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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东明显得心不在焉。刘改弟用筷子敲敲碗,对东明说:“别吊着驴脸子,家里没欠你啥!”
一旁的郑纺仁喝着稀饭,呼噜呼噜响了一会儿。刘改弟几乎每顿晚饭都熬稀饭,郑纺仁喝了半辈子,实在厌倦,可是没办法,厌倦也是种习惯。
东明跟着他爸喝稀饭,没对母亲的话做出回应。
刘改弟又问:“上次你说想搬家,后来咋弄的?”
“已经搬了。”东明闷闷地说。
刘改弟停下筷子,瞪着三角眼看着东明:“啥时候搬的?”
“有一阵子了。”东明夹起一根油麦菜,嘎吱嘎吱地嚼起来。说真的,他妈的厨艺很差,以专业厨子的眼光来看,不但火候没掌握好,而且调料的使用有问题。他妈做饭是情绪化的,比如今天心情好,就多放一把盐,明天心情坏,多倒半瓶醋——酸死你个王八蛋。就是这个意思。
刘改弟眼神飘忽,还在思谋着,儿子说的搬家会不会损害她的利益。
想了一会儿,刘改弟问:“你们又买新房了?”
“嗯……还没有。暂时租了套房。”东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刘改弟皱起眉头,脑子飞快运转着,问:“那以前的房子呢?”
“空着。”东明继续喝稀饭。
刘改弟忽然看了看郑纺仁。郑纺仁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夹起豆角。刘改弟问:“他爸,你说他们是啥意思?”
郑纺仁抬脸瞥了老伴一眼,茫然地反问:“啥是啥意、意思?”
“那套房子空着,却在外边另外租房子住。”刘改弟的脑子有点算不过来,这件事真挺复杂的。
“孩子有孩子的道、道理。”郑纺仁不想费脑子。
“他爸,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东明会吃亏的。”刘改弟转脸看了看儿子。她心里有个公式——儿子如果吃了亏,马上就会亏到她家来。
“吃、吃啥亏呀?”郑纺仁放下空碗,打算离开。
刘改弟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郑纺仁吓了一跳,呆呆看着老伴。
刘改弟的颧骨微微发红,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因为生气,薄薄的嘴唇哆嗦着,说道:“小妖精想把原来那套房子给她娘家,然后逼着东明另外再买套房子!”
东明哭笑不得。他妈的脑子太精明了,精明得过火。
刘改弟沉浸在自己的臆测中,手指也哆嗦起来。“东明,你这次回家来,是不是朝我们要钱?!”
“妈……”
刘改弟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瞬间把一切事情联系起来了。“你冷不丁跑回家,原来是受了小妖精的指派,回来割你爹妈的肉呀!”
“我是那样的人吗?婷婷至于那样吗?”东明看着母亲。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你个吃肉喝血的东西,我把你养大,就是让你回家逼死我呀!”刘改弟悲愤交加,难以自控。
郑纺仁说:“行了,孩、孩子不会那样干的。”
“东明是不会,那小妖精肯定会!”刘改弟尖声说。
“妈,你别总是‘小妖精小妖精’的,婷婷是你儿媳妇。”东明说。
“看看呀,心都让小妖精吃了,张口闭口都是他媳妇多好,当妈的就该死,是不是?”
一旁的郑纺仁咕哝道:“我、我觉得婷婷挺不错的。再说她、她家经济条件好,不会贪你啥的。”
“你懂个屁,越是有钱人,越是黑心!念书多的女人最会使坏招,坑死你都不明白。”刘改弟不由得想起郑纺仁当年认识的“有文化的年轻女人”,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而且会反复提起,以加深郑纺仁的罪孽感。
郑纺仁发现战火又烧到他头上,赶紧从餐桌前起身,撤退到客厅,去看报纸。
刘改弟懒得理他,仍然死死盯着东明,说:“就算我冤枉你了,那你告诉妈,你们把那套房子空着,到底想干啥?”
“先空着嘛。”郑东明吃过半个烧饼,准备离去。
刘改弟换了副腔调,苦口婆心地说:“儿啊,你可千万不敢犯了糊涂,别让那小妖精几句好话,再加几滴尿水子,就把你哄了。”刘改弟把眼泪称作“尿水子”。
“房子的事,你就甭操心了。我和婷婷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不朝你和爸要一分钱,更不会为难你们。”东明表明态度。
刘改弟皱着眉头,想不出所以然,却又恨不得快点想出一点东西来。
反正她是认定儿子被媳妇骗了,而且媳妇和娘家组成了“诈骗团伙”,合谋收拾东明。一个许婷就很难对付了,背后还有个知识分子家庭,联手催毁郑家——这个阴谋,一定要粉碎!
刘改弟去厨房收拾碗筷,弄出很大的响声,以表达她的气愤。
郑东明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爸在一边看报。郑东明想跟父亲聊几句,却不知说什么。父子俩单独相处时,一向很沉默。
郑纺仁忽然说了句:“东明,有些事,你要自己做决定,别听你妈的。”
东明愣愣地看一看父亲。父亲并未抬头,好像对着报纸说话。
“嗯,我有打算。”东明说。
“你妈心眼小、性子急、要强,凡事爱钻牛角尖,跟她说话得慢慢来。”
“哦。”
“婷婷是个好姑娘,你的眼光挺不错。”父亲难得赞赏东明。
“嗯。”
郑纺仁不再说话了,客厅外面传来刘改弟的脚步声。她步履急促,眉头微微皱着,颧骨泛红,双唇紧抿,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郑东明看到这副神态,马上预感到,母亲又想出了一个“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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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窝囊废
刘改弟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子,问东明:“你们以前那套房子,就打算一直空着?”
东明的脑袋都大了,语调便有些仓促:“妈,你为什么总盯着那套房子?”
刘改弟抬手,直接朝郑东明头上扇过去,可惜距离比较远,指尖擦过郑东明的额头。
“妈,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我还想踢死你!”刘改弟说。
郑纺仁看不下去了。“有话好好说嘛,打、打孩子干啥?”
“两个窝囊废!”刘改弟控制着情绪,深吸一口气,“这世道,你不灵醒一点,就得被别人整死。”
“那套房子,我们打算卖掉的。”东明把他的计划告诉母亲,“然后用卖房的钱,另外再买一套房子。”
刘改弟盯着郑东明看了一会儿,忽然摇摇头。“我不信。刚买了一年多的新房,哪有这样折腾的?”
东明没办法向母亲解释,起身说:“我去睡了。”
刘改弟说:“坐下。妈有事商量。”
东明只好坐着。
刘改弟往前倾了倾身子,毫不迟疑地说:“我要和你爸住进去。”
“你、你说啥?”郑纺仁先发出疑问。
“你少管,我跟孩子商量哩。”刘改弟剥夺了郑纺仁的话语权。
“妈,你的意思是……你想住到那套房子里?”东明看着母亲。
“咋了,不行?”刘改弟瞪着儿子。
东明挠了挠后脑勺,考虑怎么说。
郑纺仁实在忍不住了:“这、这是胡闹。孩子的房子,你、你去住啥?”
“不能白白空着呀,我们是东明的爹娘,应该帮着看看家,收拾收拾卫生。”刘改弟朝郑东明凑近一些,“房子不能空,老话说了,空房子阴气重,以后住进去不好。”
东明艰难地说:“我们准备尽快卖掉的。”
“小妖精骗你哩,她肯定会改主意。”刘改弟恨不得把郑东明的脑壳敲开,让他机灵一点,“妈去帮你把房子占住,要不然,她爸妈就住进去了,到时候你能把人家赶走?”
郑纺仁实在听不下去了,干巴巴地说:“你、你就别掺和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你、你又爱打麻将,去了连个牌、牌友都找不着。”
“天下牌友是一家!”
“反正我、我是不过去。”
“我去!”刘改弟怒声说,“看谁离不开谁,就让你在这破房子里饿死、坑死,我去跟孩子过。”
郑纺仁咕哝道:“真、真是胡闹。”
“你放屁!”刘改弟指着郑纺仁,“其实你早就想把我赶走,好跟外面那个野女人在一起。”
东明快疯了。“妈,别翻旧账了。”
今天晚上郑纺仁也被逼得火大,把手里的报纸一摔。“简直是、是个疯子。”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郑纺仁,狗东西敢骂我!”刘改弟扑到房门前,却发现门在里面锁住了。刘改弟一通乱踹,“窝囊废、王八蛋,郑纺仁就是没良心的陈世美!”
家里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东明实在痛苦,从沙发上站起身。“妈,你要不想让我在家住,我明天就回去!”
这句话很管用,刘改弟对这个独生儿子非常用心,马上回头说:“你乱叫啥?我跟你爸经常吵,嫌烦,回你房间去。”
郑东明大步离开。
…… …… ……
(19)背西瓜
第二天一大早,郑东明起床后出了门,在外面散步。他不愿意呆在家里,害怕母亲再提房子的事。不过他很清楚,母亲一旦挑起这个话茬儿,这件事不会结束的。
郑东明不想这些烦心事,走过小街,看见路边有卖豆腐脑的,买了一碗,坐在小凳上吃着。吃了第一口,有些惊喜,味道出乎意料。郑东明马上跟摊主聊起来,问这豆腐脑为什么这么好吃。摊主姓胡,看出郑东明是专业人士,两人就饮食文化进行了研讨,郑东明给胡师傅提供了几个“烹饪绝技”,作为回馈,胡师傅也向郑东明说了几个“民间秘方”。
郑东明还听到旁边有人聊天,郊区河滩地的西瓜熟了,上万亩的西瓜今年赚翻了。吃过豆腐脑,东明回家打个招呼,说出去散散心,骑着父亲的破自行车去了郊外。
半路上,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许婷的。郑东明早上心情不错,跟老婆多聊了几句。然后他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终于到了郊外。站在防洪堤上,放眼望去,肥沃的河滩地里,墨绿色的叶片在风中翻飞,人影绰绰,农用车排列在小路上,一车一车西瓜运了出去。
郑东明从防洪堤飞奔而下。道路两旁全是硕大的西瓜,干活的人把成袋的西瓜背到车上。郑东明打听了一下,那些人都是从附近雇来的,背一吨西瓜,可以赚40元钱,当天结清。
东明一时兴起,把外面的衬衫脱掉,投入到火热的背瓜大军中。
好久没这样拼命出过苦力,西瓜袋子压在脊背上,让郑东明感到既痛苦又兴奋。近段日子,一直想找机会折磨自己一下,肉体的折磨会减轻心理压力,只要看看身旁那一张张简朴欢笑的面庞,就知道干活其实也是种享受。
周围干活的人很快发现,郑东明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但这不妨碍大家成为朋友。经验丰富的人向郑东明传授背瓜的技巧,郑东明和他们一起抽烟,中午的时候,瓜农管一顿饭,大家蹲在西瓜地里畅聊,不远处便是宽宽的河流,银白色的带子蜿蜒到天地尽头。
下午五点多,郑东明去结账,他一共背了两吨西瓜,赚了八十元钱。瓜农本来想给一百,让他找二十,可他坚持要人家直接给八十元。拿着四张纸币,他的心情很复杂,好像平生第一次赚钱,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
……
回去的路上,郑东明很累很累,骑自行车的速度慢了许多。回到家,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出母亲的喊声:“我炸了!”
推门而入,客厅里摆着麻将桌,刘改弟正跟三名牌友大战。
郑东明还没顾得打招呼,刘改弟便跟牌友争吵起来,说上一把欠了她五毛钱,牌友说给了,刘改弟说没有,因为她还有一杠。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郑东明走到母亲身后,把今天赚的八十元钱掏出来。“妈,你拿去玩吧。”
刘改弟马上眉开眼笑,接过钱,牢牢攥在手心。
旁边人像是才发现郑东明回来。“哟,东明啥时候回家的?”
郑东明礼貌地应了几句,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房间,整个人甩到床板上,骨头缝里都是酸痛的,却很过瘾。
刚躺了几分钟,就听母亲在外面喊:“在里面耍死狗啊?你叔叔、婶婶在这儿,出来倒茶!”
东明苦笑一下,知道母亲是故意在客人面前摆谱。母亲总在外面吹嘘儿子多么能干,刚才一进门给了母亲八十块钱,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现在需要趁热打铁,继续在街坊邻居之间炫耀一把。
“噢,来了。”郑东明在房间应了声。
“……二姐,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