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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跑出来了?”特意给傅诤留了着的院门伴着他的低语被推开。
“少爷!”傅小书跳起来,在看清他身侧人时目瞪口呆,半天呢喃道:“少夫人?”
“张掖说三年过去,我体内的毒清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在明光宫里快闷出病了,你又不去找我,我就来找你了啊。”岑睿振振有词,一点都没当初就是她把人赶走的内疚,一见傅小书,笑嘻嘻地捏了把他的脸:“小书的嘴还是那么甜。”
傅诤不动声色地按下她的小爪子,脸色温凉温凉。
傅小书欲哭无泪,少爷,我是无辜的!无辜的!少夫人您是做男子做惯了,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女子了么!
岑睿斜了眼傅诤,来不及开口就被他拖进屋内去洗漱打理了。
偏都离淮郡不远,岑睿原想就此游山玩水地晃过来,但走着走着就催起来喜赶快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端午节到了傅诤面前。算不上灰头土脸,也是一身风尘仆仆。
傅诤把她往屋里一丢,自己又出去了,半刻后端着盆清水进来搁在她面前。
岑睿将解下的披风挂在一旁,卷起袖子就要擦脸,却见傅诤先一步拧了手巾,按着她肩:“别动。”
岑睿只好乖乖站在那任他轻手轻脚地用手巾擦过自己额、鼻梁、脸颊,看他脸还是臭臭的,小声咕哝道:“小气鬼。”
傅诤拿着手巾在她鼻尖拧了一下,悠悠道:“我气的是你胆大妄为,一个人就跑了过来,路上遇着了危险怎么办?”
“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是明光宫里的上皇。”岑睿不甘心地犟嘴道,眼珠子一转:“莫非你在这有了什么媵妾、外室?”
做错了还反口污人?横竖不讲理,越发过回去了!傅诤想正色训她两句,到底没硬下心,擦净她的双手,低低斥了句:“胡说八道!”却没听出多少厉色。
“少爷,衣裳拿来了。”傅小书隔着门道。
傅诤开了门,即刻回来后手里已多了一套干净月牙色的襦裙半臂,没递给岑睿,犹豫道:“要不烧些水,你先沐浴解解乏?”
岑睿暗笑他少见的慌慌乱乱,将襦裙拿去搁在一旁,攀着他胳膊:“今日端午,这个点该去砍艾草了,你与我闷在这房里做什么?”
傅诤还有话想要问她,抵不过她软磨硬泡被唬弄了出去。砍了艾草、熏了白术,吃了红油鸭蛋与烤鸭,岑睿摸着鼓鼓的胃部叹气:“吃不下粽子了。”
嘴一张被傅诤塞了块蜜枣粽:“吃不下也得吃。”
“……”这人不做官了,脾气倒比以往还霸道了。岑睿艰难地吞下那一块粽子,朝他翻了个白眼。索性傅诤没再强喂给她,自个儿把剩下的蜜枣粽吃完了。
夜幕低垂,岑睿沐浴后换上干净清爽的中衣,坐在竹床上擦头发。擦着擦着,手里的棉巾被人拿了过去,握起她背后的一缕湿发细细揉着:“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岑睿轻摇摇头:“哪能呢?煜儿年纪还小,有谢容他们帮衬,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有些事仍要经我的手。”她轻轻笑了下:“尤其他还有个能干的父王。我把御林军的兵符分了两半,一半给了魏长烟,一半留在我这。”
傅诤料想亦是如此,若是岑睿真就那么轻易交付完所有事,没有一万就怕万一燕王反过来赶尽杀绝。他将岑睿所有头发拢到背后,包在长巾里搓了搓:“话虽如此,但这些事你既然已经选择放手,就不要再多花心思在上面。多思伤神。”
“嗯。”岑睿忽似想起什么,侧摸出个长轴,献宝似的捧到傅诤面前。
傅诤握着她的发尾,瞅了眼:“这是什么?”
岑睿就势往他怀里一倚,神秘兮兮道:“礼物!”
傅诤慢悠悠地瞥了瞥她,慢悠悠地接过,不慌不忙地掂了掂,就是不打开。
岑睿急了,催道:“你快看呀。”
傅诤这才一手揽着她,一手打开,明黄色的绢纸,显然是道圣旨。展开一看,眼皮一跳,任命他为淮郡郡丞?叹下口气,卷起它:“我本不愿再入仕为官了。”
岑睿看他没有几分高兴,以为他还对三年前她贬他出京的事梗在心中,心下一黯,按住他放下圣旨的手哼道:“这是嫁妆!”
“……”傅诤无语了下,扶额道:“夫人以为我养不起你?”
岑睿重重点了下头。
傅诤弹了下她脑门,没再与她争辩,环过岑睿的腰将她慢慢压下,温热的唇若即若离地啄在她唇角:“想我了吗?”
主动说一句你想我会怎样啊!岑睿气哼哼地就是不应他,在被他掀了上衣时,忽然笑了起来:“我当然,想堂哥了……”牙关将那堂哥两字咬得分外清楚大声。
傅诤果然被她给膈应到了,脸迅速黑了下来。
岑睿得意不已,欣赏了会他纠成一团的脸,咳了声,咬着他耳朵说了句什么。
傅诤眸色忽明忽暗,将她的脑袋往心窝处按了一按,声音微哑:“抱歉。”她本是与这些江山社稷、权位纠纷最不相干的一个人,却阴差阳错地卷入其中,被迫接受、面对与承担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责任与磨难。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呀。”岑睿戳戳他的胸膛。
傅诤沉默了下,轻轻吻着她的额,说了三个字。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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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朝里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人顾及到偏都明光宫里少了个正主,岑睿心安理得地在淮郡一赖就赖了大半年。不得不说傅诤很会养人,就算有时忙得脚不着地,每天必抽出半个时辰来监督岑睿吃饭喝药。闲暇时分,没事就研究医书食谱,短短半年时间宛然把岑睿养胖了一圈。
岑睿属于姑娘家的那颗爱美之心随着她穿了半年女装渐渐复苏了,嚷着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我胖了,好找个借口抛弃我!”
傅诤悠悠道:“养胖了才跑不掉。”
岑睿体内的毒是去了,但到底落了下虚寒之症,没入冬就怕冷的很。每日天色没暗,傅诤便往被窝里一前一后塞上两个汤婆,才去处理公务。这样岑睿上床时被窝里已煨得暖意烘人。郡中事物究竟没有京中繁忙,早晨岑睿睁眼时傅诤大多时候都还在,被他拎起来一层层包严实了,又被押着喝完一整碗红枣红豆煮成的甜汤,才能送走可恶的傅大人。
傅诤出任淮郡郡丞,却没有将家搬到官宅里去。日子一长,左邻右舍都知道傅先生家里添了个小娘子。嘴巴甜,笑起来也甜,就是……行为做派不太像个姑娘家。怎么看都和傅先生的性子不大合呀,年纪也差得多了些,这两人是咋碰到一块去的,莫非从小订给傅先生的?
“傅先生。”一日傅诤从衙门里回来,在街市上正好撞见了住在斜对门的张郎中,忙叫住他:“先生,你家小娘子今日似不大舒服,刚出门时脸色瞧着甚是不好。您快快回去看看吧。”
傅诤一愣,道了声谢,加快步伐朝家里赶去,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阿睿?”
岑睿慵懒地歪在塌上看着一张纸,他一推门猝不及防地往袖里塞去,傅诤看见了没理会,径自走到她身边,摸了摸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来看一看?”
岑睿听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不禁失笑出声:“也没什么,大概是昨天吃得粥不太热,闹得胃里不舒服。”往里侧挪了下:“你陪我躺躺。”
傅诤沉思着没应她,岑睿蹙起眉撑起身靠拢过去,按住他的下颌:“我总觉得吧……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傅诤淡淡道,将她按下,自己也躺了下来,轻缓地揉着她胃部。
岑睿双颊冒出两抹绯红,慢吞吞道:“不大愿意碰我。”
“……”傅诤不自在地抽抽脸,低声道:“你个小糊涂虫。”
“啊?”岑睿茫然地望着他。
傅诤笑了起来,掌心下移,贴在她小腹上:“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岑睿倏地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道:“这不可能啊,我、我上个月还来葵水的!!!”
第85章 捌伍孕事
“谁说那是葵水的?”钻研了半年的医书;傅诤俨然成了半个郎中,点着岑睿额头道:“你身子虚,早期见红并不奇怪,这以后更要多加小心了。”他故意将脸一板,叮嘱她道:“有了身子再不许爬上爬下、熬夜看书了。这些……”抽出岑睿袖里没藏实的纸张;在她眼前晃了一晃:“也不许再看了。”
岑睿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半晌仍是不信道:“傅诤你会不会因为思子心切弄错了?万一是个诈和……”这个心理落差可不是一丁半点的大;她个千锤百炼过的小心脏也不大扛得住啊。
傅诤这回是真不太高兴了:“你这是质疑为夫的能力?”
“……”岑睿一听不对,这话里有话啊。处了一段时间她也摸清了,傅诤偶尔也会闹闹小孩脾气,这时候只能顺着不能逆着。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她含含糊糊道:“哪敢啊哪敢,这不是想请个正经医师看看,安心些嘛。”
傅诤一想她说得也有理,登时就出门去找对门的张郎中去了,顺手还带走了谢容送来的信报。岑睿望着他小气的样子撇撇嘴,低头看着平平坦坦的小腹,从上而下摸了一遍,孩子?
张郎中很快被请了过来,把了三两遍脉,结果与傅诤所说的一字不差,是有了,但老郎中的脸色颇有忧色:“夫人既有见红之兆,说明这胎像并不稳固。夫人体寒,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生胎漏之症。”
不仅是岑睿,傅诤也被吓到了,他扶着岑睿,克制着紧张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治好的?”
“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老郎中打开药箱,开始写方子:“老朽给夫人开个温补的方子吃上两剂稳一稳,主要还是要看平日的饮食作息。夫人这是头胎,会辛苦点,但胜在年纪轻耗得起。傅先生要多费心照顾着。”
写方子时又与傅诤念叨了许多须注意的地方,岑睿看着傅诤那谦逊谨细的模样,像是个听老师讲课的贡生般,只差没拿起笔写备注、打小抄,没忍住笑出了声。
亲自送走了郎中,傅诤把方子给了傅小书让他去抓药熬药,想了一想又让他去打听下有没有合适的人来府中做帮工。如今岑睿有孕在身,许多事情他与傅小书两人顾及不上,多个人搭把手总是好的。
思来想去傅大人发现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那个做皇帝做成习惯,怎么也安生不下来的夫人。他取出将从岑睿那没收的信函,其上粗粗道来这一月来朝中发生的事宜,着重提醒了下岑睿记得新年要回宫参加冬祭与接受百官朝拜。
回宫这两个刺眼无比的字眼落入傅诤眼中,他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开什么玩笑,岑睿现在这样哪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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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的孩子尚不满三个月,岑睿没感觉到与平时有多大区别,倒是傅诤减少了在衙门待着的时间,一得空就在家里陪着岑睿。说是陪,更像坐镇在家盯着她。这不许,那不许,岑睿有苦说不出,连着几日没少给他摆脸色。
“不吃了!”岑睿推开瓷碗,嘴边还沾着豆花。
傅诤看了眼没动两口的豆羹,没说二话把朝食推到她面前,道:“那就多吃两口点心,待会别又喊着饿了。”
“我不饿!”岑睿一想起被他近日的“恶行”就一肚子气,分外不给他留面子。
傅诤拧拧眉梢,不顾傅小书在场,将岑睿拢入怀里,好声劝道:“你现在是一人吃两人的份,不多吃点如何受得了?”揉一揉她的脑袋,抛出诱饵:“用了朝食,我带你出去走走。”
在岑睿眼里,此刻的傅诤就是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可她偏偏抵不住诱惑,眼神往点心瞟了瞟,傅诤不动声色地夹起喂进她嘴里,一边努力喂饱岑睿一边道:“现下你行动不便,我帮你回绝了谢容。朝中无大事,你且安心养胎。”打岑睿有了孩子后,傅诤是愈发好说话了,傅小书看着自家少爷这架势,是要把少夫人宠上天去啊。
岑睿说回京只是和傅诤赌气,笑话,要是让百官看到他们的太上皇身怀六甲,恭国栋梁们不得被吓死一大半,首当其冲就是正直善良的秦相爷。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争口气,总不能一直被傅诤这厮牵着鼻子走。
傅诤不知道她的小九九,兀自纳闷,别家有孕的妇人要么害喜吃不下要么胃口极大,到了岑睿这两般皆不是,思及之前她的蛊毒,不免忧心。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暗叹一声。
左邻右舍们很久没有见到岑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