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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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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少爷架子?”伍子不客气道,“咱们为的是能见到阿梨,你这样身无分文贸然出去,对自己反而不利。”

    杨劼沉默不语。

    伍子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杨劼手中,“我师父手头没多少,这点够一个人进去的。”

    杨劼紧紧捏住银锭,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由衷的一声,“好兄弟!”

    “你快去见她,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伍子的声音如醇酒如甘霖。杨劼感动地拍了拍伍子的肩膀,伍子笑了笑,目送杨劼往柳陌巷方向去。

    观香楼一夜惊魂后,到白天全部门窗紧闭,姑娘们都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那些嫖客早闻听发生的事,也不想迈进楼门一步,有些亲眼目睹的更是窃窃地描述起来。

    一时人心惶惶,观香楼内外笼罩着大祸临头的气氛。

    不想太守府透出消息,皇帝并没有怪罪下来,据说皇帝昨晚印象最深的就是浣纱舞,也多了几句惋惜之词。人们长舒一口气,观香楼重新开门接客,姑娘们换上浓丽的装扮,如成群结队的蝴蝶,楼上楼下翩翩飘舞。

    御书填匾自然成了泡影,鸨母难免沮丧,朝着芷媚絮絮叨叨地说阿梨是罪魁祸首,要是选了冰蓝或者别人,也不至于发生这样弥天大祸,云云。芷媚对阿梨突然闹病心存疑惑,又得不到她的消息,只得任凭鸨母埋怨,默默地想着心事。

    午时不到,太守杨靖业亲领宫中内侍进楼,天降祥瑞,皇上对浣纱舞念念不忘,要求观香楼明晚重新御前表演。观香楼顿时一片喜庆,贺词不断,连杨靖业也附和上前道贺。

    鸨母欢天喜地,接着又犯起愁来,“杨大人,浣纱舞就这几个姑娘会,如今阿梨不在,上哪儿再去补一个?”

    “呦,妈妈真忘记我了。”

    冰蓝兴高采烈地过来,眼睛睨向杨靖业,顺势搭上他的肩,频送秋波,“杨大人,您难得来观香楼,多坐会儿,奴婢保证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阿梨病倒,这空位奴婢当仁不让了。”

    杨靖业哈一声笑起来,笑得狡谲,“本官要的是雏,你还是吗?”

    冰蓝受了奚落,佯装噘起红唇做娇嗔状。鸨母嬉笑着推开冰蓝,“少在这里惹杨大人讨厌,快找芷媚准备去,明晚别给我出差错了。”

    冰蓝阴谋得逞,忍住心中的那份得意,恰到好处地给杨靖业行了礼,施施然走了。杨靖业放眼望去,楼里舞乐齐宣,千姿百态的舞女歌妓参差糅合,争相交辉。

    “果多姿容出众的。”杨靖业大是感慨,想起自己纳的三房四妾,总带有矫揉矜持的痕迹,哪有观香楼女子那般艳丽和热情?就是去年新纳的七夫人,如今也渐渐让他倒了兴趣。

    鸨母早猜出他的心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贴近杨靖业耳朵小声说道:“老奴高价新买几个雏,过几日就到南州,个个花容月貌娇媚动人,回头老奴挑最美的送到府上去,给大人尝尝新鲜,大人要是满意就留下,也是那姑娘天大的福分。”

    杨靖业微微颔首,露出满意的微笑。

    “皇上下榻在鸿顺堂馆,里外三层全是御林军把守,未经裴大人许可,就是本官也休想进去。那里的一景一物都不许碰,记住,明晚务必小心谨慎,千万别再捅什么漏子。”

    

 阴霾

    鸨母心下明白,满面堆笑地送杨靖业出门,趁人不注意,将准备好的银票送到杨靖业手里。

    “大人辛苦,观香楼靠大人多在皇上那里美言几句。”

    杨靖业也不推辞,随意地一看银票上的数目,笑吟吟的,也低声告诉鸨母,“其实皇上看上的不是浣纱舞,是芷媚姑娘。别张扬出去,你知我知就是。”

    鸨母大喜,忙施了一个礼,“老奴这张嘴保管封得严,大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准备。”

    送走了杨靖业,鸨母还沉浸在接连不断的喜讯中,唤过婢女倒了茶,慢慢咀嚼杨靖业方才留下的话语,却看见芷媚踩着碎步走了进来。

    鸨母殷勤地招呼道:“芷媚,进来坐。”回身亲自张罗倒茶送果盘,直夸芷媚,“阿梨这丫头幸好跟着你,你还一天到晚惦记她,等她回来,我让她朝你磕三个响头。”

    “妈妈。”芷媚一脸凝重,“阿梨为了浣纱舞不知吃了多少苦,怎么突然换成冰蓝了?就算换人,咱们也要问问阿梨明晚能不能行。”

    “连杨大人都不知道阿梨如今怎样了,怎么问去?芷媚啊,这个你就别操心了,阿梨是被裴大人救走的,她是他的人,裴大人若是怜惜她,会治好她的病,不然早打发出来了。”

    “我总感觉阿梨得病很蹊跷,莫非酒里有问题?”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鸨母定会破口大骂过去,芷媚说了,鸨母并没在意,反倒耐心解释道:“昨夜只是喝了一小杯的酒,咱们没事,怎么偏偏她会有事?定是她自己早得病了,见了皇上又紧张,病情突发罢了。”

    芷媚无奈地叹口气,鸨母还想说什么,前院管事匆匆进来禀告,说是有位年轻的俊俏少年找阿梨。

    “就说阿梨不在,让他过些天再来。”鸨母一心想着明晚的事,催促管事将来人打发走。

    管事凑过来,神秘地在鸨母耳边咬了一句,鸨母吃惊得脱口道:“你不会搞错?”

    “小的单看此人举止,就断定不是风月场合的老手。听说杨大人的大少爷长得俊,从年纪从外貌看,小的猜想是他。”

    鸨母沉吟片刻,嘿嘿笑起来,“老子一走,儿子又来,今日观香楼够热闹的。看来这杨少爷还挺专情的。走,出去探探他的口气,看他究竟什么意思?”

    花厅内粉霞如云,几名艳妓围着杨劼,有上茶,有献果子,带着轻佻声搭讪,一时如彩蝶围绕绚丽飞舞。

    鸨母老远地观望,年轻的杨劼虽相貌秀致,肌肤细腻如寒玉,脸色却苍白如纸,衣着无半分杨府大少爷的华彩,甚至有点落魄样。

    鸨母眸光一闪,断定此人就是杨靖业的大公子。暮春的时候离家出走,估计偷偷回来,连杨靖业还不知晓。

    当下笑嘻嘻地过去,打招呼道:“这位公子爷找阿梨是不是?这里人声喧哗,就请堂内入座。”

    杨劼初次进青楼,顷刻被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搞得不知所措,听鸨母这么说话,心下有点迟疑,但还是顺从地跟鸨母走进客堂。刚在里面坐下,听鸨母又朝外面喊:“太守府的管家若是进来,也请他来客堂上坐!”

    杨劼闻言,紧张地站了起来。鸨母看在眼里,心下已是明白,笑道:“看我老糊涂了,忘记告诉这位公子,阿梨不在观香楼。”

    “她在哪儿?”杨劼急迫地问,“她怎么样了?”

    “她不会有事的,裴大人让她住进鸿顺堂馆,这会两人正郎情妾意相看无厌呢。”

    杨劼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双唇也失了颜色,脱口道:“不可能!阿梨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那裴大人凭什么把她关在鸿顺堂馆?”

    鸨母料到他有如此过激反应,淡淡说道:“裴大人早就包下阿梨了。”

    “阿梨我包了,你要多少?”杨劼颤着声音,脸上掩不住的愤懑,透出一丝暗青。

    鸨母笑起来,眼光不经心似地掠过杨劼,“裴大人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五千两,你包得起吗?”

    杨劼紧咬嘴唇,眼里的戾气逼将过来,“把银子还给姓裴的!然后告诉他,不许碰阿梨,赶快滚出南州!”

    “啊呦,公子爷,老身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哪!”鸨母似乎也吃惊不小,害怕道,“裴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敢得罪他?就是南州太守杨大人,见着他如见神,说不尽的奉承话。再说裴大人心思难测,一旦触犯了他,整个南州城都难保。”

    杨劼目光一凛,呼吸渐次沉重短促,神情隐在阴翳处,不断变幻着内心的激愤。鸨母明白他的心思,继续激怒他,“没法子,观香楼靠招揽生意糊口,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难养啊。阿梨是太守府送进楼的,老身既要听杨大人的,又要顺从裴大人,做老鸨也难,这种话万万是不敢说的。”

    “你不说,我去说!”杨劼毅然往堂外走,“我去找那个姓裴的!”

    鸨母假装去劝解,杨劼心意已决,月白色的纱袍在风中飒飞,一如他狂乱的思绪。鸨母目送杨劼出去,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杨大人老奸巨猾,儿子却是如此不谙世事,纯一个愣头青。”

    前院管事凑上前,问道:“杨少爷这么鲁莽,会不会出事?”

    鸨母依旧含笑,胸有成竹道:“杨少爷对阿梨情深意切,杨大人又硬棒打鸳鸯,由着他们闹去。你先去给杨大人透个信儿,等着吧,给杨大人的银票迟早会回到我观香楼的。”

    

 疑点

    杨劼也不跟伍子碰面,独自朝鸿顺堂馆方向走。

    道路曲折绵延,走的时间长了,汗水粘腻在衣衫上,不自觉地带了气喘吁吁。终于,拐过一条空心砖砌的花墙,前面就是鸿顺堂馆,门楼气派轩然,灿金琉璃瓦光彩闪烁,宫阙脊兽掩映在繁花绿树之中,全然是仿皇家园林精造。

    道口已经三步一岗,戒备森严,杨劼还未走近,铠甲侍卫手提长矛喝道:“行人绕道走,不得再近一步!”

    “草民南州城人士,麻烦兵爷通告一声,有位叫杨劼的有要事想见裴大人。”

    事已至此,杨劼已经奋不顾身,胆子大了,声音自然应得响亮。

    侍卫上下打量着他,轻嗤一声,“裴大人认识你吗?”

    “裴大人是晟阳王,就算跟草民有一面之交,自然也记不得的,可草民记得。”

    “你等着。”侍卫见杨劼不卑不亢的面无惧色,倒对他好奇起来,让他在外面等候,叫个内侍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传话声从里面滚过三层,人人清晰可闻。内侍将杨劼全身搜了个仔仔细细,才领着他进了鸿顺堂馆。

    青石道上寂静得连呼吸都不闻,侍卫的影子四处可见,锦衣卫飞鱼袍时隐时现。清空无尘,亭台楼阁层叠,绵延一片如花似锦。三角亭周围乔木浓密高大,名花悠闲地开放枝头,亭下是二十步白玉台阶,十数仆从内侍肃然恭立着。

    杨劼心底一震,抬眼看见裴元皓负手站在亭中,身影颀长冷凝,身上是一袭简便的青色锦袍,他本是随意地观赏眼前的风景,不期然侧过身,方正眼望住杨劼,一双犀利的眼眸凝睇过来。

    杨劼并不畏惧,直直地昂首迎视。

    一个在亭上,一个在亭下。

    “我认得你。”少顷,裴元皓首先开口。

    他的话语低沉平缓,并没有一丝高傲的姿态。

    杨劼没料到裴元皓一见面认出了他,一时没有应答。想起太子行宫里幔帐滚荡,袁铖饱满淫光的瞳仁妖异而明亮,裴元皓猩红的风袍展翅,让人联想到夜里疾行的火狐。

    他只觉似做了一场噩梦。

    裴元皓毫无在意地一笑,“那种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不用老记在心上。太子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因为空虚寂寞,有时连皇上也没办法。”

    “我不是因为这个找你。”杨劼回答。

    裴元皓眯起眼,那目光炯炯,仿佛想一眼看透他。杨劼鼓足勇气,道:“阿梨在你手里,请把她给我。”

    裴元皓脸上渐次褪去笑意,莫名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我跟阿梨从小青梅竹马,她是我爹强迫送到青楼去的。”

    “原来你就是杨太守的儿子?”裴元皓有点吃惊。

    他盯住杨劼,似在沉思,沉吟片刻才继续问:“你要我把阿梨让给你?”

    “是的。”

    杨劼毫不迟疑地回答。两人对望着,各自的眉梢上都沾着烈日的金黄,仿佛只要稍微刀光剑影,就会迸溅出火星来。

    “这么说她是你的人了?那为什么阿梨进了观香楼,而你却在外逍遥?”裴元皓缓缓踱下台阶,每近一步,那霸气便更浓烈。

    “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杨劼不愿矮对方半寸,眉眼间煞气浮动。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是花大价钱的,她现在是我的女人。”裴元皓悠然摘下一株木芙蓉,掂在手指间来回滑动,“花开堪折终须折,这是规矩。”

    他的话里含着轻蔑。杨劼脑门一热,冲口道:“你不是花了五千两吗?我连本带利还你!”

    裴元皓目光凛然一闪,冷声道:“我没打算让给你的意思。何况裴某碰过的女人只会抬高身价,转手就是上几万,你拿得出吗?”

    “你——”杨劼噎声,浑身血脉翻腾,双拳紧攥要渗出汗来。

    裴元皓轻笑一哼,嘴唇边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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