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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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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其实昨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靠着罗锐的宠幸才坐上这个位子的。想不到——”
  “他的确可说对我痴迷,但也仅限于肉体。他从没有想过在政治上扶植我,更不可能将黛侯之位传给我。何况,我是算计他性命的人!”
  说阴谋讲陷害,吴是非内心里终究无法泰然,不由得皱皱鼻子,撇过脸去:“涟侯是死得冤,费勉也冤。”又睨一眼袁恕,皮笑肉不笑,“这一步步连环相扣,你果然实非池中物。”
  袁恕眸光依旧很静:“杀罗锐仅仅出于恨,比对洪徵还恨。那日我已备好素缟,只等哈屯来绞死我。没想到韩继言会公开说出孩子的事,他和徐之孺他们联名推举我为继任。七十万大军作后盾,温啓那群三公大臣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意外的是,钧儿会突然弃了哈屯,倾向于我,直说要维护父上的血脉,并当众认我为亚父。哈屯含恨殉葬,温啓也只得先尊我为主。诏书上说是代世子摄政,真登了极,他们也控制不了了。说到底,两方面都是看着这个孩子。”
  “嗳,你这话有点儿意思!”吴是非盘腿坐在矮桌旁,语气并不严厉,“这算又一出新的情非得已?甩锅给一个没出世的肉疙瘩?”
  袁恕无力地摇摇头,手搭在额上:“之前说过,我已是黛侯,无论因为什么理由我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既然来了,就必须做我该做的。我不能嘴上说着顺势,只享受了权力却放弃履行责任和义务,那样不叫顺势,而是投机。”
  吴是非轻笑:“能说出这话来,倒还算个人品贵重的主君!”
  “非姐不用取笑我。”袁恕蓦地顿了顿,“抱歉,没改过口来!”
  吴是非哼笑,摆摆手:“随便了,爱怎么叫都行!气头上讲出来的话,事后再计较忒幼稚。”
  袁恕合了合眼,目光有些呆滞。
  “折腾一晚上了,忒辛苦!”吴是非走上矮阶来坐在榻沿儿,掖一掖毯子,好声劝他,“睡会儿吧!”
  袁恕摇了下头。
  “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不睡觉身体不会好,又怎么跟他们斗?你不是说不会放弃么?”
  袁恕嗓音干涩:“睡不着!”
  吴是非撇撇嘴:“嗯——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袁恕直望着她,忽然地,落下泪来。
  吴是非俯下身,柔柔地抱住他。
  “非姐,我真的想不通!”
  “怎么能想通呢?”吴是非哄孩子一样笼着袁恕的肩膀,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呀拍,“人和人都是不同的呀!对于自己不曾怀有的恶意,怎么可能会理解?又有什么必要去理解?记住袁恕,坏人需要的是惩罚,而非感同身受。即便情有可原,也不该是被害者去原谅。这是我一直以来遵从的道,我的理。当然,你不必跟我一样,只是如果你愿意换个角度看待人性,也许心里会好过许多。”
  “这就是你肯留下来的根本原因?”
  “对!这就是我能够安于现状的原因。对曾经发生的事我始终没有原谅,也不尝试理解你做事的方式、你的立场,甚至包括你的无可奈何。我什么都不去想,因为那都是属于你的特有情节,不能编入我的人生剧本。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彼此的一名观众,在戏外目睹一切,却永远不能替对方登台演出。留下来是权衡过后的一次趋利的选择,而现在我离你这么近,是因为在同等利益阵营下,作为伙伴给予你安慰和鼓励。袁恕,你早已不是原来的阿猿了,该放弃将情感放在理智前的思考方式了。”
  “如今的我,还有可以放弃的情感么?不是,全都已经失去了?”
  吴是非居然咯咯笑起来:“小子,你真的学坏了!”
  “坏吗?”
  “坏啊!哭鼻子装可怜,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想要求同情和拥护。怎么着?想姐全方位宠幸你一下?”
  袁恕默了好一会儿,哑声道:“是啊,非姐肯给我吗?”
  原是一场刻意的避重就轻,想不到没有换来知难而退,今夜袁恕任性地选择得寸进尺。
  相向的人,错过的面容,彼此都无法将对方的真心窥透。只能凭一直以来的了解去猜,去周旋,一言一语全是心机。
  ——思及此,吴是非心头猛地一颤,释然了。
  “臭小子!”她不痛不痒拍了下袁恕的头,放他躺下,推开一臂的距离,真诚地笑着,“想要我的心,等你好了真正有闲暇有精力的时候,再来努力吧!”
  袁恕没有笑。他始终,笑不出来。

  二十二、缘来晴雨

  两天里张萌逮着机会就要暗搓搓追问吴是非,究竟怎么看出来李墨心里有鬼。吴是非本来还想保持一下自己身为天师的无上神秘感,最后架不住小丫头软磨硬泡,加之连韩继言也在边上起哄,一脸的求知欲旺盛,没法子,吴是非只好给他们揭秘。
  “他没事儿老摸鼻子。”
  张萌显然对这个答案的平凡程度很是难以接受:“摸鼻子有问题吗?”
  吴是非两眼乜斜,挽一副名侦探的高深样,摸着下巴道:“你不懂,人在紧张的时候,鼻子会痒。有的人呢会皱眉头耸鼻子,有的人就忍不住会去摸一摸。李墨进来才多大工夫,我看他摸鼻子至少得有三四趟。以前没见他有这习惯呐!”
  读心理学的发小那儿听来的科普,吴是非现学现卖炫耀给张萌知道。
  老实巴交地张萌顿时恍然:“噢,怪不得阿言那时候老揉鼻子!”
  吴是非表情鸡贼:“那时候?”
  张萌噎了噎,瞬间红了脸,不可言说,但,不言自明。
  羞赧局促,扭头还往外去,正撞见进来的徐之孺,慌慌张张报告:“温呵呵来了,来了!”
  温呵呵就是温啓。这群小将们聚在一起最爱做的事,就是给旧贵族的大臣们起外号。温啓这人酷爱冷笑、嗤笑、皮笑肉不笑,说任何异见之前总先呵呵笑两声,故而得名。
  “来就来呗!他能吃了你噢?”吴是非不以为然。
  “他要进来探望主上!”
  “噢,探呗!”吴是非回头一指原本就躺着的袁恕,“闭眼,装死!”
  袁恕说得很淡:“别让他进来。可以动武!”
  “嗯?”吴是非短暂惊讶过后十分激赏,“这招漂亮!打死都不让他进来,咱就是心里有鬼不让你知道。嗳嘿,打人我喜欢,我来我来!”
  说着,就一头冲了出去,顺便把门扇用力拉上,直撞得乓乓响。
  温啓被响声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了公牛一样横冲直撞过来的吴是非。
  “有言在先,本天师顶烦你个老封建老□□老观念倚老卖老的老顽固。”
  温啓半身拼命往后仰,努力不后退,也不客气道:“老臣也烦你!”
  “那太好了!”吴是非叉腰挑眉歪嘴笑,“走吧,不送!”
  温啓蒙声儿,须臾才道:“老臣特来探望主上,你因何阻我?”
  “说啦,我不喜欢你啊,不想看见你!我今天就不走,所以你也别想进去。”
  这话实在无赖透顶,气得温啓脸颊抽搐:“大胆,无礼!”
  吴是非嘿嘿笑:“本座是天师啊,胆子不大能下凡来教化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么?”
  温啓语塞,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歪理邪说,坑蒙拐骗!”
  吴是非故意弯腰作附耳状:“啥啥啥?嘀咕啥呢?大点儿声,听不见!”
  温啓心一横,喊起来:“你这坑蒙拐骗的妖女,瞒得过主上,却唬不住老臣。”
  “哎哟喂,都听见了哈!”吴是非左右吆喝一嗓子,伸手揪住温啓的前襟,“辱骂天师,肆意构陷,本座很生气,我要替天行道消灭你!”
  方圆一百公尺内全是韩继言布置的卫兵,都是袁恕的人,换言之他们都跟吴是非穿一条裤子。天师要降罪,“忠臣勇将”们莫肯违!于是一群人很喜闻乐见地集体围观了天师揪大司徒的胡子。
  当真是一根一根揪!揪下一根吹掉,再揪,还吹掉,显得特别有耐心,也特别开心。
  一开始温啓还抵抗并喝骂,后来见实在无人相帮,又疼得很,内心倍感羞辱,老脸遂涨得通红,一会儿再白一白,很快就青了。眼看着老头儿气得眼珠子直往上吊,浑身打颤,很可能要呜呼哀哉,吴是非本着尊老爱幼、见好就收的优良美德,招呼了两个不远处的卫兵过来,嘱咐他们把老司徒恭恭敬敬给送回家去了。
  临了还冲着人背影挥手喊:“这半个月本天师都决定扎根在大帐为主上祈福,您老记得见我绕道走啊!不为身体健康也考虑胡子们的生长周期,老啦,毛发不比年轻时候浓密,得珍惜啊!”
  就见温啓膝头猛地一软,脚底下打了个跌,差点儿没扑倒地上。
  吴是非很满意,拍拍手径自回了大帐。进去就看见张萌躲在门边捂着肚子埋着脸,徐之孺在抹眼泪,韩继言则死命装酷,憋着不许自己笑出来。
  吴是非明知故问:“干嘛?”
  一个个都不理她,都在竭力克制。
  吴是非便语重心长:“年轻人,有情绪要合理宣泄,不然容易早衰。乖,想笑就笑吧!本座准了!”
  “噗——咳咳,哧,哈哈哈哈——”
  韩继言捂眼,徐之孺捧腹,张萌往边上一倒,拍地狂笑。
  尔虞我诈的斗争很残酷,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渴望一次短暂的释放。吴是非给了他们一次放松。然而,袁恕依旧置身事外一般麻木,不嗔不怒,也不苟言笑。
  周予担心地跟吴是非表示过:“主上这回,真是伤透心了!”
  此刻望着病榻上的袁恕,吴是非多少还感到一丝反省,毕竟一月来的疏离、冷淡,情感上她自问立场从来没有改变,但处理得太过锐利了。姒儿活着时曾笑过她主张太强,不爱给人留余地。好像当日斥责袁恕贪生又慕死,对于重逢以来许多的冲突,她也没有定下心来好好听他说过一次。总是自己表达完了,才想起来听一听别人的情何以堪,而有时候,这样的倾听却显得为时已晚。
  “药送来了吗?”等年轻人们笑过了,吴是非似无意问了张萌一声。张萌想起来,边往矮桌走边说:“天师方出去小枫就送过来了。因嫌烫嘴,且放着凉一凉,这会儿该是温得正好。”
  吴是非点点头,还将药碗接过来,主动去给袁恕喂药。可他仍旧摇摇头,显是不愿喝。
  吴是非以为他怕哭,病中娇赖,便好言哄他一哄:“回头给你削个梨吃,可甜了。喝了药病能好,咱不跟身体过不去,昂!”
  袁恕还躺着不动,不喝。
  吴是非有点儿怒了:“作怪呐?”
  “……”
  “嘿,我还治不了你了!小韩帮忙,给他扶起来。”
  韩继言依言过来,俯身欲要去抱,遭到袁恕一记瞪眼,立即缩了回去。
  吴是非拍拍他胳膊鼓励:“听我的!”
  这群猴儿精全是墙头草,一早看出来吴是非的强势,主上在她跟前且乖得跟驯好的良驹似的。有她撑腰,韩继言便嬉皮笑脸给袁恕鞠了一躬,道:“主上,得罪了!”
  言罢,托住袁恕肩背利落扶起,还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坐好。
  吴是非则一手端着药碗下最后通牒:“再问一遍,喝不喝?”
  袁恕轻蹙眉:“不是的,我——”
  吴是非才不听他说,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药含住,覆唇给袁恕喂药。
  屋里其余几人全看傻了,张萌更是又欣喜又觉难为情,手捂住眼睛,却张开两指宽的指缝偷看,眼中满满都是羡慕和崇拜。
  可吴是非感觉不到崇拜,她也不想要崇拜。
  “天师,你——”
  看着五官扭曲、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吴是非,张萌很是担心。
  “嗯咳,骗砸!”吴是非说话带哭腔,眼泪当真落下来,“这特妈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是酸的?好涩,呜呜呜,这哪儿是药?简直就是尿。啊呸,鬼才喝过尿呢!救命,水!”
  张萌赶紧倒了杯水捧过去,吴是非拿过来喝一口仰脖咕噜咕噜漱口。低头想吐,蓦地意识到这是在室内,搁下药碗跳起来往外跑,噗地喷了一草地。袖子一抹嘴,忽然放声嚎啕。那场面,以及哭声里的情感,真可谓伤心欲绝惨人寰!
  张萌站在门里望外头,直看傻了,全不明白吴是非这究竟唱的哪一出。刚想出去问候一下安慰安慰,吴是非扭头又冲回来,抱住她接着哭。边哭边拿脚后跟磕上门,推着她进到里头。到得袁恕卧榻的矮阶下,倏地止了哭声,将她放开,抽抽嗒嗒指挥:“倒口水,渴了!”
  余下韩继言和徐之孺也全懵了,想不通吴是非这骤雨骤晴的泪腺是如何做到收放自如的。
  吴是非喝过水,还往矮阶上一坐,跟癞皮狗似的吐着舌头,也不说话,臊眉耷眼的看起来生无可恋。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一直少言语的袁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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