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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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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哧哼哧搭着高福全的手爬起来,岑睿漆黑的眼珠一转,侧过脸刚要问高福全,龙素素可接入了宫中。

    一抬眼,面对着的却是张淡然脸庞,傅诤道:“国丧期内,陛下理应独居养心殿。”

    “……”被噎了个结实的岑睿强忍住了脱下鞋砸在他的脸上的冲动。

    先帝初崩,合宫上下的宫人妃嫔皆在傅诤命下被禁足在各自的宫室内,而作为历代皇帝寝宫的养心殿在今夜更显得死气沉沉,被独自丢进里头的岑睿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冷风从没合严的窗缝里钻入,寒气从脚底心一路攀到岑睿的脊梁骨。她瞅了眼那张孝文帝才躺过不久的金榻,脸扭曲了下,在角落里寻了个短榻,裹了个薄毯,预备将就着过这一夜。

    辗转反侧许久,岑睿终朦胧得了些睡意,眼皮堪堪合上时,一缕黑影从她眼皮底下飞快掠过。缩在毯子里的岑睿晕晕乎乎地眨了下眼,又揉了一揉,忽然一束黯淡微弱的光芒洒在她面上,一色白裳在眼前微微一起一伏……

    岑睿愣了一愣,头皮一麻,扯开嗓子嚷了声“鬼啊”,一屁股翻滚在地上。抱头抖了个半天,岑睿见那片白衣安然不动地垂在她前方,揪着紧巴巴的心肝顺着衣角一寸寸看上去,就见着了自己的首辅大臣一手笼着烛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果没有看错,那双淡然如许眼中清楚地写着“鄙夷”两个字……

    “……”岑睿气急败坏道:“放肆!这是小王……朕的寝宫!”

    你他妈乱闯差点吓死人不偿命便罢了,竟然还敢鄙视我?!

    傅诤指了指隔壁暖阁,不慌不忙道:“先帝遗命,在陛下亲政前,由微臣居于宫内以尽帝师之职。”

    “……”她老子到底是给她招了个首辅还是招了个爹啊?岑睿纵有不满,纵有不甘,但傅诤轻描淡写的“先帝遗命”四个字就压得她直不起来腰啊。岑睿饱含怨气道:“那傅卿你大半夜不睡,跑我这来作甚?”

    傅诤淡然道:“临睡前微臣记起,陛下似还未熟悉明日大典的章程。”

    “……”

    被迫强撑开眼皮的岑睿,在傅诤的监督下默背着登基时的礼仪明细,背一句她的脑袋就向前冲一下,冲了几下后彻底趴在桌上抬不起来。打瞌睡的岑睿迷迷糊糊想,她老子果真有先见之明,料到她注定会是个昏君,所以给她找了个天生佞臣做辅政,真真相得益彰。

    觉没睡实在,一杯冷茶迎头浇在了她脸上,傅诤轻轻掸去袖上溅到的茶水……

    苦大仇深的岑睿抹去脸上水珠,深感,自己大概是史上最憋屈的皇帝,没有之一……

    翌日,钟鼓齐鸣,百官拜谒,岑睿踩着略有些虚浮的步子,踏入宗庙,正式宣告,恭国新一任昏君登基了。

    ┉┉ ∞ ∞┉┉┉┉ ∞ ∞┉┉┉

    登基大典结束后,因新帝年少,由先帝钦点的首辅大权在握、统领朝纲。在此之前,朝中势力以徐魏两家为首,泾渭分明地化为两派。傅诤的出现,无疑意味着朝局势力的重新洗盘。庙堂内外纷纷猜度,傅诤究竟会站在徐魏哪一边儿。坊间甚至开了赌局,押两家的各占一半。

    微服出宫的岑睿凑进赌场里左瞧瞧右看看,不禁悲从中来,他们难道忘记了龙椅上还有个皇帝她么?说到底,这傅诤辅佐的是她啊!

    赌局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岑睿的近侍来喜窥到自家主子的悲催神色,贴心提醒道:“主子,时辰不早,您还得去秦太师府上呢。”

    却见岑睿兴致勃勃地拢了拢袖子,掏出一锭银子,颠了颠,往魏家一押。有人竖着拇指道:“小兄弟,好眼光!”

    岑睿哈哈哈道:“哪里哪里。”

    ……

    出了赌场,来喜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您为何押的是魏家?”

    岑睿以扇拄着下巴:“因为但凡是我不欢喜的,一定是傅诤那奸/臣不遗余力主张的。打我进京来,老魏家上下都与我不对付,而傅诤是魏国老的门生,两人怕早沆瀣一气,商量着算计我了。”

    来喜立即道:“陛下英明!”

    岑睿摇摇扇子:“来喜啊,虽然我喜欢好听话,但过于失实的马屁就甭拍了。”

    登基数月以来,骂她昏庸的折子已经垒得和她御书房里的桌子那般高了……岑睿起初还想喊喊冤,真不是她不作为,而是她无法作为。傅诤大权在握,三省六部上的折子先是要过他的目,然后才能到她这皇帝手里。从头到尾,她所做的就是一字不落地照着傅诤的“提议”批注上去,再戳个玉玺印。

    人生何等寂寞……

    有次值岑睿与龙素素为争个孤本拌了嘴,而傅诤那日又逼着她背了许多书。晚间两人在御书房里对坐着“批折子”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的岑睿罢工了,将朱笔得远远的,道:“首辅大人这般能干,何不干脆直接替朕批折子便是了?!”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了,就差没指着傅诤鼻子骂他是个挟君弄权的佞臣了。

    傅诤照旧是副古井无波的平淡神情,弯腰将滚在地上朱笔捡起,又将岑睿打翻了的折子一一堆整齐了。从中抽出封早朝时户部呈上来的,关于南方春旱的奏疏,摊在岑睿面前:“陛下若能在半个时辰能批完这封折子,微臣当即辞官,永不入京。”

    说完,人走到了书房另一端,拾起本书卷翻了起来。

    岑睿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不明摆着瞧不起她么?从他手里夺过朱笔,岑睿聚精会神地读起了奏疏。

    半个时辰后,傅诤合上书卷,抬头对上岑睿黑黢黢的脸和她手里快抓皱成一团的折子。

    岑睿一开始想得轻松,不就个春旱么?派人赈灾便是了。哪晓得越往后看牵连出的事越多,区区一个春旱,带出了漕运亏空,又带出了去年工部兴修水利不当的问题,六部里头牵扯了大半进去了。岑睿想从这一团乱麻中理个头绪出来,都不得其解。

    傅诤平静不语地凝视着岑睿,岑睿抵不过他的目光,低着,头没多少感情道:“学生错了,请老师指教。”

    还不算无药可救,傅诤心道。

    待岑睿结束了上面这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车舆已到了太师府的门口,来喜早一步跳下去叩太师府的门。岑睿悠悠哉哉地理了理衣袍,执扇挑帘,这一瞬人怔住了。

    太师府大门下立着一抹鸦青剪影,融融煦光笼在那人身上,如玉生辉。光观其背影,便觉理应是个芝兰玉树般的清贵人物。再看他身后车架,虽如其人低调内敛,但所选的木质绸缎皆是上品,马车四角缀着的更是东海上好的珊瑚璎珞。

    纵横京中数载的岑睿苦苦思索,此人是哪家府上的,她怎从未见过?

    候在门外的那人似有所觉,回过首来,果真是个温润清雅的少年郎。

    岑睿腼腆地朝其露出个微笑,却见那人凝眸在她这边打量了番,眼中忽地浮起几分厌恶之色,眸光一收,人又端正地面对着太师府的朱门。

    “……”笑意尚僵在脸上的岑睿很想找出面镜子,照照自己近来是不是印堂发黑,招人厌。

    太师府内很快迎出了个小厮,先后朝岑睿与那少年各行了一礼,话是朝着岑睿弓着腰说的:“大人久候您多时了。”

    讨回一些面子的岑睿随手赏了几粒金瓜子给那领路的小厮,惹来在她身后的少年郎眸里的厌弃之色更深。

    追溯起来,岑睿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登基,亏得以秦太师为首的三师三公的鼎力支持,这六位老爷子皆是朝中元老,算是孝文帝的忠实拥趸。凡是孝文帝的决策,必然是正确的;凡是孝文帝旨意,他们都是始终不渝地遵循的。孝文帝拟定岑睿这个出了名的纨绔继承皇位,这六人可惜归可惜,但也是竭尽全力地与潮水般的反对舆论做斗争,将岑睿捧上了帝位。

    所以,岑睿对这六人还是心存感激的。至少被傅诤欺压得紧时,还能有个地过来倾吐苦水,发泄下消极情绪。

    秦太师年事已高,早卧病在床,很久没在早朝见着了。岑睿来了,见着他老人家居然爬了起来,自在安逸地坐在庭院里逗鸟,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回头瞥来喜,是谁告诉她,这老爷子快咽气随她老子一快去了?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招礼部的人过来,商议给他老人家风光大葬。

    来喜一抖,忙低头装死。

    秦太师一见岑睿忙拜倒,岑睿忙托了起来,扶他重新坐了回去。老太师笑眯眯问道:“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老朽这?”

    岑睿撒开扇子:“听闻太师您身子近来不大好,朕挂念得紧,便过来瞧瞧。唔,现观太师身体健朗,是本朝之福啊。”说着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意思是您老人家既然好好的,为啥不上朝啊?

    老太师也冲她挑挑眉,朝她比了个口型:“我怕傅大人哪。”

    “……”岑睿“呵呵”两声笑,傅诤这厮道行够高啊,连三师三公都架不住他的迫害。

    这时老太师朝岑睿背后望了望,笑容敛了敛,呵道:“你个小子在外云游了段时间,莫非连礼数都忘了干净?怵在那作甚?还不快过来拜见陛下。”又对岑睿道:“这是老朽那不成器的孙儿,让陛下见笑了。”

    随岑睿一同来的少年方才移步上前,身挺如竹,衣带当风,岑睿不禁又赞了声。

    便见他不卑不吭地直面岑睿,道:“无道之君,我为何要拜?”

    “……”岑睿很想扭过头去对铁青着脸的老太师道:“朕能砍他的脑袋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即日起本文日更~ 修文【捉虫】——ORZ,自己看的时候总看不到错处。

【肆】同笼



    岑睿恼虽有些恼,但便是看在秦太师的面上,也不会一道圣旨下去要了他孙子的命,只笑望了秦太师一眼。

    秦太师当即圆了几句场面话,打发走了自己这口无遮拦的孙儿。

    临走前,少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大有不屑之意。

    岑睿又“呵呵”笑了两声。目送着少年远去,她问道:“太师这孙儿眼生的很哪,不似在京中常见”

    问这话的时候岑睿没想起来,偌大个京都之中她混迹的多为赌场声色之地。但凡顾惜着点自己声誉的世家公子,自然不会与她照面。

    秦太师搥了搥肩,道:“我这个孙儿打小养在老家,别说陛下,连老臣我与他一年也见不上两次面。”

    秦家发迹于江阴之地,在当地是个不大小不的世族。秦太师的这个孙儿单名一个英字,生下来便患了气虚之症。郎中把一把脉,道是这孩子不适宜京中水土,便在没满月时就送回了江阴,这一养就是十六年。往年呢,这秦英也就个元日中秋来京中拜见下秦太师。今年之所以来得这样早,是赶着去尚书省办理科举的报到手续。

    现在都敢当面骂她无道了,考取功名之后那还了得?!

    岑睿仿佛已经预见了,不远的未来,朝中又将出现个“傅诤”类的佞臣贼子!

    经秦太师这么一说,岑睿适才记起此趟出宫的第二个目的来。

    本朝入官的主要途径便是科举,科举分明经与进士两科。但纵横相较,能在朝中担任清要之职的大多是进士出身的士人们,剩下的便是各家世族蒙袭祖荫得来的官职。

    恰逢新帝登基,是以这次科举担着为新帝挑选良才的重任,尚书省与礼部办得格外郑重与谨慎。

    昨日,傅诤便与她“商议”了担任明年科举“主考官”的人选。春闱,名义上是替天子选拔贤才,实际上更是为主考官员培养门生。及第进士,人人都得唤主考官一声老师,而作为老师提携学生则是天经地义。久而久之,朝中自成了一方新势力。

    岑睿有心不愿让傅诤白白占了这个便宜,想他已是权倾朝野,连左右二相见了他面都要低个头,再让他提拔了一批心腹门生出来,岂不是要反了天了?她来拜访秦太师,便是想探探他的意思,瞧这朝中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来。

    秦太师稍显诧异地看了眼这个满朝骂声的“昏君”,浑浊耷拉的眼睛眨了眨,道:“以老臣之见,主考之位非傅诤莫属。”

    岑睿翩翩摇着的扇子一僵:“太师何出此言?”

    秦太师逗了逗笼中的一对鸟儿,老神在在道:“老臣虽不上朝,但也从其他同僚处闻得,陛下您与傅诤两人似处得并不大和睦。有一点您要明白,打个大不敬的比方,您和傅诤就如同这一个笼子里的鸟。”

    老太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岑睿:“现在除了傅诤,您没有别的任何依靠哪。当今朝臣为徐魏马首是瞻,先帝在时尚能制衡两家势力。如今您才登基,于朝中无一寸根基,您可曾想过,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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