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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娶一个女人做老婆?这是侮辱。等到有一天,朱明说“家豪,我爱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娶她,结婚难道不是为了爱?
现在就让我们维持朋友的感情吧。
雨渐渐下得大了,但是还属于毛毛雨,阴天是这么的美丽,雨水凝在大衣上,头发上,渐渐一切都润湿起来。
“朱明,你暂时安心作画吧。”我说,“婚姻的事,慢慢再提,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过没有多少天,我喝醉了。酒后带了一个洋妞回家睡。半夜三更的只觉得她老是爱上洗手间,吵得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我头痛欲裂,屋子外有人在敲玻璃窗,我拉开窗帘一看,是朱明!
“快快!”我推醒身边的洋女人,“快!起床!”
她睬也不睬我,翻了一个身,仍然睡着,外国女人就是这么一点懒散,不叫人尊重。
那边朱明已经用锁题开门进来了。
我披了晨褛出去,“朱明。”
朱明笑吟吟地抱着一大堆食物,看着地上的女人的大衣、裙子、皮鞋。
“你的女朋友在吗?”朱明放下食物,拾起一条裙子,看了看号码,抬头,眉开眼笑的说,“十四号,好丰满。”
我非常的气,朱明一点也不吃醋,她居然完全以妹妹的姿态出现,难道她不知道我是爱她的吗?她竟是这么糊涂。
我把裙子拿来,仍然摔在地上。
朱明耸耸肩,她说:“我今天来看看你,我可能在这几个月内开一个画展,短日子里将非常的忙。喂,你的女朋友叫出来看看。”她纯粹是孩子气。
我没好气的进房去,一把拉开床单,那个洋女人终于起来,双眼朦胧,化妆一块一块,眼睛下一大块青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脸,我忽然同情她起来,于是声音就放轻了,“起来吧,我的妹妹来了。”
她终于起床,穿着我的衬衫,套上牛仔裤,这时候朱明整个人靠在房门上,看着房内这一幕两人剧。我从没见过这么顽皮的朱明,她唇角含春,快乐地嚼着口香糖。真见鬼。什么地方来的口香糖!
洋女人说“嗨!”
朱明用手画了一个圈:“嗨!”
她一点也不妒忌,当然,我不是唐,没有人会为不相干的人吃醋,我好生气。
我看住洋女人说:“你可以走了。”
洋女人耸耸肩,披上大衣,抓起手袋,开门走了。
朱明回头走到厨房去煮咖啡。
我把床单枕头套一股脑儿的拉下来洗。
在淋浴的时候,朱明间:“该下雪了吗?”
“还早着呢。”
她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
我用毛巾抹干身子。
“刚才那个女孩子真幸福。”朱明说,“无牵无挂的,爱怎么就怎么,活得那样才够意思。”
“你羡慕她吗?”
“嗯。
“我觉得她顶可怜,长这么大了,还一条狗似的,到处睡觉,什么也没有。”我说。
“话不能这么说,她也可以结婚,但是结婚又怎么呢?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带两个孩子,什么地方白脱油便宜一毛钱,就走到那里去买,那多累,倒不如现在好,她又看得开,因没有感情的缘故,一切都容易办。”
我叹口气,“喝咖啡吧,妹妹。”
她又笑起来,“我那画展得筹备起来了。”
“最近睡得好吗?”
“一碰到床便昏迷了,也可以说睡得不好,她笑,“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内什么都戒掉了,那天有人叫我抽烟,我拒绝,那个人说:‘嗯!没有画家跟作家是不抽烟的。’你说多么好笑。”
“的确好笑,”我说,“最好画家还抽鸦片,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我给你看一张画。”她说。
外面下雨了。琪琪在美国的哪一州呢?下雪还是大太阳?
“给你看。”朱明把画摊了开来。
是一张炭笔素描,已经弄糊掉了,一个女孩子的侧影,丝丝人扣的寂寞感,瘦瘦的手抱着一只猫,她看着前方,一点目的也没有。
“很好,至少我看得懂这一张,其余的还真弄不清楚。”
“那些是为赚钱而画的,这一批是开画展的,先几日到学校去旁听,与教授谈了一会儿,他们赞成我再回去。”
我笑,“你倒是忙着呢。”
咖啡凉了。
朱明没有男朋友,追求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再也没有男朋友,她的头发长得很快,卷卷的长出来,还没有流行爆炸装,她已经略具规模。为了工作时的方便,朱明用两只颜色鲜艳的塑料夹子夹住了头发,看上去很稚气可爱,她现在胖得很,常常嘲弄自己肚子上的肥肉,牛仔裤上全是油彩。
她把画展筹备得头头是道,支持她的画廊打算把她当摇钱树,与她签下合约,自然是力捧的。东方人在西方人的社会中打出一条路子,谈何容易,总要在艺术界里下手。
她常常神秘地出现在我公寓,有时留一张纸,我们许多日子没有见面,感情淡过朋友,叫人想起君子之交淡如水。琪琪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后悔一时冲动离开了我?
我想在美国的报纸上登寻人广告。
算了吧,无论怎么样,我爱朱明多过爱她。
我有空的时候也去看朱明,有时候故意忍着一天、两天不去看她,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我永远猜不到她在做些什么。
一个下午,她在画具当中睡着了,缩着身子。我曾经看过她熟睡的相貌,以这次最和平。我坐在她对面抽烟,非常的无聊,又不敢拿起她的画看,怕吵醒她。
我走到厨房去,看见有一大堆中文报,恐怕是朱家寄来给她的吧。
我做了一个茶,坐在那边吃边看,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一段结婚的启事,我呆住了,张汉彪与白琪奥结婚之喜。在美国纽约史丹顿教堂结婚,日期十月十日。
琪琪!不是巧合。她父母的名字都在上面,我回头打个电话问声就知道了,这附近便有一所公众电话亭,我出去打电话。
唐来接听。
我问:“琪琪结婚了吗?”
“你是谁?”他冷冷的声音。
“家豪。
“呵,家豪呀,你好你好。”他说,“好久不见。
“琪琪结婚了吗?”
“是的,上个月的事儿,嫁了一个医生,三十多岁。”
“在美国结的婚?这么快?”
“不算快,她到那边已经三四个月了,你要她的地址吗?”唐问我。
“不要,谢谢。”我挂上电话。
琪琪结婚了,我茫然的想,她结婚了。
才离开我三个月,她便嫁人了。她似乎是一离开家门便忘掉我的,我真的那么容易被忘记?恐怕是的。
我默默的走回去,朱明已经醒来,她问:“你刚才来过?”
“来过。”我坐下来。
“外边那么的冷,你出去的时候没有穿外套吗?”
“没有,我不怕冷。”琪琪结婚了。
“怎么,你看上去不开心呢。”
琪琪忘了我了,她并没有为我抱恨一辈子。
不要说是一辈子,一阵子也没有,我与她在一起三年,都不值半文。
我说:“朱明,我们订婚吧。”
过了很久,她点点头。
她答应我的求婚不外是因为我对她好,多么叫人伤心的一件事,太没有自尊了。可是我要自尊有什么用呢?还是忘记过去,努力将来吧。
我们筹备一个订婚宴会,说是“我们”筹备的,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在忙,朱明不是琪琪,朱明对于生活中的小事不感兴趣。订婚对她来说也是小事,叫她去订礼堂,选择酒类、点心,简直是等于谋杀她,她的一心一意都用在画上。
真是奇怪,琪琪的世界建立在她的自尊上,而朱明的世界在感情上。她对于画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我自问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
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朱明来了,一件毛衣,一条芝士布的裙,她的美丽在她的随和,她的姿态是无可比拟的艺术家风度,我把指环套在她手上,她向朋友一鞠躬,笑容可掬。
忽然之间我原谅了她的一切,她到底是特殊阶级,她原不应该理这些俗务,只是她人到了就好,只要她脸上有笑容就好。
我看着她脸上娇憨的神情,这个女孩子是我救回来的,如果一直让她在那间稀僻屋里住下去,她一定会死掉,是我救她回来的。
我为朱明牺牲了跟琪滨之间三年的感情,幸亏琪琪现在也结婚了,表面上来说,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我心里隐隐不是这么想。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好像唐的不请自来。
是我先看见他的,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会有胆子来。他迎上来,他笑道:“真没想到你订婚了,琪琪结婚我没到,你订婚我必需要来。”
我点点头,我不想与他吵架,算了。如果朱明忘不了他,不见他也忘不了,如果已经忘了他,见了面也不过如此,虽然这么譬喻着,但是我的心还是往下坠,手脚几乎是冰冷的。
朱明向我走过来,她根本没有看到唐,她笑着抱起我的手臂,我的心马上一定。
“家豪,我想早一点到画廊去,那边有人等我。”她以一种小孩向教师请假似的声音问我。
平时我还不觉得怎么样,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又有唐在我身边,顿时使我骄傲起来,而且她问得刚好,我的确不想她留在此地与唐谈话。
“你去吧,晚上我到你那里来。”
她吻了我一下,还是没有看见唐。
我说:“唐来了。”我乘机故作大方。
她转头,看见了唐。我火眼金睛地留意着她的表情。
她根本当我在与她介绍一个陌生人。她温和的点点头,“你好。”她平静的说,眼睛很随便的看了唐一眼,“我走了。”她告诉我,然后转头便走开了。
我觉得朱明真是值得我这么疼她,她没有令我失望。
我胜利地看着唐,唐一脸茫然,我真觉得痛快。唐满以为他还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他不爱朱明,但是他很愿意朱明爱他一辈子,他巴不得朱明一眼看见他,马上昏死在地上。可爱的朱明没有那么做,朱明把他当陌生人。
朱明根本不识得唐,即使朱明恨他也是好的,但是朱明对他什么感情也没有了,朱明绝对不懂伪装。
我对唐说:“我很高兴你来了。”现在这种情形,当然是值得高兴的。
唐如梦初醒,“朱明漂亮多了。”他说。
我说:“朱明一向是漂亮的。”
“不不,”唐回忆着,“她没有笑容,很多埋怨,态度非常消沉,不是这么美的。”
“一个女人如果有机会美,为什么不美呢?”
那个时候我把朱明送到医院去,她憔悴得只剩一口气,也不是这么美的。
我很满意。
我说:“朱明下个星期在现代美术馆有个画展,连展七天,你可以去看看,她的画非常吃香,非常多订单,把画与金钱一齐提是奇特的,但是这年头,什么不是钱呢?”
唐迷惑的站在那里,没多久就告辞了。
事实与他的意料差得远呢,他以为他有多重要!
朱明见过唐后并没有提起他。
朱明忙得昏了头,整天穿着牛仔裤跑来跑去,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一会儿是记者访问,一会儿与展览会联络,又要把画抬来抬去。
她心中几乎一点旁惊也没有,何处有唐的影子,唐即使愿意回来,她也看不见了。
人是善变的,变得快速,根本不认得过去的事、过去的人,我很高兴朱明也懂这一套。
她的画展陈列好之后,我赶去看。
朱明兴奋的告诉我,“家豪,我太快乐了!太快乐了!”
的确是的,华人能在外国地方出人头地,非要打真军不可,我不知道朱明的画有什么好处,隔行如隔山,但是以她这么一个女孩子,艺术学院又还没有毕业,能够获得画廊的支持而开画展,已经够难得了,我替她高兴。她的快乐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说:“这画展原本应该早一年举行的呢。”
朱明说:“现在也不迟呀。”她笑吟吟的说。
“自然不迟。”我说。
她盘膝坐在地毯上,她的书一直在她身后两旁伸展出去,好美的一幅风景,我几乎看呆了。
“我想替你拍些照片。”我说。
“我不知道你会拍照。”她笑说。
我摸着她的头发,“头发几时再长?”
“不打算留长了,多脏!”她皱皱鼻子。
我吻她的脸,她避开。
我笑一笑,“怎么,你不是怕难为情吧?”我问,“怕我?”
朱明低下头,不响。
我说:“不要紧。”
朱明忽然抬起头来,说:“家豪,我老把你当哥哥似的,真不习惯。”
“从今天起,你努力把我当未婚夫吧。”
“真抱歉,与你拥抱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