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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谢晚娘却听得一楞一楞,考虑要不要去拿纸笔记下来,还有,什么叫味精?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后世花样真多。
不记了、不记了,反正等一下出门去随便买碗面打发星儿便是。
来到大街上,她边走边皱眼晃脑,一副不胜苦恼的样子,唉,怎么办?下午截稿时间到了,总编一定会追她讨新闻的,可是现在她拔光头发也挤不出一个字。
她怎么可能真的去采访韩家三杰,这一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她的自由美梦也得结束了。
心不在焉地走到面摊前,跟老板娘叫了面在等待时,来了个年轻男孩子,他一手拿一叠海报、另一手是沾满浆糊的刷子,只见他利索地往面摊旁的柱子上一抹,一张海报就平整的贴上。
「夜上海歌厅阮星露小姐今晚隆重登台……」她喃喃念着,面前的老板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抹了抹汗后跟着开口——
「那个阮星露呀,歌唱得不怎么样,狐媚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喔?」谢晚娘立即拉长了耳朵,职业病本能反应,有八卦听当然要注意。
「我女儿本来在夜上海帮忙打扫,谁知道有一天下工晚了,不小心撞见她和韩家二少的好事,两个人在化妆间里咿咿喔喔的叫得可大声了,第二天,舞厅经理就叫我女儿不用去了。」
「咦,她跟韩家二少有、有……」一腿。毕竟是未出嫁的小姐,那种讲出来会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还是不好大剌剌地说出口。
「对~有奸情。」老板娘一针见血地道,孙子都有十个了,没啥好臊的。「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唷,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是在想什么,尽学一些洋玩意,没结婚就跟男人有的没的,像那个阮玲玉也是,好好地干么学人家同居,依我看,这阮星露八成没多久也会跟男人跑了,姓阮的都不知道怎么教女儿。」
「人家只是同姓而已,老板娘别一竿子打翻一船姓阮的。」
「不是,我女儿说的,阮星露当初到夜上海应征,就是打着是阮玲玉姑表姊妹的名义。」她才没乱冤枉人。
阮玲玉姑表姊妹?!
加上韩家二少这条线……一脸若有所思的谢晚娘忽地咧出个大笑容,乐得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这下有新闻可大作文章了,韩二少与红歌手的秘密恋曲?唔,这标题下得不好,夜上海韩阮恋夜夜幽会总编应该会喜欢吧,哈哈,太好了,总算挖到新闻,不用再挨骂了。
兴奋得全身血液沸腾起来,转身拔腿就跑,心中只想着要赶快回报社去跟总编大人报告这个好消息。
「欸欸,小姐,你的面还没拿啊……」
可她压根忘了买面这件事,更别说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上官星儿了。
「哎呀!我怎么又撞到人了,我最近在走什么霉运?」赶紧开溜,免得又多个上官星儿赖上她。
跌倒在地的谢晚娘哀呼一声,手掌磨破皮不觉得痛,一心要离开案发现场,唯恐待会会走不掉,这年头的无赖特别多。
她半长的发丝覆在脸上,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原本打算走开的韩观恶一听见她有趣的埋怨声,脚跟一旋又走到她身边。
「需要帮忙吗?小姐。」
「不需要、不需要,我很好,你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她怕惹祸上身。
上一次不小心碰上上官星儿那个疯子,不由分说地赖上她,不但厚脸皮的占用她的床,还叫她洗衣拖地,将四周环境打扫得一尘不染。
想赶她嘛,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她长得和自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真让她露宿街头于心不忍,只好自我忍受处处挑剔的同居人。
更可怕的是她还是个大胃王,一整天吃吃吃地老喊饿,不去工作的要她养她,还说什么要她早点嫁人,她才能了无挂挂的回家。
谁晓得她家在哪里,要是她一直赖着不走,迟早会被她吃成穷光蛋。
顺手将发丝拨到耳后,她打算赶快绕过这个人到报社报到。
是她!面上一愕的韩观恶努力压制内心的惊喜,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
但如果是天意安排,他也不会任机会错过。
「可是我一点也不忙,正想找些事打发时间。」
「嗄?」不会吧!又一个没事做的无聊人士。手指随意一比,「那边的阿婆在卖花,你可以去帮帮她的忙。」就是别来烦她。
他的目光根本没移转过。「你的手流血了,我帮你包扎。」看见鲜红的血渗出掌心,他心头难受地一紧。
「啊!不用、不用,我不痛……噢,天杀的鬼狼星,你干么用力按我的伤口」天哪!痛死人了,他是魔鬼。
鬼狼星?那是哪一地的骂人话。「你不是不痛吗?非常英勇的当它不存在。」
「我……我恨你,你是坏人。」头一扬,谢晚娘甩开脸上的发丝,愤而推了他一把。
两人视线一对上,她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好……眼熟啊,像在哪里见过。
「呃,你……你是……韩……」家三少,上回那本洋杂志上的照片很清楚。
喔,她认得他呀谑心一起的韩观恶故意地问:「你……我认识你吗?」
「不、不、不,你绝对不认识我,我不是你的前生,你也不是我的后世,我只是来上海讨生活的异乡客,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关系也要变没关系,陌路人各走各的,老死无交情,各葬各的坟头。
怕死了他会硬攀上来认亲戚,谢晚娘非常用力的摇着头,双手抱着胸十分恐惧,一退再退退到墙边,呈现抵死不认的死样子。
「真的没关系吗?我认识一个姓谢的姑娘,模样跟你有几分相似。」
倒抽一口凉气,她头摇得有如波浪鼓,「不,先生,你搞错了,我叫言春森(言寸身),是陕北人士。」赶快装死,别听他的魔言魔语。
通常恶魔话的话不算人话,可以直接丢进江河里喂鱼虾。
「是吗?」他也不戳破她,宠爱一笑的捏捏她苹果般红润脸颊。
谢晚娘心中漾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微皱起眉头,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也曾这样捏过她的脸,可是是谁呢?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你鼻要捏我的黏啦。」害她连话都说不清了。
他放开手,宠爱地看着她喃喃低语,「还是如同我印象中的可爱……」
她抚着脸,却不是因为痛,而是想遮掩莫名浮起的大片红晕。「你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楚。
他却来招顾左右而言他。「我姓韩。」他笑得有点狡猾,如同逮住猎物的猫。
从她刚才的反应,他相信她是知道他是谁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隐瞒。
但知道是谁,不代表她认出他在她记忆中该有的位置。
「我知道……不、不是、不是,你不需要自我介绍,我们不必认识,各走各的路……哎唷!」话讲太快咬到舌头了。
「要不要紧,我呼呼。」他关心的趋前一吹气,扳开她的下颚一瞧咬伤状况。
「没事啦!就一点痛……」咦?不对,他何时靠得这么,嘴唇都快碰到她的……「你干什么,想趁机占我便宜是不是。」
脸红心跳的谢晚娘奋力地推开他,像是兔子往旁边一跳,全身不知是害怕或是兴奋,微微的颤抖着。
「韩观恶,排行老三。」不容她拒绝,他蛮横地将她拉近,用干净的手帕包扎手上的伤口。
松了一口气,也微带失望,她紧张得两眼不敢乱瞟。「我是独生女。」
「我知道。」他还晓得她对新闻工作深感兴趣,以及不吃肥猪肉和木耳。
「你怎么会知道……呃,算了,当我没问。」问越多麻烦越多。
「我对你的事知之甚详,包括你十二岁还尿床一事。」是有心透露的,他非常不喜欢她眼底对他流露出来的陌生。
「什么尿床!谁造的谣?我是不小心打翻脸盆的水……」怪了,她在解释什么劲,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喔!我了解了,原来是误传。」这丫头单纯得傻气,根本不懂得防人。
韩观恶轻叹地拥她入怀,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以她纯真的个性怎能独立生活到现在还没出事,莫非冥冥之中自有神助,老天特别疼傻人。
「咳咳!韩先生,你把手放错地方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如先放开我。」很臊人耶!她脸烫得可以煮熟一颗蛋。
「可是抱起来很舒服,你不觉得吗?」软绵绵的娇躯依偎着,这些年的等待也算值得了。
「是很舒服……啊!不是啦!你不要害我老是说错话,我是认为这样搂搂抱抱的不好看。」她小声的说道,羞于抬头见人。
「不会呀!挺赏心悦目的,让人心情非常愉快。」尤其她一脸困窘的模样。
「可我不愉快,而且愧对列祖列宗,他们会为生了我这个不知检点的子孙而羞愧万分。」她轻轻地想挣开,却发现他抱得更紧。
他似真似假地咬咬她饱满耳肉。「那就来拜我家的祖先,保证他们绝不会嫌弃你。」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我干么拜你家的祖先」别再乱跳了,我的心,你一分钟跳一百二十下会死人的。
谢晚娘真的很想离他离得远远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千头万绪理不清,她不应该和他靠得太近,这是不被世俗所允许的。
可是她竟奇异地眷恋起他的体温,暖暖的很像被星儿霸住的棉被,让人感到很温暖,想一直一直的靠着,不去理会外界异样的眼光。
不过理智活跃地直跳脚,骂她是鬼迷了心窍,他明明不是对的那个人,为何她会心乱如麻,好似她本来就该在他的怀中,三生石上早已注定,让她无处可逃——
「等你嫁给我之后,不就和我同个祖宗」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什么,你居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想抢你大哥的老……老……」要命,她舌头打结了。
「老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言春森小姐。」他等着看她把话转回来。
有苦难言的谢晚娘咽下暗亏,从眼缝偷觑这个她该唤一声小叔的男人。「老太婆的裹脚布啦!」
「喔,是裹脚布呀!」他低视她一双天足,十分满意的露齿一笑。「你的脚相当秀雅,不需要裹小脚。」
「我裹小脚……」这是哪里的驴子混上骡子,全都乱了套。「韩先生,你先松开我一下,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贼兮兮的一挑眉。「我学过洋人的急救方式,以嘴对嘴哺气,你意下如何?」
「嘴对……」完了,她快晕了,头重脚重,杂志上不是形容韩三少是个正直不二的人,怎会说出如此轻薄的言语?「我顺气了,不劳你费心。」
「真的不用?我看你气色有些差。」唇都吓白了,残存一点血色在上头。
「那是因为我急着去办事,神色才有点慌乱。」知道了吧!快放手,我要工作。
故意装做困惑的韩观恶轻抚了抚她柔嫩唇瓣。「你看起来很累,应该稍作休息。」
「韩先生……」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叫我观恶,或是单名恶。」他一指轻点她唇心,满脸的笑容反叫人畏怯。
「我……呃,真的有事得去处理,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马,我在这里为撞到你而赔不是。」她低头想一鞠躬赔罪,反而撞上厚实的胸膛,吃痛地暗呼流年不利。
「不好。」天意让他们多年后不期而遇,岂有放兔归林的道理。
「嗄,不好?」
哭给他看不知道有没有用。
「哭也没用,你住在哪里?」他绝不会因她掉两滴眼泪而心软。
哇!他好神喔!居然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你会看相吗?」
她最佩服神人了,能知天下事。
「呆。」一字送她。
「呆?」什么意思。
「我送你回去。」好将她的行李打包,改放他另外置购的居所。
这种毫无危机意识的小白兔是猎人的最爱,他不打算错过。
韩观恶改抱为搂地轻拥着,一方面护着免被路人推挤,一方面防止她有逃走的念头,看得出她现在十分惶恐,巴不得从未撞上他这个韩家人。
街道上人来人往,汽笛声呜呜,又有大船入港,一群穿着灰布粗衣的工人在码头上搬运货品,举止粗野横冲直撞,为多赚一文钱不顾他人死活地来来去去。
「不用了。」她说得极快,差点又咬到舌头地直挥手,不肯把麻烦带回家。
家里已经有一个超会吃的大包袱了,再加上他,她大概得去睡鸽舍了。
「我不是询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