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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绍知道,这些话绝对不是太平公主平白无故说出来的。虽然她处在一个天生爱做梦的花季年龄,但她从来不会像普通的小女生那样无病呻吟做多愁善感状。
她的心里,一定积压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安然,是不是天后给你施加了很多的压力?”薛绍在她耳边,轻声的问道。
太平公主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手,稍稍用力的和薛绍对握了一下。
薛绍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什么事情?连我,也不能说吗?”薛绍小心的追问。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怔怔的看着远方,沉默。
“不说也行,我不逼你。”薛绍不着急,耐心的、小声的道,“我只需你相信,我们已经是夫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与你一同承担。”
“有些事情,你永远无法和我一起承担。”太平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事?”薛绍更加好奇了。
太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挣掉薛绍抱她的双手,转过身来,微微仰头,凝眸看着薛绍。
“薛郎,你能忍受和别的男人,一起分享我吗?”
太平公主的这句话,就如同一道霹雳闪在了薛绍的脑海里。
“你说什么?”
太平公主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薛绍从未见过的苦笑,“我已经有答案了。预料中的答案——你绝对忍受不了。”
“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薛绍的心里,非常的惊讶。
“你忍受不了。但我,必须忍受。”太平公主说得非常平静,“这就是你,永远不能与我分担与承受的事情。”
“……”薛绍愕然,无语以对。
太平公主转过身,慢慢的朝一旁踱开了步子,“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还有别的女人。除非那个女子一点也不爱那个男人,才能做到不在乎。”
薛绍没有插话,只是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太平公主一边慢慢的踱步,一边悠然的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如同一个目不识丁没有教养的民间泼女子那样大吵大闹,把你身边的女人全都赶走。就因为我是大唐帝国的公主,我理应有着超乎常人的胸怀。所以,我不仅仅要装作不在乎,还要表现得越大度越好。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有谁能够忍受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女,背着自己去和自己的丈夫共浴厮混?”
薛绍咧了咧嘴苦笑一声,“你若不喜,今后我便不再触碰她们。”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太平公主仍是很平静,悠悠然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纳妾的男人是不孝的,律法也规定了通贵以上的官员必须另立媵人,多产子嗣……因此我一直都在努力的为你物色媵御,不然外人就会说我这个公主善妒,害得你这个驸马连媵人都不敢立一个。这既会陷你于不孝,我也难逃一个有失妇德的骂名。但是我做这一切,全都是违心的。我越爱你,就越憎恨你身边的那些女子。包括上官婉儿,包括月奴与琳琅,包括陈仙儿、玄云子甚至是妖儿!——我知道你和她们之间未必都有男女瓜葛,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嫉妒!因为我希望得到你全部的关注、全部的陪伴和全部的……爱!”
“……”薛绍再度愕然。想必这些话,都是太平公主的肺腑之言了。
“越在乎就会越嫉妒,同时也就越痛苦。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一直憧憬的爱情并非完全是美好的,它同时也会有寂寞和失落,也有眼泪和痛苦。”太平公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但我是公主,再多的不堪我都必须微笑的接受,连一点嫉火都不敢轻易的释放,否则等待我的可能就是无法挽回和无法被原谅的错误。上次我已经尝试过了……张窈窕,不是么?”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点头,“难为你了,安然。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认错。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强如天后,也只能与无数妃嫔共侍一夫。”太平公主的表情仍是平静且淡然,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其实,我真的很想杀了陈仙儿,但我终究是把她接到长安来并留在了我的身边。尽管我一直都知道你与上官婉儿两情相悦,但我从来没有说穿过,并主动对她说了,想要聘她为随嫁媵御。”
薛绍没有急于答话。难得太平公主会主动说出一些肺腑之言,何妨多听上一听?
“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做?”太平公主回过身来,认真的看着薛绍。
薛绍微微皱眉,“不是你前面说的原因么?不孝有三……之类的。”
“你认为,我真会在乎这些陈规旧俗,或是流言蜚语?”太平公主摇了摇头,笑了。
薛绍沉默的点了点头,如果太平公主会因为某些陈规旧俗和流言蜚语而变得畏首畏尾,那她就不是武则天的宝贝女儿了!
“当年你父亲大人也曾是驸马,那你可有庶母?或是庶出的兄弟姐妹?”太平公主再问道。
“没有。我父亲终生未有纳妾。”薛绍点了点头,从律法道德上讲,驸马是可以纳妾的。但实际上大唐的公主一向强势,公主自己豢养面首的不少见,但驸马纳妾的还真是少数。至少,公然迎立媵御的并不多见。
“薛绍。”太平公主直呼他的姓名,显得很庄正,很严肃。
“嗯?”薛绍凝神,看着她。
“我做的一切,只因爱你,深爱于你。”太平公主面带微笑,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湿润。
薛绍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安然……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要如何弥补于你。”
“很容易。”太平公主偎在薛绍怀中,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今生今世,安然并不奢求你专一爱我。只求你……不离不弃,永远爱我!”
第 389 章 公主的脉
薛绍的表现,让其他的人也略略心中惊异——驸马是不是太给上官婉儿面子了?
按照官场上的习惯,属下递来的任何文本,上司好歹都要挑几个地方改上一改,否则会显得自己太没主见或是太没水平。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文章,尤其是在上司看来,鸡蛋里挑骨头的稍加改动更是家常便饭一般,几乎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尤其是太平公主的心目当中,上官婉儿虽然文采斐然,但曾经禁中对策及高第的薛绍理当文采更佳。这也是她让薛绍来雅正上官婉儿所写祭文的原因。但没想到薛绍居然说“无一字可改”,这在太平公主看来,薛绍难免有点“偏爱”上官婉儿了。
小女子心中那一点酸溜溜的东西,顿时就泛滥开来。太平公主不动声色的道:“世上竟有‘无一字可改’的奇文?取来,我看!”
薛绍与上官婉儿同时心中一窘,乖乖不得了,公主当众吃醋了!
琳儿上前,取来祭文。
太平公主正儿八经的摊开祭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阵,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奇的笑容来。
“薛郎,婉儿,你二人也不知是谁粗心,谁大意。”太平公主说道,“且看此处,明显有一处用词不当。”
上官婉儿慌忙拜道:“肯请殿下指谪!”
“过来看,这里。”太平公主非常亲和的冲上官婉儿招手将她唤到车前,像模像样的指着祭文给她看。
原来,祭文当中有一处对长孙皇后的称呼,用得不够尊贵。长孙皇后的封号是“文德皇后”,后来被追封为“文德顺圣皇后”。上官婉儿只写了“文德皇后”。
看到太平公主指出的“错误”,上官婉儿慌忙请罪。太平公主表现得倒也大度,让她回去好好修改,重新写过便是。
上官婉儿告罪之后,匆忙去了。
薛绍知道太平公主是吃了飞醋在故意找茬,因此没有吭声也没有干预。
“薛郎你说,适才我的指正,对也不对?”太平公主故意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问道。
薛绍不动声色抱拳拜了一拜,“殿下的指正,十分恰当。”
“那便是了。以后你需得更加小心才是。否则,会与你薛驸马禁中对策及高第的才名,大不相符啊!”太平公主暗暗的剜了薛绍一眼。
薛绍哭笑不得,当着众人之名只好认了栽。
“是,臣记下了。”
太平公主耍够了威风暗暗的嘿嘿一笑,将薛绍叫到近前,小声道:“怎么,看到我欺负美人儿,你动了怜香惜玉恻隐之心?”
“没有的事。”薛绍苦笑了一声,“安然,大庭广众之下,有必要这样恶作剧么?”
“哼,哼……好吧!”太平公主倒是没有不依不挠,只是貌似嚣张的冷哼了两声之后?之后坐得端端正正的,摆足了公主派头说道:“玄云子,吉时将到,马上前云准备祭祀!”
“是。”玄云子应了诺,带着身边的一群女冠们上前忙碌了。
不过片刻之后,上官婉儿重新书写了祭文奉了上来,太平公主匆匆看了一眼后点头赞许,“不错。婉儿,真是辛苦你了。本宫有赏。”
“份内之事,婉儿不敢邀赏。”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道。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婉儿,你我之间还须得如此客气么?收下吧,不然我要生气了。”
“谢殿下……”上官婉儿只得拜谢。
薛绍在一旁暗暗的汗颜,太平公主小小年纪就已经把胡萝卜加大棒的技术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了,真不愧是武则天从小亲自带大的宝贝女儿。
祭祀冗长、枯燥且无趣,纯粹就是走个形势与过场。
虽然薛绍的脑海里残存的今生的许多记忆,但就算是以往的蓝田公子对于已经逝世了十年有余的父母,都已是印象淡泊。因此,要说薛绍对已故的双亲有多少的感情,那不太真实。或许对于兄嫂的感情,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今天的祭祀,更像是具备了某种象征意义的仪式。太平公主反而比薛绍更加重视和投入一些,因为这是她做为薛家的媳妇,第一次前来正式的祭拜公婆。在太平公主的心里,这一场祭拜过后自己就已经算是薛绍的妻子了。
从上午到黄昏,所有的祭祀活动才算完全结束,其实还挺累人的。可是太平公主却很兴奋,因为严肃的祭祀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她难得的悠闲假期。昭陵这地方对太平公主来说未来太过庄严与厚重了一点,她难以开怀游乐。于是趁着天还没黑,太平公主不顾薛绍的劝阻催动车驾赶往蓝田县,决定今夜就在瑶池玉林下榻。
一行人只好拖着疲惫,陪太平公主到了蓝田县。至此,已是夜半星稀时分。
因为早有快马通知,虞红叶接到消息之后早早做了接待的准备。薛绍与太平公主驾到之后,宴席已备香汤伺候,准备得十分到位。太平公主随行近两百人,尽皆安顿在了瑶池玉林之中。
薛绍早就知道太平公主有点小洁癖,从来不会带着一身朴朴烟尘狼狈用膳,于是叫她先去沐浴随后再一起用膳。太平公主果然应允,只不过她今天没有叫琳琅和侍女来伺候她沐浴,却单单叫了上官婉儿一起共沐香汤。
薛绍有点好奇,这家伙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了?……话说,要是能和她们两个一起沐浴,该是什么光景?
转头一看,薛绍发现琳琅正在一旁相互揉肩锤背缓解疲劳……好吧,退而求其次,琳琅其实也不错!
“来,伺候我沐浴。”薛绍唤道。
“奴婢不敢!”
毕竟太平公主在场,琳琅有点胆怯。
薛绍作势将脸一板,“大胆!”
“是……”琳琅连忙应诺,其实双双芳心暗喜——既然是驸马强势下令,公主也就没什么可指责的了!
薛绍心里有数,太平公主沐浴从来不会少于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么现在,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享受一下鸳鸯双飞浴的美妙。
或许是因为太平公主的在场,薛绍与琳琅的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偷吃”的刺激感,因此格外的激情燃烧,远比那一日在采买庄院里的匆匆一战要酣畅淋漓得多。
现在薛绍也算是把准了太平公主的一个脉,只要自己不在外面偷偷的拈花惹寻花问柳,太平公主一般是不会生气的。尤其是媵御琳琅,太平公主还曾主动让她们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