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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气得跺了跺脚。
四月二十六早晨,都城下了一场豪雨。
雨过天晴,阳光撇下清辉,风起吹过整个城池,绵延望不到边。伴着潮湿的水汽。通往皇宫的十里御道传来阵阵沙沙的响声,原来是宫内侍卫清道仪仗出现。
马车绕道,行人避让。盏盏扎得精良的大红灯笼挂起来了,上贴大红喜字,武馆位于城东,距离皇宫远,丝毫感受不到那种喧哗的场面。这天伍子师父正巧接上个活儿,带了馆内所有徒弟出去。伍子不放心阿梨,临出门特意关照了小捐几句。
伍子刚走,小娟阴沉着脸进了阿梨的房间。
阿梨明白小捐是来闹事的。平时当着伍子的面,小捐舍装出一副大度相,甚至说—些体恤。降悯的话。伍子若是不在,小捐像换个人似的,时不时来场冷潮热讽。阿梨也不去在意,加上自己确实寄人篱下,自热由着小娟。
而这次,她绝对没料到,小娟是来赶她走的。
小娟开门见山道. “我说阿梨,你再这样厚着脸皮住下去,我都替你害臊呢。体啥时离开武馆啊?”
阿梨若无其事地拿起木梳,不急不缓梳着长发,“伍子要我走,我自然会走。我也不是白吃武馆的,让伍子把银两交给师父去了。”
“可我们家不想把一个妓女召进来!”小娟这回言语尤其刻薄, “你以前勾引自家少爷,接着投向晟阳王的怀抱,他们都不要你了,你就开始打伍子哥的主意!看看现在,整个武馆到处是骚气,你还真不要脸!”
阿梨眉端紧蹙,啪啦一声,将木梳摔在床被上, “我阿梨堂堂正正做人,由不得你这样侮辱!只是因为命运不济,才沦落到这般地步!告诉你,我走是不想伍子难堪!”
“你滚啊!我讨厌你!你快点滚!”小捐难以抑制心头的嫉恨,尖声叫起来。
事到如今,阿梨只能选择走。她快速地收拾起包袱,小娟见床头叠着伍子洗干净的衣服,一把收在怀里,嘴里不断地催促阿梨快滚。
小娟一直将阿梨赶出大门,见阿梨望着道路一脸茫然,心里有了报夏性的快感,阴阴地笑起来。
“快走吧,顺着城北方向去,说不定还能见着你的杨少爷呢!”
阿梨一瞬间屏息,目光凝住小娟,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娟心虚,缩了舌头,吱嘎关上了门闩。
当时阿梨自然明白不了小娟话里的意思,但是提起杨劼,难免触动心绪。她望了望天空,一缕尘烟自头顶散向迢遥的远方,不由得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渐渐西移,周围显得寂静安详。阵阵花香混杂清新的空气扑入鼻端,那份馥郁,竟是那么的熟悉。
阿梨蓦然抬眼,邰府的大门紧闭,外面不见一个人影。高墙外虬枝横生,花瓣纷纷无声飘落,紫锦楼滞重的檐角滋生出一丝寂寞。阿梨的眼被透过重重渺渺的树影,轻飘飘地散开。
恍惚间,她的心里升腾起一丝担忧。早晨的那场大雨后,迂廓的燕巢不会被水冲了?池子里的水又满了,正祥有没有忘记着人放水?也正巧得很,正当她的神思还在游离,大门忽然在里面开了。
阿梨慌乱地别过身,面上蓦地腾起红晕。出来的人一眼就见到了她,惊喜地叫道: “阿梨姑娘!”
第六卷 红烛
“是你啊,正祥。”阿梨平复心里的悸动,和气地说,“这些日子可好?”
正祥一叠声地回答“好好”,接着想接过阿梨手中的包袱, “姑娘先歇着,裴大人会商政事去了。”
阿梨轻轻一挣,甚至后退了半步,嘴里淡淡说道; “裴大人还住在这里啊。”
“姑娘你这是……”正祥明白了,腔上的笑意旋即敛去。
“我无意经过,还有事。”
阿梨倔强地认为,既然自己已经选择离开,她就不会再来了。
正祥竭力想劝住她, “阿梨姑娘别急着走.先去坐会儿好不好?裴大人即刻就到,你等他来再走也不迟。”
而阿梨还是不露痕迹地笑了笑,丢下—脸失望的正祥,走得很快。她一路在想,今日自己定是迷糊了,怎么会到这里来?那夜与裴元皓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很模糊了,但她清楚记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或许自己真的伤害过他的。
是出于内心的耶份执著吧,她始终认为,杨劼才是自己一生的良人。而裴元皓,她与他相处半年,却终是陌路人。
接下去,自己该往哪里走? 隐约的鼓乐螺号声声在耳畔.低沉鸣动,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回荡在皇城上空。有人从阿梨的身边跑过,撞着了她手中的包袱。包袱滚落在地,阿梨慌忙去拾,人们杂乱的脚步从眼前闪过。
有兴奋的声音很大,阿梨听得清清楚楚, “快去瞧啊,三公主的花轿出皇宫了!”
阿梨的动作滞住,眸子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又听得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针芒般剌入耳内。
“新郎是谁啊?”
“听说是名新科进士,三公主早就看上了,皇上御笔赐婚呢。”
阿梨缓缓起身,还未站稳就天旋地转几欲跌倒。她强硬地顺着人们奔跑的方向走着,一气到了御道边。
极目望去,盏盏大红灯笼依风而舞,上面用金粉染色的喜字,连着天际的彩霞更加耀目。
空气中隐约还有合欢花的清香,夹杂噪杂的说话芦。然后便是铁骑宫中侍卫沿路吆喝,搅乱一路尘土,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被驱赶到道路两旁。
阿梨惘然睁着大眼,内心不住地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巧台,也许只是自己瞎猜。
她的少爷说过,他暂时不能娶她,暂时的。
随着喧闻的欢呼声,大队迎亲队伍遥遥而来。连着天的灯笼亮了,一簇簇合欢花瓣抛洒,千点万点地撒满整个御道。转眼间,红绡华幔连绵,艳艳地漫过所有艳羡的目光。
可阿梨的眼却被阴影笼盖,她看见高头大马上那个模糊的,年轻的身影。隔着漫天的合欢花,隔着拥挤的人群,无需看清那身大红新郎喜服,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她全身都在抖,五脏六腑似被撕扯着,灼烧着,痛得她站立不稳。她恍恍惚惚凝望着他,看他笑意灿烂,沐春春风,想,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少爷吗?
“阿梨,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等回到都城,我们成亲……”
声音突兀地响起,又突兀地消失。在这四月底的春光里,杨劼的喜服合着瑞脑的幽香,像一层润润蒙蒙的红雾.在阿梨面前高傲地飘过。
“杨劼一一”
喧闹声掩盖了她的呼唤,她傀儡似地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只觉得脚下一拌,己跌倒在地。
等她挣扎着起来,杨劼的娶亲队伍离着她渐行渐远。
她停止了追随,兀自站立着,突然莫名地笑起来。
她明白了她的少爷,是存了心要与她错过啊!
他为何要这样?为何要这样?
谁能告诉她?
夜幕降临的时候,裴元皓骑着他的青骢马转过巷口,停在了邰府外面。
正在此时,皇宫方向传来几声轰鸣,接着一簇簇烟花在上空绚烂绽放。裴元皓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缰绳交给随行侍卫,大踏步进了府门。
正祥从前厅出来,行了家常的礼仪。
裴元皓脱下铠甲,递给正祥。婢女上前奉茶,裴元皓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回身对正祥说:“杨劼封的是尚书右仆射,他是驸马爷,又是新科进士,文职官员里算是高了。看来,静心师太重重下了第—着棋。”
正样一言不发,始终盯着裴元皓。
裴元皓被他古怪的神情逗乐了,轻笑, “怎么啦?干吗这样看我”
“大人,小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阿梨姑娘,今天来过。”
裴元皓的眼睑无端跳了一下,急问: “人呢?”
“她说是无意经过,任凭小的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进来。后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你怎么不拦住她?今无是那个杨劼娶亲的日子,你应该知道! ”裴元皓大声斥责正祥,眼底里有一缕焦虑。
正祥委屈道: 不是说形势严峻,大人不想把她拖进漩涡里吗?”
裴元皓在厅内来回徘徊,有些怅然出神,眉宇微拢,满腔复杂万分的神情。终于,他喃喃自语道:“她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不行,我一定要找她去!”
转头大声命令正祥,“备马!”
“大人,马还在门外候着呢!”正祥喜滋滋地叫道。
新月如眉,映得九重宫阙的皇城,像一片孤绝的残影。婚庆的最后—株礼花早己在夜空消散,那燃尽人间不夜天的灿烂景象.深深剌入了阿梨的心间。
这个时候,正是洞房红烛高擎,燃烧至最烈。
跟她无关了。
更漏两三下,阿梨才惊觉。原来是翠香零落红在老,望天不尽,自己无处可去。那些长长的期盼与等侯,那些欢乐与追求,终宄下过是一场不能抵达的梦。
人散了,连鸟都歇了,她孤单的背影如此忧伤。她独自走在空荡的街面上,只想这样无目的地走下去,走到天亮,走到睡了不再醒来。
前面有急促的马蹄踏踏声,由远而近,在她面前却放缓了。阿梨困倦地抬头,与马上的人对了个正眼。
她。
月色薄如纱,浅浅淡淡。裴元皓下马朝她走来,眉目之间带着温柔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阿梨忍不住皱起眉,想,自己真的在梦游了。她轻轻地一笑,身形摇摇欲坠。裴元皓早有察觉,一把抱住了她。
她蜷缩在他强壮的臂弯里,全身软弱得一丝力气都没有。极轻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几乎除了他,再无第二人能听见, “你还会要我吗'”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却清晰, “我来接你回去。”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阿梨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
那一夜,邰府水池波光粼粼,花气惹得坠粉飘香。也有一对龙凤花烛点燃了.阿梨的薄衫罗裙委靡于地,她晶莹透白的肌肤彻底地暴露在裴元皓的眼前。
感触着她柔软的心跳,裴元皓不能再等了,他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剌痛让阿梨直起腰,她抽搐般发出一记呻吟。那牙齿浑深陷入苍白的唇中,呼出的热气像是一团火,耍把裴元皓所有的激情燃烧起来。裴元皓紧紧拥住了她,狂野的亲吻席卷而来。
“阿梨,你是我裴元皓的女人了。”他满怀疼惜地说。
他的声音沉沉划过耳畔,阿梨的嘴角噙着浅薄的微笑,眼光落在晕开的并蒂花上。
他那里的红烛也是这般生姿,这般盛放吧,?
然而,他再不是她的少爷,她也不是他的阿梨了。
“不要对我可怜……”她还是哽咽了。
一滴泪,灼人似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第七卷 时迁
一年后。
华越寺周围重山连绵,已是炎炎夏季,曾经皑皑冰雪的山顶如今笼罩在青翠的颜色之中。
山风吹得木叶发出急促的鸣声,让人总有千重万重雨的错觉。
伍子站在后院的柴堆旁.抬眼望着天色,耳朵却仔细聆听厨房里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的似乎在苦苦哀求, “宸哥,念在我三番五次前来见你的份上,你就随我回去吧。”
回答她的声音依旧低沉,“我已经说过了,我尘缘已了,你再怎么说都是白搭。”
“我以我姐姐的名义也不行吗?她的亡灵在都城,你该去看看她!”
短暂的沉默过后,男人还是断然拒绝了, “以后你不要来了。我是不会答应回去的!”
“好啊我算看透了,男人要是绝情,跟千年冰山没什么两样!这是姐姐的遗像,以后我下会对著地替你烧香了,你爱怎么处置随便你! ”
木门被摔得哐啷乱响,伍子侧眼望去,覃夫人怒气冲冲从里面由来。她在屋外站定,眼看着木门重新掩上了,手里执着的玳瑁折扇乱晃,动作很大,无法掩饰的绝望。
七月里的原野和风散播,绿杨芳草水溶溶。这是个无雨的天色,黄石路覆着尘土,连呼吸都是说不清楚的干涩。
覃夫人坐在车里,也许是心境郁闷,不像来时那样爱跟伍子玩笑。过了良久.才缓了口气,叹道. “辛苦半辈子,连个感情都没寄托处……这覃家置了那么大的家业干吗?邰宸如此,邰家算是完了。”
“路总下只是一条,邰将军换条路走,未尝不是他不喜欢的。”
伍子老成地应了一句,转头望向帘外。一行车马缓慢出了柳荫,正往黄石路过边行进。伍子认得两旁护车的是皇家宫廷侍卫,拥着的那人戴芙蓉冠,系黄绦的青紫袍冉冉,手里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闪闪发亮。伍子还在细看,覃夫人也看见了。
覃夫人冷冷一笑, “皇帝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