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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无奈地摇头问：“难道你没见过来来去去的仙子们，都是怎么穿衣裳的吗？”
九莲委屈道：“她们都是穿好了才来的，又没有在我面前穿过衣服，我怎么会知道她们是如何将这些东西弄在身上的？”
东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将她系错了的袢带解开，重新一个一个袢带对齐了，系好了，又从她的手中抽出那两条裙带，在她的腰上围了一圈，系成一个蝴蝶结。
“这样穿，知道了吗？”
九莲的一双手终于解放出来了，高兴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这就好看多了，东华帝君真是一位亲善的上神，怪不得仙子姐姐们都想嫁给你。”
东华尴尬。
“我得谢谢你给了我第一身衣裳，还这么好看……我唱歌给你听吧……”九莲也不等东华答应，兀自启唇开唱：玉清池中可采莲，
荷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东华也不拦着她，就让她尽情地唱。他微笑着看她，觉得这个小仙童的歌声还挺好听。
那个时候，东华还没有经历过情劫之苦，心是软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
不像他现在，即便绿儿的歌声让他回忆起了许多美好的往事，他依旧是紧绷着一张脸，心里除了痛还是痛，没有一丝的温柔。
绿儿正唱得高兴，突然一旋身，就看到了东华像一尊冰雕般立在蕴灵池边上，吓得她哆嗦了一下，歌声停了，她也飘出去老远。
“这歌是谁教你唱的？”东华的声音一冷，蕴灵池中的泉水便战栗地波动着，像被一阵风吹着，往绿儿的方向涌过去。
绿儿没有想到，自己在夜里悄悄地唱支歌，也能惹来他这样的质问。白日里受的气一下子涌上心间，她没好气道：“小白天天在我耳边唱，不用学也听会了。怎么？君上是不是想来告诫我，妖是没有资格唱歌的？”
东华倒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毕竟她不会知道这支歌的来历。可是她若每天都唱这支歌，让他情何以堪？
于是他淡然点头：“你可以唱歌，但是这支歌不可以唱，以后都不要让我听到你唱首采莲歌，知道了吗？”
言罢，他拂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自从九莲出事，他便不喜欢面对任何一处池水。因为那粼粼水波，他总是想起九莲，他会在那池中看到一朵九瓣莲花，随风摇曳摇曳，最后幻出九莲的样子来，在他面前舞之蹈之。
而幻像总会消失，清醒后的东华，便会沉浸无尽的痛苦与愧悔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因此他逃避任何一处能让九莲的幻像出现的池，包括蕴灵泉。
他脚步匆匆，却没有看到身后的绿儿正在酿酝一股怒火。她眸中琥珀光骤然绽亮起来，藻发四散飞扬，美丽的尾巴用力地一摆，腾空而起，直奔东华扑了过去。
正文 第六章 小妖急了也会咬人
蕴灵池四周所设结界，其实一点儿都不复杂。也是东华料定绿儿没有什么修为，不可能闯得出去，便不太费心思在这上面。
虽然绿儿一直梦想着能冲破那一层结界，逃离紫府仙洲，去到属于她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她在这个地方，活命刚好，修为根本谈不上。连小白都可以进出自如的结界，却牢牢地将她困在这方寸之间的一汪池中。
可是今天，先是为了生存的那一滴血，后来又为了一支她喜欢的歌，她被东华彻底地激怒了。
当东华那样理所当然地告诫她，她以后不可以再唱这支歌时，绿儿终于对眼前的这位上神恼火了。寻死不得，活着又是半饥半饱，现在连一支歌也不让她唱，他到底是当她是什么东西？
东华帝君又如何？远古上神又如何？她若是不拼一回，这些自大的神仙们还真以为妖是好欺负的。
一瞬间，她浑身都充满了战斗的意志，藻发飞扬，银尾一摆，拼尽她身体里全部的力量，在东华穿过结界的一刹那，飞冲过去。
按理说，一个没有什么道行的小水妖是没有办法偷袭到东华的。但是此刻的东华有些恍神，刚才绿儿在蕴灵泉上自在的歌舞，那场景深重地刺激了东华。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像是被绿儿魅惑了，很想贴近她的身边，摸一摸她的脸颊。
他觉得自己很丢脸，一个拥有无上修为的神，居然中了一只小妖的媚心术。他把那一刻的失神，归绺于自己对九莲的思念。
任何与九莲有关的信息，对他来说都是危险的。
因此他脚步匆忙，神思恍惚，只顾着赶紧离开蕴灵泉，却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等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抓住的时候，他已经走了结界。顺带着，他把扯住他衣角的绿儿也一起引领出了结界。
绿儿一冲出结界的束缚，便将自己崩成了一支出弦的箭，朝着前方直飞过去。
在蕴灵池的周围还没有设下结界的时候，绿儿曾经有过逃路的经历。逃得最成功的那一次，是悄悄地来到了苍灵宫碧霞城的城门那里。
她认准了那个方向，横下一条心，飞蛾扑火一般地冲出去。
东华在踏出结界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衣角一动，一个绿色的身影摆着银色的大尾，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
他哭笑不得，轻轻地抬起右手，食指一指正在拼命奔逃的绿儿：“你往哪里去？”
一束光从他的指尖射出，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绿儿的身影。他在这边只将指尖漫不经心地一划，那束光便如有了灵性一般，围着绿儿的身体缠绕，将她牢牢地拴箍在光绳之中。
绿儿枉然地挣了挣，自然是抵不过东华的法力。她眼看着东华在一寸一寸地将那束光往回收，她心中一急，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
她的愤怒让东华吃了一惊，停了收她的动作，跟她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看着她。
绿儿的身体里波涛汹涌，她的藻发也在寂静无风的夜里舞动着，她的眼睛迸射出摄人心魄的琥珀光，直照向东华的面孔。
“你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绿儿倔强地要求着。
“你不可以离开这里！，本君受毕方的委托，要照顾你到他出关。你现在离开了紫府洲，他日毕方来接你，你让我如何交待？”那束继续缠在绿儿的身上，东华并未收手。
“你照顾我吗？请问君上是如何照顾我的？饿得我半死不活？还是纵容属下揪着我的头发斥骂？亦或是像刚才那样，指着我的鼻子告诫我不许唱歌？如果这就叫照顾我，那君上真的将我照顾得很好，让我简直承恩不起！”
东华脸色微赭，尴尬地眯了眯眼睛，却依旧是语气坚决：“你是妖，来路不明，毕方闭关之前，并未将他与你之间的渊源告诉我，我自然要当心一些。若是我不限制你的修为，说不定哪一天养妖为祸，岂不坏了天规？”
“君上此话甚是有理，我是妖，本来就不该生活在这东天之上，我有我该去的地方，只要君上将你这该死的捆妖索收回去，让我离开这里，从此后自生自灭，君上依旧是俯瞰众生的威严上神，我自去做一只无拘无束的小水妖，岂不两下快活？”绿儿说到这里，咬牙又挣了挣，却不料那捆妖索是越挣越紧的，她赶紧停了动作。
“你以为我乐意养着你？若不是毕方……”东华依旧不肯放她，死守着自己对毕方的承诺。
绿儿却被捆得难过，火气越来越旺。三千年来，她面对东华，只有垂首恭敬的份儿。今天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若是这一番逃不出去，她以后都难以再有信心与东华对抗了。
于是她冷了脸，沉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波动，以一种平视的角度看着东华，非常理智地开口道：“君上，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与毕方上神有什么渊源，但是毕方上神将我托付于你，一定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团有灵性的水汽，尚不具有灵识，无法生存与自保。如今我已具形体，灵识清晰，完全可以自己生存下来。君上并不是我的主人，你没有权力这样囚禁着我。我自去容得下我的地方修练，待毕方上神出关后，我会去向他问清楚这件事，并且一定向他解释清楚，是我自己要离开的，不是君上容不下我，你看可好？”
东华蹙眉，他想起当初毕方一身重伤来到紫府洲，从他胸前殷红的火纳珠中催动出一团银光闪闪的水汽来，亲自交到他的手上：“我被蚩尤重伤，大伤元气，性命堪忧。这一次闭关养伤，却不知何时才能出关来。你替我照顾好这个小东西，不能让她有丝毫的损伤。若是我出关后寻她不着，我绝对会与你割袍断义，从此誓不两立！”
东华当时还颇为奇怪：“你一个火神，却收来一只水妖，你与这妖精到底有何渊源……”
毕方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化出了原形。他仿佛伤重不能支的样子，舞动着他一双火红的巨翅，仓促往章峨山的方向飞去，什么解释也没有给东华留下。
东华每当看到绿儿，就会想起当年情形。他觉得毕方当时还不至于连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像是毕方刻意地隐瞒着他。但无论什么原因，毕方总会出关的，到时候他想躲都躲不过去，一问便知。
只是从毕方临去前那慎而重之的态度来看，绿儿于他是很重要的。
基于此，东华拒绝松开捆妖索：“本君一诺千金，不能对毕方失言。你留下来，我答应你，以后会对你尽量宽容一些。”
“尽量宽容？”绿儿觉得他这措词实在是好笑，便真地冷笑了一声，“君上不愧是慈悲的上神，可惜小水妖不需要你的宽容。君上是不是以为小水妖很怕死，一定没有勇气自毁形神？如果你把小水妖想得如此懦弱，你不妨试一试，今晚你将我捆回去蕴灵池，明日你即便抽干蕴灵池的水，也不会再找到我！”
东华有片刻的怔忡，觉得眼前的绿儿非常陌生。
正在这时，只听旁里一声断喝：“你这妖怪不识好歹！君上是你可以耍横胡闹的对象吗？再不乖乖地回蕴灵池去，信不信我一棒子打散你的形体？”
一个青衣女子从斜里闪出来，气势汹汹地冲到绿儿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扯她的头发。
东华这才弄明白，绿儿刚才说的纵容属下扯着她头发斥骂，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正要开口喝止青木仙子，就见一道白光突然蹿到了青木仙子的肩上，竟是小白！
小白在青木仙子的身上一通乱抓乱挠，弄得她头发也散了，衣领也开了，形容无比尴尬。一边挠他还一边教训：“堂堂东华帝君座下仙子，未来的木族圣女，动不动就像泼妇一样揪人家的头发，像什么样子？今儿本猴儿也扯一扯你的头发，让你尝尝被扯头发的滋味好不好受！”
青木仙子再厉害，当着东华的面儿，她也不敢对小白下手。整个紫府洲的人都知道，小白是动不得的，他掉一根猴毛，东华帝君都会紧张半天。
她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辩解道：“君上肯宽容养着一只妖，就已经是违反天规神律了。她不识好歹，动不动就让君上为难。她就是欺君上面慈心软……”
好一个面慈心软！
绿儿冷冷地哼一声，唤小白道：“小白，不要闹了！平白失了你灵猴的格调！她说得没错！君上养了我三千年，我这一条命是君上的血供养出来的！如今我绝意离开，便将君上的血还给他！”
说完，她将一股内力逼向自己的心房，只听得“噗”一声，一团血雾从她的口中喷射而出，惊得一神一仙一猴当场愣住。
正文 第七章 离开也伤心
待绿儿再欲施力，催逼自己体内的鲜血涌入口中的时候，小白一下子就扑到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肩膀大哭：“绿儿别这样！我求你了！我带你离开！你要留着一口气在，才能去过你向往的自由生活！你要是这样死了，小白也不活了！”
绿儿本来就失于供养，气血很弱。这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她的面色变得青白骇人，连琥珀色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东华见此情形，深吸一口气，摆手道：“好吧，你走吧！”
他话音一落，绿儿身上的捆妖索倏地就消失了。绿儿从半空落下去，扑到地上，使劲地咳着，唇边还有鲜红的血迹。
小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前扶起绿儿：“咱们走！”
“小白！”东华没想到小白会真地跟绿儿走，一闪身挡在去路上，“你不可以走！你自从来了紫府洲，就从没有离开过，你去外面是很危险的！”
小白猛地回头，看向东华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气：“绿儿也从来没有离开紫府洲，她什么都不会，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东华微微侧了脸，沉吟片刻，“我留她了，可是她说……我不是她的主人，没有权力拘束她的自由。”
“君上也不是我的主人！”绿儿唇角的血滴刺激了小白，令他一时愤怒，口不择言，“我的主人是九莲仙子，若真论起来，君上倒应该算是小白的仇人！”
“小白！”东华顿受打击，声音沉痛，“你……你疯了吗？难道你真的受了什么惑心术？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君上！你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当初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结果害死了九莲仙子！今天又差点儿要了绿儿的性命！我恨你！”小白将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