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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思不思,要尔等多嘴?”看不出来,韩继言挺横啊!
“赖狗狂吠,贱人得志!”嘿,这女的阴阳怪气劲儿,跟谢延有一拼!
“既然得志,哪还称贱?不得志的,才爱逞口舌!”恕儿回得好,嘴炮有进步。
“总之,妖女必须死!这是立威,也是宣告,我们玄部才是真正的西荒之主!”
“靠杀害女人与小孩子立威,哼,真是好威风!”
“韩继言,便是你军功卓然,记住,你不过四品武官。”
“你们眼中几曾有过君臣?”
“圣君多闻,忠言逆耳!”
“我看你们是佞贼当道,无耻下流!”
“狗奴才——”
仓啷啷一阵刀剑出鞘的铮然,吴是非躲在帐后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儿想:“哎哟哟,这是权臣党争,要哗变啊!恕儿裹在里头要不要紧呀?”
又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还没见过新黛侯长什么样呢!外头一群人一口一个主上,她且瞧瞧这位西荒的政坛新星头上有没出角,顺便观察情势,以便随时冲上去帮忙袁恕。
想了就动作,吴是非伸手捏住帘子一角,非常缓慢小心地撩开条缝,眯着眼探头往外瞧。
遗憾,人都挤在一起,火把的光线也不均匀,实在看不清。
吴是非只好冒险站起身,再把帘子撩开一点,半张脸都露在外头,踮着脚努力看。
正在这时,忽来朗朗威仪的男声,不疾不徐:“费司空来见本侯,袖中还藏着这样的小玩意儿,有趣!”
霎时干戈止歇,所有人扑地跪拜,高呼:“主上息怒!主上恕罪!”
累累的人群中,唯一人孤高地站立,似尖碑,若冷峰。
那是黛侯,那是——
“吴姑娘?!”
韩继言跪在地上,神情惊恐地望着僵立在帐口的吴是非。
黛侯猛然转过身来。
“非姐……”
“恕儿?”吴是非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喊喊不出,想哭也哭不出,“你是黛侯?为什么,你会是黛侯?”
袁恕眸色慌乱,往她处急走几步,想要解释。
“不不不,别过来,先别过来!”吴是非已出了帐,下意识往侧边又跨几步,“你先说,你是不是黛侯?”
袁恕点头,声音低哑:“我确实就是黛侯。”
“你跟我们,跟赤部,打仗?”
“我的确随军出征。”
“随军?不是领军吗?”
袁恕在吴是非眼中看见了嘲讽,不由得心下凄然:“非姐你听我说——”
吴是非还旁撤一步,冷冷打断他:“那人是你吗?”
袁恕神情一滞。
吴是非明白了,惨笑道:“呵,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还得谢谢你放我一条生路呢,黛侯阁下!”
“不是的!”袁恕冲上前去,在吴是非逃开前捉住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那儿。那时候我是骑兵校尉,奉命去打前锋,我们的任务是分割战线。韩继言也不认识你,都是误会。我没有要捉你,从来没有!”
“那现在我算什么?”吴是非爆吼,“你的入幕之宾吗?我可是赤部天师啊,黛侯!你不用杀我以安民心以立君威吗?”
袁恕拼命摇头:“不会不会不会!我不会杀你,没有人可以杀你!我发誓!”
韩继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也帮着袁恕解释:“吴姑娘误会了,他们说的妖女不是你,是公——”
“韩继言——”袁恕撕声咆哮,目眦欲裂。
韩继言惊退一步,自知失言。
再看吴是非,已是如遭晴天霹雳,心神俱丧。
“姒儿,姒儿……”吴是非浑身都在发抖,双目失焦,“你要杀姒儿!袁恕,你要杀姒儿是不是?你不让我见她,因为你要杀了他。袁恕——”
掌起怒掴,恨恨打在袁恕脸上。
“那是姒儿啊!”吴是非声泪俱下,“她帮过你的!没人敢理我没人听我乞求,是她去求了谢延给我派了医生,不然你还能在这里当你的黛侯吗?人可以忘恩,但不能恩将仇报,你良心被狼叼去啦?”
袁恕也抖,满目惊惶。他比吴是非还怕,怕失信,怕失去。
“非姐,我没有!”他恳求吴是非给他时间去说服,去两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姒儿的,我发誓。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吴是非深呼吸,说:“好!”
袁恕以为她肯妥协,却不料她接着说:“把我和姒儿关在一起。姒儿生我生,姒儿死,我也死。没有舍她留我,要杀她,你得先杀了我!”
这样的要求袁恕可以理解,但他无法答应。
因为身后那些老臣们不答应!
他们一心想要处决姒儿,更不介意处决一个来历不明的所谓天师。
保不住,一个都保不住了!
——袁恕看着吴是非眼中的决然,又望老臣们奸猾的森笑,摆不平,断不下。
他步履踉跄,跌靠在韩继言身上,头痛欲裂。
“主上——”
“都别争了!”
稚嫩的少年凛然登场,锦衣玉带,剑鞘宝缀。身后重重兵甲护卫,押来了娇弱女子。
“亚父宅心仁厚,各位卿家也是秉公执法,既为江山稳固,那这个恶人不妨由孩儿来做。”
剑出鞘,锋抵少女咽喉。
“住手!”
“啊啊啊——”
袁恕和吴是非同时出声,也双双扑向前去。
冷漠的兵卒拦住了吴是非,而袁恕的去路上有跪地的老臣们状似忠肝义胆。
“事关我部存亡,主上不可再优柔寡断呐!”
“世子忠孝,恳请主上成全!”
“主上三思,主上明断!”
那些宣扬着为公为民的臣子们声势如浪,一遍一遍催促袁恕,便似战场三通鼓,声声急,声声夺命。
身旁则更有吴是非的哭喊嘶叫,人已失智,情切切,意惶惶。
“不要!求你恕儿,放了姒儿。你答应过我的,要留她活着,哪怕关一辈子。你答应了的呀!不要啊,恕儿,你不能骗我啊!求求你恕儿!杀了我放了姒儿好不好?我来替她,我替她!你放了她吧,求你了,我求你啊!袁恕——”
吴是非当真跪下来拜他,求他,喊得嗓子里湮了声儿,哭得眼底都是血。
袁恕左右为难,不得两全。便罢便罢,心一横,搡开韩继言,顺势抽出他腰间佩刀,锋指老臣。
“主上——”
“挡我者,死!”
少年全然无措,持剑的手止不住发抖:“亚父不可,这些都是跟随父上多年的肱骨啊!”
袁恕提刀更指他:“钧儿,放下剑!”
“可……”
“放下!”
少年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松手把剑掉在地上。
眼看袁恕君威慑人,情势应有好转。不料,白胡子老头突然不管不顾扑上来,拦腰抱住了袁恕,嘴里直喊:“世子快动手!”
有他为榜样,另几个臣子索性也冲上来,抱腿的抱腿,抢刀的抢刀,委实放肆。
不得袁恕喝令,韩继言抬脚就踹,直将中年男子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翻。又架住妇人拖开几步,甩手扔出去,回来二话不说,抢了一名兵卒的□□戳到老头鼻尖。
“温大人,您这犯上得很有新意啊!”
老头子还挺凛然,脖子一梗慷慨就死:“忠言逆耳,老臣无悔!”随即仰天长呼,“先侯啊,老臣无能!这江山,怕是守不住啦!”
韩继言怒目:“老贼悖言,狂妄至极!”
说着,真要一枪捅下去,却遭少年惊叫阻拦。再看去,那孩子竟将剑架在了自己颈侧。
袁恕焦头烂额:“胡闹!”
然而少年有自己的执着:“亚父教我,为君者当作楷模,不苟不藏。我们可以改变立场,但不能放弃立场。人无信念,心则不坚。所以哪怕信念是错的,若得贯彻始终,也是错得有骨气。亚父,孩儿觉得今次是您错了!孩儿必须帮您改正错误,这就是孩儿此刻的立场。亚父,请您成全孩儿!”
“蠢货!”袁恕反手掷刀,正划在少年臂上。登时血涌,臂力难支,剑堕地上。
护卫抢上来为他包扎,少年面容惨淡,泪水涟涟。
“呵、呵呵呵——”
一出闹剧,一场人伦,观过看过,众皆凄凉,唯有那阶下囚一人痴笑,冷眼讽这些真真假假的人,又似讽这天天年年的乱世。
“天机火种——”姒儿倏地高喊,双眼柔柔地望着哭到虚脱的吴是非,笑容释然,“得之君王!”
拾起的剑,锋抵着心口,少女眼中无惧,依恋地道声:“姒儿走了,非姐保重!”
血泼溅,染了目中所见的一人,一世。
十二、非我修罗
天际已泛白,草原的夏天夜晚很凉,日间酷热,一切都是无遮拦的。天与地,花与草,还有这新新旧旧一辈辈演出的爱与恨。
吴是非抱得再紧,都无法温暖姒儿死去的尸身了。
华贵的宝剑贯穿了少女的胸膛,死亡于她干脆利落得更像是一场骤然而至的永眠,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能含笑别离世间。
可吴是非看不见那安详的表情,她眼中只见血。天亮了,血都看不见了,只是苍白。生命的苍白,信念的苍白。
然而原来的信念又是什么呢?吴是非突然想不起来。或者,从来就没有过。
她不爱这世界,没有归属感,三年了,她总想逃离,让人生回归正轨。
习惯了在和平年代当一个得过且过的废柴,抽着烟嚼着米饭,偶尔感慨一下人生苦长,吴是非不知战争为何物,也未思考过家国荣辱,未有责任与抱负。突然有人跟她说口袋里那只胡同口老于头的烟杂店里一块五买来的打火机是预言所示的火种,要她粉墨登场扮演应谶的福星,然而敬她拜她的人如今都已不在。短短三年,赤部陷落,姒儿就在她眼前由生到死,吴是非只觉自己是一名失败的演员,蹩脚透顶。戏剧终幕,大帷落下,无人喝彩!
于是开始相信了吗?
信这一切不再是某个三流作者杜撰的虚拟,信没有删除键可以将文字一气抹消重设情节,信那些血那些命都是活生生的,不可复苏。
那么此刻自己究竟又是假的抑或真实?她真的是穿越来的一名异类,还是设定者恶意的玩笑?要她用新秩序下所谓文明人的眼光批判这蛮荒,最后却告诉她:你只许看!
势单力孤,或者仅仅因为她不曾用心融入。
吴是非知道自己一直未真正投入到角色中去,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天师。
因为没有尽力,所以一败涂地。三年里她始终置身事外,如今,故事亦不许她介入。
“可我还是偏心的!是不是,姒儿?”吴是非泪已干了,再哭不出来,也哭不动了,每一字每一声都哑得几乎要断绝,“是我欠他一条命,就拼了命地想帮他,想让自己心里好过。可帮了他,命还得还。那也该我来还呐!为什么要让你来替我偿还?为什么帮了他最后就害了你呢?是我错了?恨我了吧?啊?姒儿!恨非姐偏心,选他不选你,所以不要跟我说话了,不要我了。姒儿……”
袁恕就立在吴是非身后,没有离开过。她哭了一夜,袁恕站了一夜。身边大臣小卒全都跪着,袁恕不许他们起来,更不许他们轻松离开。
但太阳即将升起,草原的阳光会迅速将姒儿的身体烤坏。袁恕不得不去打扰吴是非的悼念,单膝跪在她身侧,用同样干涩的音调低低劝说:“非姐,让姒儿走吧!剑太冷了。”
吴是非机械地偏过头,神情涣散:“不敢有劳黛侯!”说着抬手握住剑刃,不知疼一般用力攥紧,一点一点,将这冰冷武器从姒儿心口拔了出来。
袁恕直愣愣望着她指间低落的血,心疼,却不敢去夺。他尝试要将姒儿接过来,吴是非弃了剑,还将姒儿抱紧,谁都不给。
“至少别让她睡在外头。”
“睡?”吴是非眼角微微一颤,“黛侯用字真是风雅!”
袁恕垂睑,总是歉疚。
韩继言跪了一夜,人还撑得住,心情却不能够好。他更为主君不平,膝行靠近,粗声道:“您抱着个死人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是恶心人还是恶心自己?”
袁恕回身一巴掌结结实实撩在他颊上,眼底满满的杀意。
韩继言错愕,心头顿觉骇然。
而袁恕转过脸再看吴是非,意外她竟诡异地笑着。
“非、姐?”
“好像啊!”
袁恕不解。
“你,洪徵,谢延,就连姒儿都是,打人时候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脸。有权力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你的人生目标。我看见了,真是威风!”
袁恕痛苦地摇头:“不是,这不是我的理想!”
吴是非脸上挂起惊奇:“嗳哟哟,不是吗?我记错了?好好想想,噢,对,你说过的!小奴隶想有一天能直起腰来仰望天空,想有名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