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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公,可有谋略?”武则天发问了。
裴炎没有说话。薛绍也没有吭声。
岑长倩身为兵部侍郎,在兵部尚书人远空缺的时候,这种事情他责无旁贷。于是他马上说道:“太后,朝廷应当马上组织人马,平定叛乱!”
其他的宰相如刘齐贤等人都不说话,悄悄的把眼神投向裴炎,在等他先出面表态。
不料,裴炎今天就是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扬州叛乱这样的军国大事,首席宰相不发言,其他人都会拿不定主意。于是武则天看向了裴炎并且主动问请,“裴中书,你可有高见?”
“唔……太后,请容臣三思。”裴炎说道。
众人一愣,三思?
武则天明显也是有些不快,但没有发作,只道:“好,就请裴中书多作思量,我洗耳恭听裴中书的高见。”
就这样,政事堂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是变成了泥胎菩萨,静静的等着裴炎“三思”。
薛绍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直骂这老匹夫真能装逼!起兵谋反,这在任何朝代都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重罪死罪。只要是一个还能喘气的朝廷,首先都会想到该要如何平定叛乱!——裴炎你身为大唐的首席宰相,有人造大唐的反,你最应该第一个站出来义正辞严的批驳这一批反贼,并积极的组织人手征调兵马开始平叛,这才是你该有的立场与做法
——三思、三思,三思个屁!
——老匹夫!
——装逼犯!
政事堂里安静了多久,薛绍就在心里骂了裴炎多久。
所有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包括武则天。她正要开口发问,裴炎主动一拱手,说道:“太后,臣今日多饮了几杯,甚感头晕目眩。请容臣回去先作歇息,改日再作答复,如何?”
众人再度一愣,改日?
薛绍怒了,真想跳起来大骂一声:回家?改日?——你家时养的骡子急着要日你啊!
“好吧!”武则天向来临大事而有静气,淡淡的道:“裴中书身体不适,就请回府歇息。明日我们再议不迟。”
“多谢太后!”
裴炎起身施了一礼,就这样走出了政事堂。
众人愕然。
薛绍一脸的鄙夷与怒气,恨不能将自己的两道眼神化作两柄刀锋,就从裴炎的后背戳进去,一刀一个透明窟窿。
“诸公今日已经累了,都请回府歇息吧!”武则天说道。
“谢太后——”众宰相们满头雾水而且彷徨不定,悄无声息的陆续走出了政事堂。
薛绍没有走。
武则天也没有走,满副严肃的端坐,沉思。
“太后。”薛绍走身上前,抱了一拳,说道:“请给我两万兵马,三个月之内,我将李敬业的项上狗头,提来见你!”
“呼——”
武则天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一些,并且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容。
“薛郎在朝,天下无忧!”
薛绍苦笑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还拍什么马屁?
“太后,你倒是给不给?”薛绍表现出少有的恼火和急躁
武则天笑了,“你别心急。”
“臣不能不急。”薛绍说道:“内战带来的国力损耗,远比外战要厉害百倍。现在每拖一天,扬州叛乱的危害就要加剧一分。当此之时,朝廷的动作必须要快,片刻也不能拖延。我不要太多的兵马钱粮,城外渭水大营里让我点起两万轻骑只带三月口粮,我连夜发兵奔往扬州,趁李敬业这批反贼的春秋大梦做得正美,我顷刻之间摘光他们的人头!”
“兵贵神速,朝廷平叛确实应该这么做。”武则天轻叹了一声,左右看看,“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麒儿诞辰,就去你的府上。我要好好的抱一抱我的宝贝外孙儿。到时,我们私下再议。”
“好。”薛绍道,“太后请!”
武太后的车驾离宫之时,天色已晚宫门都已经关闭了。为免多事,薛绍骑着马打头叫开了大明宫的玄武门,把武则天的车驾请出了皇宫,直接到了太平公主府。
落下车马时武则天的第一句话就是,“本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宫外留宿了。”
薛绍微然一笑,“太平和麒儿见到你老人家,肯定会很高兴。”
武则天甚感欣慰的哈哈一笑,“听你这么说,我才想起原来我也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岳母,还是一个做了外婆的老妪!”
“太后说哪里话,你一点也不老。”薛绍这话倒是不违心。武则天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但她特别会保养并且特别擅长化妆。现在她这副样子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四十岁,连白头发都很少见。
在人均寿命并不算长的大唐时代,武则天绝对称得上是一朵不老的奇葩。
太平公主都已要沐浴躺下了,就等薛绍回来。不料她的母亲大人亲自驾到了,这让她既喜又惊,连忙更衣出迎。
“娘,你怎么来啦?”太平公主上前接住武则天,极是欢喜。
“怎么,为娘的还不能来自己的女儿女婿家?”武则天笑道,“你们成亲两三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家里做客留宿。你不欢迎吗?”
“娘,瞧你说的!”太平公主嘻嘻哈哈的蹭到了武则天的身上,好一阵撒娇耍宝,最后说道:“今晚,我陪娘睡!”
“好好好。”武则天笑眯眯的道,“你先去歇着,为娘稍后便来。”
“噢!”太平公主乖乖的应了诺,说道:“我先去安排香汤,稍后来请母亲沐浴。”
“好,你先去吧!”
太平公主乖乖走了。想到今日宴会之事,她不难猜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反常的深夜出宫,必然是来和薛绍商议大事的。好奇之下,太平公主离了正厅却绕躲在门后没有走,悄悄的偷听。……61428+d4z5w+15964455……>;
第679章 姜是老的辣
薛绍终于脱下了一身布满征尘的戎装,过上了一名显贵驸马和一位名‘门’公子,该过的日子。…。。…
三个月,转瞬而逝。
在这三个月里,大唐的朝廷异常的安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都不存在一样。武则天临朝称制,裴炎依旧总揽朝政。这两人都表现得小心翼翼,除了日常的工作他们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做。如果在政见上有了分歧,他们也都彼此让步,连一句争吵都没有发生过。
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太后和裴炎依旧像以前一样,是一对合作默契的政治盟友。只有薛绍等少数人心里清楚,这是两位高手正在过招,他们都在努力避免自己犯错的同时,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就像是一场战争一样,最后的胜利往往不处决于谁做得更对,而是谁犯的错更少!
薛绍身为右卫大将军,和许多大臣一样也是逢单日去上朝。至从那一日在朝堂之上公然怒骂裴炎之后,此前很少在朝堂之上‘露’面的薛绍,£⊥哈,m。现在已是成了一位人所共知的大名人。大臣们很奇怪,那天薛绍和裴炎在朝堂之上都已经闹成了那样,就差拔刀子互砍了,怎么后来就没有一个后续结果了呢?
难不成,裴炎就白白的挨了这一顿臭骂?
难不成,薛绍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通敌卖国”的宰相,继续横行在朝堂之上?
不明就理的人,怎么也想不通这些问题。
就如同,不满周岁的薛麒‘玉’怎么也想不通,他爹娘为何总喜欢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打架呢?……这很有趣吗?真是的!
秋天到了。
九月鹰飞,正是游牧人‘射’猎的季节。
薛绍开始有点担心朔方的军事。受伤的野兽更加凶残,万一在河北吃了大亏的突厥人兴兵来犯,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薛绍不是信不过李多祚的能力,但是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是自己的份内之责任,同时也是自己打拼了这么久才攒下的一点点家业。
朝廷目前并没有大‘乱’的迹象,裴炎仿佛也老实了许多。薛绍心里嘀咕,我是不是应该向太后辞行,去夏州了?
“你不能去!”太平公主刚刚听说薛绍有了这个念头,马上一口回绝。
薛绍讪讪的道:“为什么?”
“因为,我又怀孕了!”太平公主理直气壮的道,“还有,陈仙儿也怀孕了!”
“又?”薛绍眼睛一亮,“确实?”
“当然!”太平公主气乎乎的道,“这种事情,还能造假吗?近几日我和陈仙儿都感觉有些不适,就叫赵御医给我们把脉。把了好几次,他确定我们同是害喜了!”
“哈哈哈哈!”薛绍大笑,“这几个月真是没有白忙活啊!”
“傻笑什么?真是没个正经!”太平公主很不淑‘女’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上次我生麟儿的时候你不在,这次,无论如何你要守在家里——知道吗?”
“知道,知道。夫人之命,我敢不遵嘛?”薛绍笑嘻嘻的应承了下来,心中却在想道:待你临盆之时我再回来,也不迟嘛……
“你想都别想法”太平公主脸一板,虎虎生威的道,“就得在家里陪着我们,直到我们的孩儿满月——到时如果我心情好了,或许会准你外出一趟!”
薛绍的眼睛都直了,不是吧,连我的心声你都有听到?
“嘿嘿!”太平公主得意洋洋的笑了,马上又温柔百倍的偎进他怀里,柔声道:“薛郎,我像不像你肚子里的蛔虫?……啊呸呸!!”
“嗯,是‘挺’像!”薛绍大笑不已。
“你这个坏人,我打你!”太平公主娇羞不已的轮拳来打,却又没舍得用力。
小夫妻俩打闹了片刻,薛绍去把陈仙儿叫了来,问对之下核实了她确实也怀了孕。
薛绍心里非常高兴,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做父亲更加快乐和自豪。
但这不代表,薛绍就能因此而完全的放下夏州和朔方军不管了。
次日,薛绍就找了个借口溜班开小差,进了宫里去见武则天,向她说起自己要去夏州的意思。
“你离开夏州和朔方军这么久,按理说,确实是应该回去了。”武则天说道,“但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如何紧要?”薛绍问道。
武则天皱了皱眉,摒退了左右的所有人等,走到薛绍近前说道:“我收到密报,裴炎可能正在酝酿一场政变。”
“什么?”薛绍心头一紧,说道:“政变需要兵马,裴炎从哪里变出来?”
“现在,还不得而知。”武则天小声说道:“他最近深居简出没有任何的动作,有时连正常的朝会他也会托病不来参加。这与他以前的作风,截然不同。事若反常必有妖,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薛绍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北衙御林军,有范云仙、张虔勖和武攸归把持,裴炎绝对‘插’不进脚来。长安城外,党金毗和郭大封统率十万渭水野战军,能把长安镇得固若金汤。我实在想不出,裴炎能够怎么发动政变?”
“你是带兵的人,必然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武则天说道,“反过来,什么样的敌人最让你感觉到可怕?”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藏在暗处,我不了解的敌人!”
“没错。”武则天说道,“正因为我们不知道裴炎究竟在酝酿什么,才会感觉到防不胜防。不是我要强留于你,我也知道秋天来了,边防需要格外的加强。但是现在,朝堂之重,重于边防。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薛绍缓缓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再逗留一段时间。夏州那边,我会派出心腹密使前去加强联络。一但有变,相机行事。”
“如此最好。”武则天微然一笑,“有劳你了!”
离开皇宫,薛绍策马缓行,独自思考了良久。他觉得,武则天不放自己离开长安,应该是出于政治大局的考虑。虽然她说不出任何一个裴炎将要发动政变的确凿证据,但是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武则天是一个大局观特别强的人,她绝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怀疑和恐惧,就阻止我前往夏州去肩负起边防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