姆。但那时候，就算他抱怨施浅美什么，Angle也只是笑笑。倒是她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坏习惯都传染给了Angle，现在的Angle就老是为了她跟他顶嘴，连“小气鬼”这样的标签都敢往他身上贴了。
想着，程墨深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你啊，都让她给教坏了！”
【哪有！浅美姐又不坏！】
程情深吐舌笑笑。
他摇摇头，故作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程情深嘟嘟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他——
【哥，其实你那么讨厌浅美姐，纯粹是因为她醒来那天……】
“那事就别提了，恶不恶心啊！”程情深的手语都未完成，程墨深就已经知道了她的问题，皱着眉，匆匆地打断。语毕，见程情深不死心地继续活动着双手，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只好补充道，“讨厌她不仅仅是因为那天的事，最重要的是，她的存在破坏了我们的感情。”
【啊？我对哥哥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啊！】
“我可不觉得！”
【那，哪里不一样了？】
“譬如，你以前可不会说我是小气鬼。”
听着程墨深的举例，配合在他装模作样的“吃醋”表情，程情深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哥，你居然连浅美姐的醋也吃！】
“当然。”程墨深继续装模作样着，“我就你这么个妹妹，我那么疼你，你居然对她比对我好！”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你小气鬼就是了。】
笑过之后，程情深忽而认真了起来。
【其实，哥哥你知道吗，就算我们感情多好都好，始终……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其实我还是很想有个姐姐。以前我很怕哥哥有了喜欢的人就不疼爱我了，后来我才发现，就算哥哥一直一直都这么爱我，就算我们一直一直都那么亲近，但有很多话，我还是不能和哥哥说的。】
“为什么？”
程情深的认真，也令程墨深认真了起来。
【因为……因为……因为少女有很多心事啊！】
程情深做了个鬼脸，便再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十六岁，第一次来月事。那时候的她很害怕，从来没有人特别地跟她讲过这些，她不知道自己的j□j为什么会流血，她胡思乱想以为自己生病了，患了绝症，她怕得一个人躲在了卫生间哭得一塌糊涂。后来，是哥哥听见了她的哭泣声，紧张地拍着门一遍遍地喊她，问她发生了什么时。可她说不出来，就算能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再后来，是刘姨开门进去看她，是刘姨告诉她，什么是成长，什么是月事。可从卫生间里出来，面对哥哥的询问，她也只能羞红着脸摇头。
那个时候，她迫切地希望妈妈还在这个时间上。
也迫切地想要一个姐姐，因为在妈妈不在的日子里，姐姐可以倾听她的全部少女心事。
Chapter 11
施浅美从未想过，程情深竟会无视她。
她从前有段时间特别希望程情深对她冷漠一些，那样她就名正言顺地可以离开程家。然而，当真正遭受到程情深的漠视时，施浅美才发觉，这感受一点都不好。
她在病房外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程墨深和程情深。
然而，在程墨深的搀扶下，程情深只看了她一眼，便兀自收回了目光，像是未曾看到她似的。于是，施浅美喜出望外的心顿时就恹殃了，想说的话也纷纷然地在喉咙里卡住，连一个声调都发不出来。
那时，施浅美的脑海里只有“糟糕透了”四个字。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就代表原谅的。
施浅美哑然笑笑，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吧，欠他们的恩情，也只有日后再还了。
如此念想着，施浅美开始思虑自己的去处。偌大的馥澄市，她从十三岁就来到这座城市，而今算来，也十年有余了，但在这一刻，她却思想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原来，离开了程家，她就无处可去了。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长舒一口气。
静谧里，她居然听见了自己细微的呼吸声，那么微弱，那么孤单。她突然发觉，原来失忆后的自己一直以来并非在为程情深驱散寂寞，而是在程情深身上索取温暖。
真正被安慰着的人，一直都是她。
正失落时候，手机突然伴着震动，叮铃地叫了一声。
是短信。
施浅美莫名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未读短信——立马打的回来，关于Angle这次的意外，我们得好好算算账。
一看就是程墨深的语气。
可，算账？
施浅美的眉心即刻泛滥起褶皱，她可没忘记，在程墨深的账本里，现在的她欠了他多少巨债！
还是直接逃亡吧！
施浅美的心，霎时闪烁过逃跑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她就想起了程情深，无论怎样，她没办法一走了之，至少，她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跟程情深道个歉，毕竟出事至今，她还没认认真真地朝她说一声对不起呢。
“算了，被坑就被坑吧，反正，现在情深也不待见我了，程墨深那魔鬼应该也没什么好折腾我的法子了吧？”
自言自语后，施浅美便出了医院。
二十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了程家大宅外。
施浅美按了门铃，像是知道来者是她，也没有人问她是谁，门就“咔嚓”打开了。
她径自入屋。
灯火明亮的一楼，却见不到一个人。
于是她朝楼梯口走去，慢慢地走向了二楼——程墨深的书房。
隔着一扇门，施浅美的呼吸已经禁不住小心翼翼起来，仿佛门内萦绕着的一股霸气冷冷地盘踞在门上，而她的呼吸里，每一寸空气都被着冷气侵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把空气里所有的冷气都灌入体内就不觉得冷了。
尔后，她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敲门声落下，听到了程墨深不冷不淡的声音在说——“进来”，施浅美才推门而入。
“程先生，你好。”
极为礼貌的开场白，施浅美脸上是淡然的笑意。
闻声，程墨深才将埋在文件里的头微微抬起，像是愣了愣，转瞬一笑，颇为嘲讽，说：“这么有礼貌，还真是意外啊！”
宛若觉得自己没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施浅美笑笑，问他：“不知程先生要如何算账？”
程墨深挑眉看她一眼，伸手拿过蓝色的文件夹，朝她丢了过去，一边冷森森地道：“Angle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我的车的油费，找警局动用的人情费，个人精神损失费，时间损失费，共计四千万，加上上次的六千七百八十九万，Angle说，给你打个折扣，就一亿吧！”
“一……一……一……一亿！”
闻言，施浅美顿时上下牙哆嗦起来，话都两个字的一句话，足足哆嗦了几秒。
程墨深打量了她一下，笑笑，“不必感激，还是想想，你该怎么还吧。”
“这辈子都还不了了。”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施浅美干脆摘掉由歉疚而生的礼貌，问他，“要不，等下辈子我投个好人家，你再来讨债呗。”
“哦？”程墨深嘴角一挑，似乎并不介意，“有心还的话，并不需要等下辈子。”
“那是你。”施浅美反驳道，“没错，我是受了你们的恩惠，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债比金钱债更难还，何况我的无心之失差点伤害了情深，这些我都认，我也很抱歉，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委屈地接受这乱七八糟的巨债！说起来，程先生你的算数水平，我实在不敢恭维，什么一亿，绝对是掺了99％的浑水！这笔巨债，就是这辈子一百个我也还不起！”
“呵呵。”
程墨深不怒反笑，笑得施浅美莫名其妙得很。
但，她尚未来得及猜透，程墨深就再次开口说话。
他说：“施浅美，就算被你成功地将一亿讨价还价到1％，又怎样？一百万，你就还得起了？说得一亿跟一百万差多远似的，其实对你来说，就算是一百亿，也跟一百万毫无差别，不是吗？”
“……”
施浅美哑口无言。
是的，对于一无所有的她而言，不管是一亿还是一百万，都是遥不可及的数目，都是她这辈子还不起的数目。
然而，这一刻，施浅美才不想就这么被羞辱。
于是她挺了挺胸，笑了笑，“程先生，你说错了，一亿对我是天价，但若是只需还你一百万，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是吗？那我就收着一百万先，其余另计。”
“啊？！”
话说出口，施浅美才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程墨深挖好的坑里，她禁不住将愤恨的目光投射过去。
然而，转念一想，相比起天文数字般存在的一亿，一百万还是该还的。
“一百万就一百万，但我需要时间筹钱。”她叹气接受，只是在临走前，她还想见见程情深，“不过我想见见情深。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虽然是无心之失，但确实是我闯祸了，可能情深不愿意见我，但，我只是希望在离开之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所以，希望你成全。”
“离开？”程墨深抬眼看她，“谁允许你离开了？”
“啊？”施浅美不明所以，“不是要赶我走吗？”
“请问我哪一句话是赶你离开的意思？”
“就……好像……真的没有……”
“人头猪脑！”
“那……可……可情深不是生气了吗？在医院的时候，她看都不看我。情深要是不再想看见我了，你不是最开心的那个吗？你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叫我滚蛋的吗？”
“是啊。”程墨深应道，但目光瞟向另一边，“可Angle就是好脾气。”
顺着他的目光，施浅美转身，程情深正站在柜子旁边，微笑着看着她。
好半晌，见她仍然愣着，程情深便走上前，拥住了她。
“这……这怎么回事？”感受着程情深的热情，施浅美仍是不明所以的糊涂样子，“情深，你不是生气了吗？”
【没有啊。】
程情深松开她，摇摇头。
【是我和哥哥打赌啦，我要是能不理你那么一小会，权当他说的教训的话，他就答应不生你气啦，只是顺便的他把你捉弄了一番。】
虽然是被捉弄了，但施浅美却高兴地红着眼眶笑着，一把抱住了她，声音哽咽了起来，“你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我吓坏了！情深，对不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就算我有什么要紧事，我也一定拉着你一起，当然，前提是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我才没那么小气。】
松开了拥抱，程情深吐舌甜笑。
施浅美也笑着，“不过，我也不吃亏啊，好歹我把一亿砍成了一百万，再给你做些时日的专属保姆，我就还完债了，到时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