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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内无历史,夏阳重生一世再经历这些,当年那些灰暗时间他也无法说出个对错。他们都是一心在为这个国家奋斗,想让这片土地更好,就像是历史洪流必须席卷泥沙,几经沉淀,方才能安稳。
如今这样的结果,当真是再好不过。
夏阳把报纸放下,看着报纸上印着的一张缩小的地图,半天没有说话,只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北方与苏联相邻的一处,喃喃道:“绥芬河……”
军部,总政处。
岳斐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也在眯着眼睛专心看着,他的目光同样盯着东三省处,慢慢移动在黑龙江绥芬河的标记上。
他有第五局掌管情报,手里的消息自然都是第一手最直接的,老毛子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若跟他心里估计的一样,那么未尝不是能吃到嘴里的一场盛宴。
第226章 番外
冯乙小时候不叫这个名儿;他嫌自己原名难写,他爸一说改名立刻就同意了。改成冯乙之后,练大字果然畅快了许多;原本七个字的名字换成了两个字儿,让他很是自得了一阵子。
教他的先生姓曾;名铭德,年轻时候扛枪打仗,后来脱了军装自己开学堂收学生了;是位能文能武的先生。曾校长家和冯家挨着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就先收了冯乙这个学生;只是曾校长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学生向来是虎着脸的,严格尊守严师出高徒那一套。
用冯乙他爸的话说就是:这小子一身懒骨,不打不成器!
冯乙他爸一度以为他这儿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好歹家里也还算有点钱财,他在医院也有份不错的工作,等以后冯乙接了班,养活自己也足够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好日子数着手指头就到头了。
那会儿胡同里很热闹,人来人往的穿着绿军装的红小兵抱着j□j语录喊口号,三五成群的占领了高地卖力演出,演的好不好的不说,那份儿革命热情可真是星火燎原。
冯乙家的日子渐渐不好过起来,他爸由三天一次抓去批斗,改成了一天一次,老头每次回来都冲兄弟俩感叹一句:“幸亏你们妈死的早,她性子烈,可受不得这份儿委屈。”
冯乙站在旁边给他爸捏肩,一张小脸上瘦的下巴都尖出来,他模样俊俏,笑着的时候更是讨人喜欢,只是冯乙已经很久没笑过了。小孩嘴唇使劲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惨白,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低敛下的眼神里透出阴沉沉的光瞧不出什么情绪。
“爸,明天我陪你去。”冯乙按着自己爹被绳子勒地红肿的肩膀,这么说道。
冯乙他爹本来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了,呵斥道:“你去干什么,你带你弟弟去上学,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好不容易考上的初中,千万别让老师赶回来……”
冯乙盯着他爸的肩膀没吭声,上头还有青紫,他打小跟着他爸学望闻问切,一眼就瞧出那是被人打伤的。
冯乙他爸看了儿子一眼,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老头耷拉着脸叹了口气道:“你要是不好好读书,都对不起曾校长,对不起他给你弄来的那套课本。”
冯乙听他爸这么说,就不再吭声了。
等到后来曾校长和他爸都被带走劳动教育,家里只剩下他和弟弟冯川的时候,冯乙也只是握紧了弟弟的手,依在门框那半垂着眼睛瞧着地面,琢磨着下一顿吃什么。
冯川还小,站在一边要哭不哭的,最后大概是怕极了外面的闹腾,过去揪着冯乙的衣角抽抽搭搭的喊了一声哥。
冯乙瞧着这么个小东西,弯下腰拿手指捏了捏他瘦的没二两肉的小脸,冲他笑了下,“哭什么,爸不在,以后我养着你。”
冯乙按照他爸叮嘱的,送了他弟冯川去胡同里的学校读书,那学校小学和初中混在一起,教学质量并不好,但起码也是个去处。学校里有个年纪大的老师以前得过曾校长的恩惠,对曾校长的学生也格外关照些,每次尽量让这俩兄弟吃饱一点——冯乙他爹每个月还能从原单位的医院领点钱,勉强让两个孩子撑下去。
冯乙聪明,人也活泛,他家里最值钱的那套医术早跟他爸学了七七八八,一边看着书一边偷摸替人诊治,倒是也赚了几个钱,胡乱养活了弟弟,那几年里倒是没让这小崽子饿着。
冯乙天资聪颖,家里出了事儿之后更是发奋学习。曾校长原本教他的知识就远超过同龄人,按理说直接可以跳级去考高中了,但是冯乙这属于黑五类,家庭成分不好,每天去了学校也只有被排挤的份儿。
冯乙倒是挺乐在其中,每天把头发扒拉下大半遮住脸,低着头缩在最后面,上课不吭声,巴不得大家都瞧不见他。要不是他成绩好,每回老师念名次的时候还能提到他的名字,班上还真记不住有这么个叫“冯乙”的人来。
冯乙躲了这么大半年,还是被人给记住了。
记住他的人叫岳斐,是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但是也是个受排挤不招人待见的。岳斐他爸妈据说还是重点看守,虽然也不招人待见,但是毕竟是官家子弟,没人敢惹岳斐那几个。
冯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这人的底细,岳斐那会儿被人在脑袋后面拍了一板砖,流了一脸的血,腿似乎也被打瘸了,躺在墙角里嘶嘶的吸气,狼狈的还不如岳斐半个月前捡到的那只狗。
冯乙真不是好事儿的人,但是那天正好冬至,天上下了好大的雪,眼瞅着岳斐就快被雪埋起来了,他再硬的心也忍不住软了下,咬着牙回去连搬带扛的把人给弄自己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才更新,在这儿跟大家拜个晚年,然后说声抱歉啦~挨个亲口_(:з」∠)_
虽然有点少,但是我的心意在,你们摸下看看(揍)
第227章 番外
岳斐在冯乙家窝了一宿;天刚亮就醒了;他们这帮顽主打架狠,身子也结实;脑袋上缠了几圈纱布就算治疗过了。
冯乙家有个小煤炉;放着个断了柄的小锅;熬着冯家兄弟一天吃的饭——一大锅棒碴粥。
冯乙给岳斐端了一碗过去;那人惨白着脸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仰脖就喝光了。冯乙眉毛动了下,又给他盛了一碗,依旧是几口喝光;冯乙最后盛饭都有点不乐意了,等慢吞吞的把人给喂饱;他锅里那点口粮也差不多光了。
岳斐十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可不就是他这样的,冯乙那点粥给他填肚子也只是勉强弄了个水饱,但是他是个节制而有礼的少年人,别人对他狠的时候,他对别人狠,但是别人对他伸出了援手,他自然对那个人分外的好。
“你叫什么?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岳斐咳了一声,盯着那边低头重新煮了一锅粥的人问道。
“哦?你也去批斗人么,我爸以前做检讨的时候我跟着去过。”冯乙懒懒的说道,一张口就要气死人。
岳斐愣了下,见冯乙面色不善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军装一时明白过来,那年头能弄到一身军装穿的家里都是有些门路的,他们这些军区大院的子弟自然是想办法弄齐了这身儿装备,岳斐老子再不济也当是个军长,家里穿旧了的军装还是有的。
冯乙没有穿过这身行头,也不稀罕,依旧坐在炉子前面的小板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炭火。他一张脸生得俊俏但脑子也聪明,怕这张脸招惹是非,所以总是爱低着头,过长的凌乱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模样,偶尔说句话,少年的声音语调总是习惯性拖长,带着股散漫的味道。
岳斐那几天待在冯乙家跟他聊了很久,冯乙起初是觉得这个捡回来的人是欠了他的,所以颇有些不客气,说什么都带刺儿似的也不怕得罪人。等岳斐住了两天之后他就不耐烦了,他觉得这人还不如他养的大黑,简直就是吃的比大黑多干的比大黑少。
冯乙那时到底年少,抱怨了几句就直接说了出来,“你还不如大黑本事呢!”
岳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门口趴着的瘦骨嶙峋的大黑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冯乙家马上要断粮的时候,岳斐终于走了,当天晚上冯乙就收到了一袋米。麻袋装着的米粒颜色不太好,碎米也多,但是能弄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冯乙和他弟废了半天劲给扛进屋里去,往米缸里倒的时候,冯乙模糊的想着,或许那个人比大黑要强那么一点。
第二天晚上,冯乙收到的是一串鱼,天气太冷,被草绑起来的几条鱼尾巴都冻结实了。
第三天晚上冯乙收到的是一双军用棉鞋,冯乙拿家里的毛毡垫子绞了几双厚鞋垫,给他弟穿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岳斐终于敲了敲冯乙家的窗户,隔着窗户棂子对他笑道:“哎,你说我和大黑谁有本事?”
冯乙给他逗乐了,“你跟条狗较什么劲儿呢,快进来吧,你那天送来的鱼我给腌上了,今天正好吃。不过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只能喝白粥,我吃鱼,你看着。”
岳斐从外面翻进来,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又搁在冯乙耳朵上笑呵呵的逗他玩儿。冯乙最怕冷,被冰了耳朵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下蹦了起来,要是条件允许,他真想跳起来踹岳斐一脚。
“你干什么!”冯乙眼睛亮亮的,他刘海散开了些,露出一双眼角微挑的漂亮凤眼,看的人心里痒痒的。
岳斐一时看的愣了,手放在冯乙耳朵上半天没挪开,就那么捧着认真仔细的看了一会。他想冯乙一定不知道自己瞪着人的时候有多漂亮,眼睛里那股愤怒的小火苗都快烧出来了,直烧的人身上都热了。
岳斐开始跟冯乙走的很近,他觉得自己身边缺这么一个朋友,一个他一开始想作弄,把人惹烦了就觉得开心的人。
岳斐在心里说,这家伙瘦的一把骨头,抱起来没二两肉,所以他得护着他。
那年头,岳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但是远没有冯乙的艰难。
冯乙在外头等了他爸两年,他把自己和弟弟照顾的很好,甚至还存了一点钱,想要等放了暑假坐车去很远的地方看望他爸。
但是意外发生了,冯乙的弟弟冯川被冤枉偷了同学的书本费,几个穿着绿军装的红小兵直冲进来抓了他们兄弟两个就去批斗“资本主义的小崽子”。
领头的是一个竖着两条乌黑麻花辫的女孩,跟冯乙一样,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笑起来温柔腼腆,但是眼睛里却透着格外明亮的光芒。她举着一个铁皮饼干桶问冯乙道:“这个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冯乙攒了两年才勉强存下的十三块七毛二分钱。每一张钱都被压的齐齐整整,一小沓搁在罐子里存着,他们兄弟俩想父亲的时候总会数一遍。
但是这些人不会听,他们只知道冯川班上的同学丢了十块钱书本费,而这里恰好有这么多。多出来的?既然资本主义的小崽子会偷第一次,他就不会偷第二次了么?
冯乙太清楚他们这些人的一贯路数,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等他认错,等着他诚惶诚恐的求情,直到他把最后一点尊严也丢掉,才用武装带给他一个教训。
冯乙冲那女孩笑了下,白皙的脸上俊美的不像话,他要穿上一身儿长袍大褂绝对是画本里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只是这位公子嘴巴也是毒的厉害,讥笑道:“你眼睛瞎了?这是钱。”
女孩脸上的神色变了,旁边几个男同学过来要解下武装带抽冯乙,但是被女孩拦住了,她带着一贯腼腆的笑容从兜里拿出几颗扣子,道:“不用你们动手,用这个吧。”
冯乙看着那个扣子,脸色变了下。
岳斐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冯乙正跪在那被逼着给一个同学磕头。冯乙带着一股傲气,三个人硬按都按不住他,旁边一个人急了,挥手就给了冯乙一个耳光,骂了一句:“狗杂种!”
岳斐急红了眼,带着身边两个小兄弟直接上去抢了人,他身份不一样,虽然也是有些成分在,但好歹是根正苗红,红小兵们不敢真跟他起冲突。岳斐背着岳斐要走,冯乙却挣扎着要去看自己弟弟,冯川在一旁哭的已经喘不过气了,被岳斐的一个朋友背上跟了过来。
冯乙这才放了心,老老实实趴在岳斐后背上,半天没吭声。
岳斐能感觉出隔着单薄的衬衫有什么东西浸透了过来,湿热的落在背上,让他心里也难受起来。
他带着冯乙去了他家,岳家大门上贴了封条,没人敢进去,但是岳斐他们几个从外头爬墙,又推开了半扇窗户,慢慢的把人送了进去。
等把人放在屋里岳斐才知道刚才不是冯乙哭了,而是冯乙头上冒出来的汗,细密的汗珠把冯乙额前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