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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灯瞎火,只有屏幕的光忽明忽暗,蓝大爷斜靠在沙发上,啃着某包名为爽爽面的即食面类零食一边换台,头也没回,“回来了。”
“嗯。”石若康关好门,上锁。
他走到沙发边,躺倒,枕在蓝士的手臂上,手臂底下是沙发扶手,正好够他半坐起看电视。
电视里上演的是宫廷中你争我斗拼死拼活的戏码,正好填补了石若康对“本家”的陌生幻想。
石若康问:“难道找到鬼锁之后,我会被接回本家?”
蓝士如实回答:“老夫也不清楚。”
石若康转个身,眼睛灼灼地盯着蓝士的脸,“我的身体不好,原来也是因为鬼锁?真太倒霉了,从小就没上过几节完整的体育课,想好好练点肌肉都没办法,去郊个游比女生还弱,被人笑。如果这些也能跟着鬼锁消失就好了。我可以找回健康的身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再不用去哪儿都带着小药箱。”
蓝士收回视线,往下瞟了一眼,又放回到电视屏幕上,“嗯。”
“你要去哪儿?回阴间?”
“回归三界之外,老夫本不属三界管辖。”
“能跟我回石家吗?真正的石家本家,吹那么大,怎么也要去溜一溜吧?”
“你想老夫去?”蓝士再次放下视线。
“还真挺想的。”趁着客厅的灯已关,石若康手里各种小动作。
“可老夫不想。”蓝士的表情很……微妙,眼神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石若康读不懂,不由得认真起来,“为什么不想?”
蓝士把石若康拉起,变成他依靠在石若康肩膀上的姿势,“你先回答老夫,凡人阳寿几许?”
石若康心中一紧,答道:“一百岁左右。”
“老夫寿命几许?”
“不知道……”石若康说出这个三个字不容易。
“老夫也不知道。如此,你还要老夫跟你回石家本家?看你娶妻生子,变成耄耋老翁,被地府勾了魂去?”
石若康猛地挣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蓝士仰面躺下,凝视着他。
“蓝大哥,蓝大爷,我……你知道我很想说那句话,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表态过,让我怎么开口,我是个凡人,跨过性别跟个男的过日子对我来说不是吃个饭睡个觉那么简单,我没有你那么看破红尘,到了这一步,我就只要你先给个定心丸。”他的命可能还没普通人那么长呢,死了成了鬼,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被迫忘记并不比忘不掉好过。起码,记得的人,还有回忆陪着。
蓝士徐徐转过头,看向电视,淡淡地说:“去睡吧。这件事,往后再说。”
“……行,行,行!”石若康连连点头,气得视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忍着忽然窜起的憋屈劲,回了房。
电视屏幕落在某个音乐频道上,歌曲倾泻而出,蓝士闭上眼睛,揉了一下眉心。
话到嘴边竟又咽了回去,这般吞吐,全然不像果敢直言的自己,因为他跟着石若康的话,想象了“以后”,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少考虑的事情,曾经想过,当生命长到一定程度,他渐渐地再也不想了,甚至连死亡都不能令他惧怕。
而今,他却因为“以后”,掐断了快要出口的话语。
如果现在收手,是否能让若康小子回到凡人的正轨?
现在想要收手,他是否能在初懂情时斩断情根?
房间中,石若康睁眼闭眼,都是外面的人。蓝大爷对自己什么感觉,自己对蓝大爷什么感觉,可能在他们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超出掌控了。就像疼痛,人在知道它名为“疼痛”前,就已经感受过这种刻骨的感觉,他们不懂,或者躲避,或者再次尝试,然后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这是痛的感觉,它身后跟着危险,却会指引你步至安全。
但所谓的凡人感情,却远不是这么单一而纯粹的。
…
蓝士第一次睡沙发,不舒服,所以干脆一夜不睡。早上九点,看着石若康从房间里顶着鸟巢似的头走出来,在厕所里捣鼓一阵,再进入厨房做早餐,就和没鬼怪求助的平常一样。
吃过早餐,两人各自换好衣服,到了亲戚团所在的二楼。
六人分别睡在三个房间里,只有堂姐石若兮和堂妹石若湖的房门是开的,窗户也开着,对流通风透气,两姐妹正可着劲往脸脖子手臂小腿上抹东西,见了他们打招呼道:“醒了?小石头,带我们四处逛逛吧?尤其是长辈们,几十年没出过门。”
石若康点头,“等你们。”
另外两个房间的人也陆续梳洗好出来,石若康领着他们到楼下小早餐店吃早餐,蓝士连眼神都欠奉,坐下开吃,吃完跟着走。石若康只管算帐付钱。
一路上的气氛其实有些沉闷,石若康不说话,蓝士更是全程低气压大放送,三位长辈定力十足,慢慢走在人行道上,看车水马龙也看得高兴,讨论得兴高采烈,石若兮陪着叽叽呱呱,也很欢乐,剩下两个小的被低气压波及,蔫蔫的不太敢吭声。
他们一程人去了挺有名的古风园区,很大,门票也略贵,九叔公没让小辈花钱,主动给大家都买了门票。进去之后租了两台三人自行车,年轻的一边,老的一边,剩下石若康和蓝士完全没有眼神交集,石若康要了两台单人的,往蓝士那边一扔完事,踩上车就跟着大部队走。
蓝大爷的那台是粉红色的女装自行车,他脸色沉了沉,终究还是骑了紧追而去。
一路上景色优美,当然是对凡人来说,老人家耐力不太好,就跟年轻那一组混搭,石若泰是个男生,带姑姑和姑婆,两个女生则带九叔公,九叔公还挺逞强,奈何架不住小辈唠叨。
石若康单脚支地,看着他们笑闹完,重新启程。
大堂姐偶尔会回头看他,眼神中透着关切,他顶多回个比苦瓜干好不了多少笑。他不是故意要使性子,只是心里总憋着一股气,放不开,就怎么也没办法在面上做出欢脱的神色来。
到了一些长廊附近,大家停下脚踏车,进去坐着吃石若康来前买好的小点心和水。
石若康习惯性地给别人准备这准备那的,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九叔公把他拉过去,把了个脉,“气太虚了,还有……”
另外两位长辈听得直着急,石若康却跑了神,气虚两个字后面的,没有一句听进了耳朵。只见众人都挺着急的样子,他说:“我没事,继续吧,看看下个景点是什么。”
不等别人拒绝,他兀自骑上了自行车,进了大道。
众人只好追上,一跟就跟了一路,直到下一个长廊出现再休息。
这园区很大,一天的时间就都花光了,大家回到出租房都累得不行,尤其是上了岁数的长辈们,石若康回自己小窝给熬了粥端下来,等大家吃完了,他收拾东西又抱回去,洗碗洗锅,洗澡,然后躺倒在床上。
他的确累了,却有种忘了怎样休息的错觉。
悄无声息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床铺的外沿凹陷了一大块,熟悉的不够热的体温和气息瞬间把他笼罩了起来。他不自觉地靠了过去,就像某个人像往常一样把手臂压在他身上。
到了第二天,这次长辈们不提观光了,在附近公园散步就行。年轻的三个人跑去了逛街购物,石若康便自发醒地担任起了照顾长辈的工作。蓝士的体力派上了好用场,吃喝的各种防身药物各种小工具甚至携带装的折叠凳他都背上了。
他们走走停停,赏赏花,看看鸟,遇到别的老人下象棋,石家的六姑婆比九叔公跑得还快,一头扎进去看小半天。
估计蓝大爷是看出来了他和另外两个位长辈的着急,过去说几句,就把别人的局给破了,走法也说清了。老人们拄着拐杖就抽他,吓得石若康连护带推地把大爷送远。
过了象棋局,又进了妇女们扭秧歌跳广场舞的区域。他们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休息的同时看看现代的凡人妇女们怎么消磨时间。
喝着水,六姑婆微微弯腰,跳过石若康问蓝士:“鬼神大人,请您告诉我们地府鬼门被下咒一事的详情可以吗?”
蓝士没说不行,以他特有的波澜不惊的嗓音把事件说了个大概。
六姑婆和九叔公埋头说了一会儿,九叔公对石若康说:“那个应该就是旧鬼锁了,化身人形,敦促你们抓紧时间。”
“怎么加快?”石若康倒是想加快,他现在越来越常见到鬼怪了,扭秧歌的妇女里头就夹杂着几只凑热闹的隐身小妖怪,看上去有点萌,所以他还坚持得住。
“若康怎么不来找本家帮忙或者多问些相关的知识?”说这话的是今天穿得有几分教导主任气场的三姑。
“因为大堂姐说很多事不方便网上聊……”石若康想起当初问过一次,大堂姐婉拒了,他就没打算过问第二遍。一路走来,他知道可以找石家本家求助,但每次遇到什么事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身边的蓝大爷,渐渐地就把石家那边忘掉了。
“可以打电话。”
“我以为是你们不希望我问太多,要我独立完成这个任务。”石若康没怨恨什么,就算有不忿,那也只是一时的冲动情绪。
三姑对六姑婆说:“若兮就是太大咧咧了,怎么把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给忘了告诉弟弟?”
六姑婆叹气,“也是我们这边太慌乱,传话人死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就算我求助了,你们也未必敢立刻派人来吧,问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石若康其实挺理解他们,毕竟要从一整个家族的角度来考虑。
九叔公兀自对石若康和蓝士道:“既然有人暗示你们太慢,看来日后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定。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紧。”
石若康自然是应承的,他却也很想知道,新鬼锁化为人形后,到底藏到了哪里,到底要他们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现身,为什么一定要等他现身,而不是由石家人主动去找他呢?
回到出租房,长辈们歇息去了,他们的意思是未来几天都不会常出门了,顶多到楼下走一走就回来,让石若康做自己的事去。
到了晚上,三姐弟妹大包小包地回来,也是这个意思,让石若康和蓝士过平时的日子就像,他们住在这里有族里公费,不用他们操心,只要等到鬼锁出现,他们自然就会回去了。
亲友团都这么说,石若康倒是想客气也没处使力气。这算哪门子串门和联络感情?
石若康自顾自地上了楼,蓝士倒是捕捉到石若兮的一个眼神:你留下。
“留老夫下来做什么?”
石若兮忽然伸手在蓝士胸肌上抹了一把,赶在他发怒前沉色道:“小石子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
蓝士还真是要动怒的,但这一句话也成功卡住了他的七寸命脉,“为何!”
“还记得六姑婆之前说的那个与鬼锁更换有关的孩子命火低身体弱的规律吗?就是这个规律,其实,鬼锁更替交换的前后几代都会出现很多体质虚弱的孩子,谁都不知道哪个孩子会被挑中,这个规律也只有石家本家关键的人才有权利知道,老天爷默许我们这极小一部分人知道这点规律以便我们能及时暗中保护这些孩子。根据鬼锁更换成功后留下来的有限记录来看,命定的锁匠都是从这些体质虚弱的孩子里选出的,没被选中的孩子长大会恢复健康,而被选中的孩子二十五岁后的记录全是空白,我们找不到任何一个锁匠二十五岁以后的记录。”她喘了一口气,蓝士的威压太强,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蓝士道:“你们有锁匠记录?”
石若兮连忙回答:“除了锁与钥匙的下落和更换鬼锁的方法,其它记录都有。我们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是定论,二十五岁后的记录留白可能只是先人的某些习俗,我们这一代没有传话人所以不能确定。我对大人您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有心理准备,你是离小石子最近的人,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信任和依赖。”
“老夫知道了。”
61石家亲戚团(3)
蓝士恍若遭了一记当头棒喝清醒过来。他几步并作一步奔回家;直奔小阳台;把正在晾衣服的石若康扛起带回房间;刺啦一下撕开了他的T恤上衣。
石若康在痒痒肉被摸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干什么!”
“老夫要你!”
“哈?!”喂!前两天不还冷战来着,我现在情绪还挺消沉的啊你脑子哪里不对了!
“衣服;脱掉!”蓝士麻利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石若康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一只怪兽要挣脱束缚。
“卧槽!您受什么刺激了!放手!哈、哈哈哈……”再度被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