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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非但不是她以为的那般猥琐阴险,几乎知道他的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就连她家自来对后辈要求严苛的老爷,提起这新科状元也是一脸的满意与欣慰,想来圣人明察秋毫,他钦点的状元郎是真个里外如一的。
宋子恒人品无可挑剔,也查不出他与自家女儿有何交集,柳夫人便是再相信女儿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也不至于把责任都推到宋子恒身上,继续怪他哄诱自家不谙世事的女儿,是以也只能相信安姑姑的解释,状元郎这般人才,自家女儿若真不小心见了一面,一见倾心也说得过去。想到这里,柳夫人未免也觉可惜,这宋子恒虽然家境贫寒,然本人品性高洁,年纪轻轻便是圣人钦点的状元,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若不是早已娶亲,倒真是一门天作之合的亲事,。
然而如今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女儿在家闹了这么多日,大夫都道她身子再受不得折腾,若继续叫她绝食下去,自个儿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柳夫人现在没心情想其他,一门心思只想如了她女儿的愿,让她安生下来,不再瞎折腾她的身子了。
小绿自然不知道这群人来自家的险恶用心,她心头还有些愤愤不平,侍郎夫人了不起啊,正二品就能跑人家里头来狗眼看人低吗?是以叫苏婉的时候,语气里便憋着一股气,“小姐,外头有人找你,自称是柳侍郎的夫人……”
院里头的动静,苏婉早就听到了,那安姑姑生怕她家隔音效果太好,自报家门的时候声音都特意提高了一度,苏婉在屋里听得真真儿,心里早知来者不善,更没有主动送上去让别人给下马威的意思,便只做不知,直到小绿来唤她。
便是这般,苏婉也没出去,只是抱着肚子道:“你去告诉她们,就说我身子不便,无法招呼贵客,还望她们见谅,若有什么事直接与你说便是,若是与姑爷有关,便叫她们派人去请姑爷回来。”
小绿便折回院子向众人转达苏婉的意思,还自己加了一句:“便是夫人家高门大户,想来也没有让人挺着快要生的肚子招呼客人的理儿罢?我家小姐肚子里可是姑爷的头一个儿子,平日里姑爷都宝贝得不行,若有个不好,怕是无法向姑爷交代了。”
柳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瞥向小绿,安姑姑皮笑肉不笑的道:“还望姑娘再通传一声,侍郎府就在贵处隔壁,府上请了大夫候诊,若状元夫人有甚不好,随时便能请大夫来看,委实无需这般担心。”
小绿先前出来时得了苏婉的吩咐,这会儿见她们不肯走,便也不纠结,转身回屋继续跟苏婉说了,小绿还没从屋里出来,安姑姑便使了个眼色,身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走到窗前,大嗓门叫道:“我家夫人进来许久,一口水都没有,这便是状元夫人的待客之道吗?”
小绿瞧着她们这般纠缠,也觉得很不好了,至少已明白这侍郎夫人不是单纯进来歇脚的,便担心的看了苏婉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待屋里,我跑出去请姑爷回来?”
苏婉却笑了:“柳夫人千挑万选,选了个相公与大牛同时外出的日子,便是打定主意单凭咱们两个没法出去报信。”
小绿脸色一白:“她们想……想做什么?”
苏婉却没回话,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附耳过来。”
小绿听了眼睛一亮,点点头,窗外的婆子已经挽起袖子了,粗声道:“状元夫人这般目中无人,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刚落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小绿扶了苏婉出来,苏婉瞥了院中好整以暇坐着的华贵美妇一眼,眼带责怪的看了小绿一眼:“贵客来临,岂能这般怠慢,竟不把人请到屋里去坐?”
小绿嘀咕道:“哪是我没请,人家根本被把我放眼里……”
安姑姑道:“状元夫人无需这般多礼,在院里便好,我家夫人此番亲自上门,委实是有事相商。”
苏婉点了点头,却不接话,只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夫人尊贵,这般寒门小户,怎好意思委屈夫人进去?小绿,你去多搬几个椅子来,请大家都坐下罢。”
许是看不惯苏婉一直不进入状态,柳夫人终于屈尊降贵的开口了:“无需计较这些,先谈正事罢。”
小绿不满的白了她一眼:“谈正事也得让我家小姐先坐下吧?哪有人来别人家做客,自己安安稳稳的坐着,却让人家主人挺着肚子站着听话的道理?就是我从戏文里听过的那些专门折腾媳妇的恶婆婆,也没坏到这种地步。”
苏婉低头笑,不去看柳夫人一干的蛋疼的表情,她其实还是有些同情的,柳夫人一行人未必就真的不懂这些礼数,一是她的礼节应该对着与她同阶级地位之人,自己肯定受不起她的礼貌,二来也是存心来个下马威,甫一见面自个儿便被她们唬住了的话,接下来还不都是她们说什么便算什么?只是想的很好,奈何宅斗高手遇到小绿这么憨直的傻丫头,从肚子里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出来的话,便被她曲解成十万八千里的模样,想来也是心塞的。
柳夫人能到现在还面不改色,已经是她涵养好了。
小绿不理众人,搬了条椅子出来,也学着柳家下人先前的作态,对着椅子擦了又擦,才扶着苏婉坐下,苏婉道:“请大家也坐下罢。”
小绿却道:“人家才瞧不上咱们家的凳子呢。”说着,竟转身出了院子,她反应太叫人措手不及,一时间众丫鬟婆子便没能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婉跑出院子,到了隔壁,大嗓门几乎在整个巷子间回荡。
“隔离侍郎府的柳夫人来我家做客,只是我们家凳子不干净,无奈只能向婶子借几张回去了,放心,用完便立即还您!”
自从宋子恒考中状元后,他们与隔壁邻居来往便勤了许多,这条小巷不单是外乡人来租住的,也有自个儿是京里本地人,赚了钱便在这里造了房子自家住,这一带环境不错,无论是租的还是自家造的,能住这里的人家条件都不会差,小绿不费吹灰之力借来许多凳子,邻居们还特别热情的亲自把凳子搬到苏婉院子里,开开心心的近距离瞧了眼官家夫人,只是毕竟是贵夫人,气场就是不一般,邻居们不敢多待,打了个照面便讪讪的出去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柳家一干下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待名义上亲自送凳子来,实际却是瞧热闹的人们退散后,柳夫人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却仍旧压抑了怒气,扫了苏婉一眼,眼底比起之前的不屑,却多了几分慎重。原先是她太过掉以轻心,身边伺候的人怕是揣摩她的心思,故意将这苏氏说的不堪了几分,而她原本对苏氏就没甚好感,此番先入为主,更当她是粗俗无脑之人,所以才这般声势浩大的过来,想着直接将没见过世面的苏氏震住,之后也能省许多口舌,竟没想到,这苏氏却也有几分胆色,自家倒真是打草惊蛇了一回,让苏氏有了警惕,这才故意叫丫鬟把自个儿来他家的事传了出去,如此一来,自个儿顾忌名声,也不会轻易对她做甚么。
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柳夫人仍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乡野出来的粗鄙之妇,见识再多也就这样了,自家甚么身份,犯得着对她做什么?便是真的想做什么,也不会做的这般人尽皆知。
“不知夫人亲自前来,是有何要事?”苏婉没柳夫人这般心思难测,毫不掩饰的给了小绿一个赞赏的眼色,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安姑姑也在心里冷哼,对柳夫人道:“夫人,是不是叫她们去外头等?”
带这么多人来是为了给苏婉一个下马威,实际上柳夫人要做的事根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到时候毁的就是她自己女儿的名声。柳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安姑姑便叫人都去门外看着,不用吩咐,自有人拉了小绿下去,小绿还想挣扎,苏婉却道:“跟着她们出去罢。”
“小姐……”小绿心里着急,却又挣脱不开,只能跺着脚被人拉走,心里头不停祈祷姑爷快些回来,只是想到小姐先前说的那话,倒不太敢过于期待,这柳夫人特意挑选了姑爷和大牛都不在的时候上门来,摆明了来者不善,谁知道会不会在半路叫人绊住姑爷他们的脚,不让他们早些回来?
见众人都退散了,柳夫人这才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会意,开门见山的对苏婉道:“听闻状元夫人是商户出身?”
苏婉挑了挑眉:“正是。”
“宋公子乃今科状元,圣人钦点入翰林,本该前程无限,奈何没结一门好亲事,只怕状元夫人娘家日后要给宋状元添不少麻烦了。”
“是吗。”苏婉似笑非笑,“劳夫人费心了。”
安姑姑没有理会苏婉讽刺她们管太多,继续道:“状元夫人也别说老奴说话难听,按着您的家世,别说嫁与状元郎为妻,便是为妾也是高攀的,宋状元有一个商户出身的妻子,日后仕途想来要受许多影响,人说娶妻娶贤,夫人便是无法给宋状元带来帮助,也不能这般拖后腿不是?”
苏婉听得这番义正言辞的话,竟然半点没生气,反而笑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柳夫人又皱了皱眉,摸不准苏氏这反应到底是气的,还是当真不在意安姑姑的话,这才正眼瞧了苏婉一眼,眼底有着打量。
安姑姑顿了顿,得了自家夫人的眼色,这才继续道:“如今我家老爷爱惜人才,不忍宋状元这般为岳家所拖累,愿意重新为宋状元择一门亲,定对宋状元在朝堂之上大有裨益,状元夫人若是真心为宋状元好,想来也是赞同的。”
“给相公重新择一门亲?那我待如何?”
安姑姑想也不想的道:“您的出身虽然不堪,然毕竟也曾与宋状元拜过天地,如此便破例做个贵妾,将宋状元夫人之位让出来便是。”
“我可怀着相公的头一个孩子。”
安姑姑还未说话,柳夫人却瞥了苏婉一眼,开口道:“破例许你的这个孩子养在正室名下便是。”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养不养得住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夫人想法不错。”苏婉竟然点头,安姑姑眼神一喜,以为她同意了,哪知下一秒苏婉似笑非笑,“只是很好奇夫人这番是为谁来说亲,贵家小姐?”
柳夫人脸色微变,一双眼睛瞪向苏婉,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夫人怕是高估我了,毕竟我是商户出身,见识有限。”苏婉仍然淡定,笑盈盈的道,“只是商户之女再不堪,有些道理还是知晓的,不知夫人如今是以何立场来操这份心?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能开这张口,又不是相公的爹娘,我只能猜夫人是不是……”
柳夫人打断苏婉的话,声音冷硬:“我原还道你是个贤惠知礼的,如今看来倒是半点不顾宋状元对你的情谊,这般自私自利,怎堪为妇?!”
“内人堪不堪为妇,自有在下定断,倒是夫人太过费心了!”院门冷不丁被人一脚踹开,宋子恒站在门口,脸色冷硬,大踏步朝里走来。
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柳夫人震怒,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冷厉的看向院外,几个柳府出来的丫鬟婆子被大牛小绿和两个陌生的汉子拦住,因着这般宋子恒才能破门而入。
苏婉原先还镇定自如的脸色,瞧见宋子恒一回来,就开始抱着肚子抹泪了:“幸好是相公回来了,相公若再不回来,妾身就怕要被逼得自请下堂了。”
柳夫人先前指使安姑姑说那么一大堆,也没能让苏婉说出这四个字,宋子恒一回来,她倒是明白了——可见之前都是装糊涂,柳夫人自持身份,今日竟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眼的乡野村妇蒙了过去,自然是气盛,且苏婉这话声音不小,连门外的小绿大牛都听见了,顿时也顾不上与柳家下人纠缠,齐齐回头怒瞪柳夫人。
最气的还是宋子恒,他不比小绿大牛,是知道来龙去脉的,那日还道娘子杞人忧天,岂不知世间竟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宋子恒也气急,对着柳夫人更无个好脸色,面子都不愿做,只拱手道:“在下一介寒衣,高攀不上贵府小姐,夫人请回罢!”
柳夫人先是震怒,气苏婉不要脸,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般做戏,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气宋子恒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如此拙劣的演技竟也相信,先前倒是她高估了他!这会儿听完宋子恒的话,她却是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瞪向宋子恒:“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子恒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君子风度全然不顾,揽着苏婉,一脸戒备的看向柳夫人。
反倒是苏婉趴在宋子恒肩上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抬头冲柳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知名声对贵府小姐的重要性,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