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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诤提笔勾了个字——礼。
岑睿虽时时见到傅诤的笔墨,但此时仍是殷羡:“上回起居郎还与我说,傅卿的字颇有颜家之风,遒劲凛然、宽博雄浑。也不知我哪天才能练出这一二风骨。”
傅诤看了眼她指腹上磨出的薄茧:“陛下用心,有一日自会胜过臣。”
虽知是客套话,但从来不被看好的岑睿,不谦逊地点头道:“那是……”
与傅诤一同批阅完奏疏,傅诤称要去钦天监换药,没留午膳人就走了。
岑睿草草吃了两口,秋末天短没什么睡的念头,遂搬了部砖头厚的书,接着上次看的那一半往后读。
几十页翻去,头顶罩了层黑影,岑睿描了下阴影的轮廓,慢声道:“不生我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交完短篇稿,我终于从赶稿地狱里爬出来了,做回坚定的日更党。捂脸,非常感谢没有抛弃我的亲们
注一下:龙素素这章是被封为婕妤了,小魏子就是那种封赏的圣旨去的。
感谢沙塔丢的地雷,照例吻一个!
【叁壹】利用
“你以为呢!”显然,龙婕妤的气没消彻底。
岑睿揉了揉她的手背;心平气和道:“我那时也是为了你好;不要生气了,生气老得快;会失宠的。”
“……”龙素素被她慢悠悠的话气得说不出话;但此刻岑睿就像朵松软的棉花;一拳打上去,使不上任何力气;还能把人给气得半死。拢裙往岑睿身边一坐;改变战略:“我生辰到了!”
岑睿合上书,财大气粗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做土豪的感觉真不错啊;岑睿得意地翘起小尾巴。
“我想回清水郡一趟!”龙婕妤发难。
“难度太大,驳回。”岑睿脸垮了一半,干巴巴道。
“那我要出宫逛夜市!”
岑睿头痛地看着她:“你不才从外面回来吗?”
龙素素拈起粒龙眼嵌入红唇,妙目斜挑:“那些天我日日在白马寺吃斋念佛,为你祈福。哪有时间出去闲逛?”
睁着眼说瞎话会被雷劈的啊,龙婕妤。为了得来不易的和谐稳定,这话岑睿保留在了肚子里。
“夜市不行,宫门辰时正中落锁,倘若要出去傅诤肯定知道,你我都没好果子吃。”岑睿摊手解释,想了想退了一步:“你要真想出去也不是不行,再过两日就是沐休,可以想个法子支走傅诤,溜出去。”
龙素素塞了颗果子到岑睿嘴里:“什么法子?”
岑睿仰面躺下,枕着双臂,鼓着腮含混不清道:“容我三思。”
龙素素学着岑睿的样子,挨着她躺了下来,举起帕子遮住阳光,生怕漏了一丝晒着了雪肤花容。
岑睿吐出果核:“矫情。”
龙素素却没与她斗嘴:“我是真的很想回去看一看。”
“我一直以为清水郡对你而言,是童年阴影。”岑睿慢吞吞道。
“也没有那么不堪回首,”龙素素梦呓般轻语:“尤其是过了很久,遇到很多事后,总觉得清水郡才应该是自己的归宿。大概人都有一种想法,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
最后的两字破了音,岑睿掏掏了耳朵也没听清,转过脸,风掀起帕子的一角,一滴清泪无声地从龙素素的脸颊下滑落……
摆正了脸,秋日湛蓝如洗的天空中掠过行雁影,化成她眸里小小的一个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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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走傅诤绝非易事,岑睿答应得轻巧,一回头哀嚎一声扑在书桌上揪笔头。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来喜积极为主子出谋划策:“陛下派首辅大人出去办个差事?。”
岑睿翻着死鱼眼:“什么样的事能请动傅诤亲自去办?”
“那让位大人请走首辅?”来喜又想了一招。
“秦太师回江阴老家了,魏老爷子只会找朕要孙媳妇,徐相他见了傅诤只有两个字……”岑睿严肃地竖了个剪刀手:“怨念!御史台主和傅诤走得倒近,但半月前赴陇西查案子去了。其他人还有谁敢来请傅诤聊天喝酒?”
来喜灵光一闪,眼睛一亮:“有啊,陛下!”
“谁?”
“魏中丞啊。”
坐在堂中哼小曲的魏长烟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英坐在他左后方,被扰了文思,不禁皱眉搁住笔:“魏兄身体不适,不妨告个假,早些回去休息。”其他忙碌着的小吏忙不迭暗暗点头,给秦大人竖了个大拇指。有魏长烟这个拿淫词艳曲当爱好的人在,真的很难很难集中心思办公啊!
魏长烟揉揉鼻子扭过头,嘴咧得老大,白牙铮亮:“偏不。”
“……”
小吏沮丧地垂下脑袋,魏大人果真是以糟人心为己任啊。
利用魏长烟必不得岑睿自己出面,既然是替龙素素过生辰,岑睿毫无愧疚之心地以龙素素的名义写了一封长信。绘声绘色地写出了龙素素在生辰之际渴望出宫游玩的心愿和又碍于傅诤阻拦的哀愁伤感,为了增进说服力,她还很无耻地、装作不留神地点了点那次对魏公子的救命之恩。
可谓声情并茂、感人泪下。
来喜读完,含泪问:“陛下,这样给您自己戴绿帽子真的好么?”
“……”岑睿大言不惭道:“朕很大度的,龙婕妤要真喜欢魏中丞,朕会考虑成全他们的。”
来喜喷泪,陛下哪里都不像先帝,为什么偏偏继承了这一点呢?!
他不知,岑睿说得是真心话。她当初娶龙素素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她老子赏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眼看这个生辰一过,龙素素十六了。姑娘家的好年华就这几年,耽误不得。这些日子岑睿在想,再等一些时候,找个时机让龙素素换个身份出宫去嫁人。
至于留在宫中的自己么,皇帝陛下拿着本折子扇扇风,干脆彻底坐实自己好男风的传言?
岑睿不意瞥到折子,将已经走到门边的来喜又叫了回来:“你先把关于的谢容折子送去吏部,再去找魏长烟。”傅诤心思多,无端去找魏长烟被他知道了,肯定起疑。
魏中丞的回信很快送到了岑睿手中,时间地点、安排接应的人手一应俱全。许是这阵子常与文书打交道,魏小公子的文笔得到了很大提升,这封回信的肉麻煽情程度毫不逊色于岑睿那封。
岑睿默默地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把火烧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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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休那日,太阳才升了个半圆,傅诤即被魏长烟约出了宫。用的什么理由,岑睿不知道,但她晓得只要傅诤不在,哪怕他的眼线发现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宫中,捉不到她们。
魏长烟这事办得很利索,岑睿和龙素素在城门底下一出现,即有个长相伶俐、装束清爽的少年人迎过来:“公子让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手一招,一辆质朴无奇,甚至说得上是简陋的马车哒哒驶来。
岑睿怅然若失道:“魏家原来这么穷啊。”
少年急忙辩白:“少爷说为陛下安全考虑,这种马车比较低调,不招人注意!其、其实……”
岑睿脸一板:“你的意思是你们魏家经常鱼肉百姓,所以很有钱?”
“……”魏如驾了半天车都没弄明白他们魏家很有钱和鱼肉百姓之间的关联。
今日碰巧赶上了十五集会,还未至西市,马车便寸步难行。街上行人如织,各式吆喝声高高低低交杂在一起,嘈杂得人耳轰轰响,却也让人情不自禁地融入这方热闹之中。
魏如望着攒动密集的人群,颇为难道:“这里人多眼杂,要不公子和小姐换个地方?”
岑睿已跳下了车,又扶了龙素素下来,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敲:“你不会武功么?”
“会啊!”魏如急忙道:“小、小人从小跟在少爷身边,少爷学什么,小人就学什么。”
哟,魏长烟还派个心腹过来。
“那不就成了。”龙素素横了他一眼。
少年的脖子和脸蓦地涨了个通红,垂下头去揪衣角,怪不得是少爷喜欢的人,长得真好看。
岑睿忽然回首,笑眸掩在扇后,皎如眉月:“还不快跟来?”
少年的脸更红了。
魏如曾问过自家少爷,为何会对皇帝的女人情有独钟。
魏少爷一本正经地忽悠了自己单纯的小跟班:“因为她好看啊。”
看着前方行走的皎秀身影,乌衣倜傥、丽服飏菁。魏如晃了个神,少爷难道不认为陛下比龙姑娘更美貌么?
三人挤在人群里行行走走,看了胡人的杂耍、买了晋国人的手工制作品、又吃了龙素素心心念念的雪果饼。一日行了大半,岑睿举扇搭在眉上看了下日头,对龙素素道:“差不多时候该回去了吧。”
跟班魏如忙不迭点头,暗自拧了把汗,老天保佑这一路无惊无险,总算快让他完成任务回去交差了。
龙素素塞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小吃,人懒得走不动路,瘫软了回,道:“我还想回长乐坊看看。”
岑睿捧着袋栗子,抬目望了下,长乐坊亦在西市之中,与他们所在地大概隔了两条街。龙素素年纪很小就被卖到了长乐坊,与坊中姐妹的感情倒是比与自己黑心黑肺的爹娘还亲厚些。
今日是她生辰,岑睿不忍败了她的兴致:“那走吧,早去早回。”同时开始为自己默哀,回去后傅诤是会扒了自己一层皮还是两层皮。
应是吃的多了,龙素素走得慢慢腾腾,岑睿剥着栗子吃没什么反应,只把魏如急得满头大汗,一刻刻算着魏长烟交代给他的时限。
走到长乐坊门口,少年看了一眼里面穿着清凉的乐姬、舞娘,立即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局促地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岑睿吃光了最后一个栗子,拍拍手对魏如体贴道:“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照理说,跟着魏长烟的人,应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可这孩子却清纯得像根小白菜,匪夷所思啊。
“少爷吩咐一定要紧跟着公子和姑娘的。”魏如快哭了。
岑睿温声道:“你看都逛了一天了也没什么事,这进去顶多一炷香的时间,担心什么?”又正色道:“这是天子脚下,哪个贼人敢作奸犯科?”横手一指:“你看,京兆府就在不远处。”
魏如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龙素素,在看到自家少爷的心上人脸色不豫时,扁嘴道“那、那好吧。”和被抛弃的小猫小狗一样蹲在门口画圈圈:“公子和姑娘一定要快些出来。”
岑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跨进门发现龙素素还站在门口,温温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龙素素跟了上来。
坊中老人不多见,来的新面孔眼生的很。龙素素找了一圈,低声道:“敏娘和芳意怕是都在内坊宿馆里休息。”
岑睿正拿着株桂花和个小姑娘逗趣,手里花一顿:“那就去找她们呗。”
宿馆离外坊隔了好几进院子,花木从深,亭廊幽幽。
“算了,我们走吧!”龙素素突然停住脚步。
岑睿笑了笑,才要抬头,后颈骤然受到重重一击,龙素素的身影模糊成一团,晃了一晃,眼前所有景象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有点晚,更新啦~~~~~明天中秋!窝去过节了!大家后天见!
小岑子:为了庆祝佳节!爱卿们给朕撒个花呗!
【叁贰】背叛
岑睿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眼没完全睁开;第二桶水从天而降;水带着初秋的寒气和草腥味,这回她完全清醒了过来。湿透的衣衫迅速贴紧在肌/肤上,又黏又冷。后劲突突疼得厉害,头重得像块石头……
一盏飘忽的油灯在她面上晃了一晃,一个粗糙男声骂了声娘:“人醒了,去喊姑娘来吧。”一面又警告道:“敢乱嚷乱叫,老子就要你的命。”
被捆得和个粽子似的岑睿看了眼他手里比她胳膊还粗的棒槌,老老实实道:“哦。”静静地坐在那;神情温顺;将人质这个角色扮演得非常称职。眨去眼里的水珠,费了好一会功夫;她才勉强适应了眼前近于昏黑的光线。
视野里,独一的光源即是壮汉手里的油灯,他身后堆着一片黑魆魆的阴影,瞧不清是些什么东西。嘀嗒的水声滑过耳际,轻轻脆脆,一会又落下一滴,接连几次,颇有规律。岑睿侧耳凝神听了会,心中大致描出了个不大的轮廓……
有一缕味道钻进她鼻腔里,但囊住的鼻子不太管用,使了半天劲也没嗅出个所以然。
一人站在她面前,海棠玉簪,红花半臂、淡粉襦裙,与不久前的那人没有半分差别,只是娥眉杏眼里的神情寒冷得像个陌生人。
岑睿等着她开口,等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