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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亚瑟仍旧是一脸傻笑,还伸了个懒腰,“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的。”
爱丽丝虽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心里还是安稳了不少。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亚瑟那毫无缘由的灿烂笑容,大概是她唯一能得到的安慰。
身边的小男孩又开始说话:“很久以前我原本想着,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到人世间看看,可是看你们活得这么辛苦,我就想还是算了吧。”
他拍拍爱丽丝的肩膀,“不如你也留下来陪我,在这儿看戏多好,入了戏就没意思了。”
爱丽丝觉得喉咙发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苦笑:“你别开玩笑了,快送我回去。”
“我真是不明白了,回去有什么意思?”小男孩挑挑眉看她,“要是你舍不得那个秦渊,我把他弄过来陪你就是。”
爱丽丝仍是笑了一下,神色却明显冷了,“你别乱来。”
“开玩笑的。”小男孩心虚地看向别处。
这个奇怪的家伙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打算送自己回去了,爱丽丝叹了口气,继续趴在膝盖上,回想起零零碎碎的过去。
前两年她还敷衍着上上学的时候,偶尔傍晚独自回家,在楼下能望见窗里温暖的灯光,漆黑的夜里有那么多扇亮着灯的窗,唯有那一处是和她有关的,用钥匙开门之后,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邵万城戴着充满违和感的围裙,在厨房里悠闲地准备饭菜,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用生命打游戏的亚瑟戴着耳机坐在电脑跟前,将手残进行到底。由于这两个人都太过投入,爱丽丝如果不打招呼就上楼,他们通常都注意不到,爱丽丝也乐得吓唬他们,时常悄无声息地开门上楼,吃饭时再下来,欣赏他们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爱丽丝不由得又想起秦羽出事的那一晚,她感觉不到疼,她只感觉到秦羽手里的温度渐渐流逝,就像他的生命,离去了就不再回头,从此尘世里又少了一个能陪着他们的人。秦羽的话音消失,呼吸停止,手指变得僵硬,那时隔着一排座位躺在她旁边的,就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或许是伤心过了度,爱丽丝当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从身体到心里,一点实在的感觉都没有。
那个傻瓜直到最后还在安慰她,说后备箱的袋子里装着生日礼物,出去之后就拿给她,后来大概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又让她自己记得别忘了拿,也不知生死关头,这家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爱丽丝自己也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当时明明眼前就是极乐,却有人揣着撕心裂肺的悲伤要把她往回扯,爱丽丝想起教堂午后的阳光,想起阳光下那双干净纯粹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竟然就毫无原则地回去了,心里也没有什么怨怼。
“我总是这么纠缠你,是不是有点烦?”
秦渊说这句话的时候,爱丽丝眼睛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他当时的表情。
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回去,就像现在一样,不可能为了自己解脱,就这么抛下秦渊不管。
小男孩坐在旁边满脸凝重地酝酿着语言,爱丽丝看他一眼,轻笑说:“你既然对人世这么有兴趣,自己去体会一下不就好了,在这里跟我问东问西做什么?”
小男孩抬眼看她,“那不行,我出去之后就是个普通人了,同样会被命运摆布,还是在这里安全些。”
“你老人家安稳呆在这里,先送我回去,行不行?”
“可是我又不想一直被关在这里。”小男孩很纠结。
爱丽丝再叹了口气。
“出去好了。”爱丽丝拍拍他的脑袋,试图劝说他,“亚瑟也说人总逃不脱时代的桎梏,时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命运。不过这也没什么,我重要的东西,自然会用自己的双手保护到底,生而为人总要有些目空一切的勇气,觉得这天地都是为我而生,虽然神经了一点,但若不如此,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小男孩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看着她发呆。
爱丽丝咳了咳,这样的话,她分分钟能说出一打,但也并不是随便说来骗人,有时候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对方的神情,觉得这话大概对他胃口,能□□作用了。
再醒来的时候,爱丽丝仍觉得天旋地转,她稍微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甲板上,而是在码头的空地上,正躺在秦渊怀里,周围围了一圈人,有船工,也有路过的人。
从起重机的货物掉下来到现在,似乎没过多久,刚才站过的船上有些混乱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在收拾残局,围着的人见她醒了也渐渐地散了,还有人嘱咐秦渊带她去看看医生,以防万一。
爱丽丝坐起来,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我没被砸到么?”
她抬头看见秦渊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震了震。
“没有,原本快要砸到你了,忽然有什么东西推了你一下似的。”秦渊仍然心有余悸,一只手紧紧揽在她腰上。
“然后我就昏过去了?”爱丽丝心想,这也太丢脸了吧?
秦渊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低低笑了一声,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你别再吓我了。”
他声音和手臂都在微微发抖,爱丽丝沉默了一瞬,笑了笑说:“我命硬,再说我的命是你换回来的,不会这么轻易就没了。”
秦渊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爱丽丝握着他的手,想起那劳什子十字架里奇怪的小男孩,压低了声音说:“以后我一定会小心,还有……我似乎知道回去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了十九世纪英国王室并不姓斯图亚特,那时候是汉诺威王朝吧,我是个英文起名废……
☆、第48节
邵万城终究还是在亚瑟的威逼利诱下将那家小餐馆开了起来。
他整日无聊,免不了胡思乱想,亚瑟好歹还有个十字架能对着研究一下,他则无事可做,自己给自己做饭固然还算有趣,但是时间久了就没什么动力,于是他捡起这小餐馆,招了几个服务员和几个帮手的厨师,蔫哒哒地开张了。
亚瑟赚钱经验丰富,餐厅内的布局装潢、菜单的设计乃至开业后的宣传都是他一手包办,从大处到细节都精心策划,由于一时找不到办事利落的大堂经理,他还利用公职之便从Antrees挖了个人过来先用着,因此虽然邵万城对这事儿不怎么上心,餐厅的生意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他有的时候看某个客人不顺眼,就会特别不想做饭,由于他如此阴晴不定,倒苦了那几个打下手的厨师,经常被迫增加工作量。幸好餐馆很小,总共就十几张小桌子,就算坐满了也应付得来。
周五晚上饭点儿的时候,餐馆门外居然排起了队,后厨很是忙活了一阵子,等到过了八点,就剩下了两桌客人,邵万城趁机溜出去抽根烟休息一下,春末的夜晚还很清凉,他靠在门外点上烟,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只能看见零散几颗星星。
他并不讨厌这个工作,记得以前打工当服务生被客人呼来喝去的时候,他还想过要是自己开一家饭店,心情好的时候去后厨做做菜,累了就袖手在一边看人家吃饭,那该多么悠闲快意。如今这个想法眼看就能实现,他再细想了想,却觉得自己开的店里只要有自己人就好,他还是那么固执,不想给不相干的陌生人做饭。
没人做生意会是这样,邵万城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一行。
不过话说回来,谁和谁不是从陌生到熟悉的呢,时间倒退十年,他和亚瑟爱丽丝也不过是陌生人。
邵万城心中终究是有些闷,默默吐出了一口烟圈,忽然听得有人在他身侧下方咳了咳。
不是吧,在这儿抽烟也有人管?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琥珀色眼睛的外国小男孩站在店门口,正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
“你……”邵万城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你爸爸妈妈呢?”
“不需要。”小男孩趾高气扬地丢下这么一句,推门进了餐馆。
不需要?什么叫不需要?这小崽子也太猖狂了吧?邵万城一时好奇,抽完这根烟就跟进去看了看。
只见小崽子挑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对着菜单好生研究了一番。虽说邵万城做西餐也是一把好手,但是这家餐馆主要提供中国菜,只有些点心勉强能算是西餐的范畴,恐怕不合这个外国小崽子的口味,邵万城见他研究半天也没个结果,干脆去后厨坐等。
等了一会儿,他那一桌点的菜单送了过来,邵万城一看,糖醋里脊,辣子鸡,红烧排骨,水煮鱼,外加一碗米饭,一碗山药鸡茸粥。
逗我么?他一个人吃这么多?
不过餐馆的规矩是餐前付账,人家钱都付了,他总不能不做,心想或许那孩子的父母家人随后会来,邵万城就亲自动手开始准备几道肉菜。
结果证明他太天真了。
饭菜粥摆满了一张小桌,小男孩欣喜地看了半晌,开始动筷子,此时餐厅里已经没有别人,邵万城干脆坐在邻桌看他吃,他一边吃一边还颇挑剔地评论几句:“嗯,这个还不错,排骨要是再烂一点就更好了。”“鸡肉还不够辣,糖醋里脊不够油,我喜欢重口味的食物。”“米饭煮得再软一点就更好吃了。”
邵万城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吃完了一桌子菜,半点肉渣都没剩下。
“手艺不错,还有提升空间,我下次再来。”小男孩冲他一笑,用纸巾擦擦嘴,端着架子施施然离去了。
邵万城默默将法律常识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无故殴打未成年人大概是挺重的罪,忍着坐在原处没有动。
快到了关门的时间,他去后面收拾东西,手机忽然响了,是亚瑟打来的,接起来一听,却是安德烈的声音:“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凯文和爱丽丝出现了!”
邵万城震惊不已,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回……回哪里?”
“网吧!”
爱丽丝和秦渊不单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堆东西,其中有衣物,甚至还有一套茶具。
二楼咖啡店里,苏酌和亚瑟正一人捧着一只茶杯端详,亚瑟说:“这玩意儿现在能算个古董么?”
“十九世纪的东西,不算太老,普通茶杯而已,值不了几个钱。”苏酌淡淡说,“再说他们直接带了过来,一看就是新的,没年头,和现在的东西没两样。”
亚瑟叹了口气。
“不过倒是挺好看的。”苏酌忍不住看了看秦渊,“能给我收藏么?”
“你拿去吧,下个月工资多给我些就是了。”秦渊微笑。
苏酌默默收起了这一套茶具,暗自嘀咕:“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富二代。”
“你拿凯文的东西,还说凯文无耻?”安德烈倒是很实诚,他再翻了翻其他的东西,奇怪地问:“这个烛台,这个灯罩,还有这些衣服的样式,现在都很少见了啊,拿来收藏倒是不错,不过你们是怎么带回来的?”
爱丽丝淡定地说:“这次走得比较从容。”甚至在离开之前,秦渊还有时间把宅子的钥匙送回原处。
“真好啊,要是有这种本事,我也想回去,我还有好多珍贵的笔记资料留在了那时候,现在都找不到了。”安德烈羡慕地说。
“现在要回去怕是难了。”爱丽丝说。
“是啊,就在你们回来之前,十字架上面的流光忽然灭了,我们研究了一下,发现它变得像块死铁一样。”亚瑟蹙眉,又看了看爱丽丝的眼罩,“你的眼睛真没事?”
“没事,再过几天就好。”爱丽丝一笑,“你不觉得戴上这个很拉风么?”
亚瑟细看了看,“真的耶,明天我也去弄一个,安德烈你要不要?”
“我要我要!我们网购吧!”安德烈说干就干,拿起亚瑟的手机开始上网寻找。
面对这一群低龄儿童,苏酌选择安静地擦杯子,视而不见,秦渊只是笑笑不说话。
又聊了片刻,邵万城终于开车赶了过来,他冲上二楼,看到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大家只是在某一个平常的夜晚,聚在这里聊天一般。
他愣在原地,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阿城。”爱丽丝露出的一只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
他还没来得及问爱丽丝眼睛的事,安德烈已经握着手机扑了过来,“你看,这个骷髅图案的眼罩怎么样?你以后也别戴墨镜了,戴这个不是更帅嘛!”
邵万城:“……”
他还在震惊和一头雾水里没能清醒过来,就被安德烈这几句话说得晕了。
“好歹是回来了,在那边我还总怕自己做的菜不如阿城做的好吃,爱丽丝会不喜欢。”秦渊感叹了一句。
“你做的蛋糕很好吃啊,家常菜也不错。”爱丽丝回头看他。
“蛋糕?你会做蛋糕?”苏酌挑了挑眉,“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