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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冷了?小翠的脸贴着我的前胸,两手紧紧扣住我的后腰,悄声问。
不冷,啥事没有。我安慰她。
沉默片刻,她又问,你妈不同意咱俩好是不?
没用,她是她,我是我。我有意挺直了一下腰板,我感觉自己的底气很足。
你说,以后咱俩会是啥样?小翠的语气中满含一种期待。我低头看她,朦胧中只见她的两眼如同月光下两汪深不可测的幽泉,那一瞬间我真想立即融进小翠的目光中,从此不再回到这个恼人的世界上。这个世界让我烦恼的东西太多了,我烦我爹我妈的唠叨,我烦刘长岭的不仗义,我烦钢厂的死气沉沉,我更烦居住的工业区常年四季的污染……
小翠松开扣着的两手,掐了我一下,说,问你哪,说话呀!
想起将来,我其实真的很迷茫。但我不想破了小翠的兴致,于是我顺嘴往下胡勒勒,以后么,那还用说吗,只定是越来越好啊,我俩是一家人,你给我当媳妇,咱儿子上完大学后就是老板,手里有的是钱,全让你花,花也花不完。我轻声念起以前的儿歌,小小子儿,坐门镦儿,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关灯作伴。
小翠“扑哧”一声乐了,她使劲刮着我的鼻子,说,你想得到美。
小翠说,哥,咱俩再去江上划一回船吧。
月亮出来了,江上一片皎洁。我坐在船头,两眼漫无目标四处随意撒目;小翠站在船尾,双手握船桨划破水面,小船离开红岸公园直抵江心而去。清凉的江风飒飒吹来,江那边荒野的气息随着江风飘了过来,夹杂着红蒿白草的清香和成熟山丁子的甜酸味儿。不时有鱼“刺愣”一下跃出水面,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后,再次钻进水里。
小船行到江心后,小翠停止了划桨。由于嫩江水势平缓,那船就慢悠悠地往下游飘移。左边的岸上,城市万家灯火闪烁明灭,远远望去,幢幢高楼灯火明亮。化工厂向空中排放的滚滚白烟即使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辩。公园江堤临江栽种的银棕杨暗淡不清,既像是一排排忠于职守、沉默寡言的守夜士兵,又像是一条狭长的模模糊糊又参差不齐的黑色栅栏,把陆地与江水它一分为二。右侧的荒野黑沉沉、静悄悄的,没有鸟叫,听不见蛙鸣,那几乎是一种完全彻底的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也就是在远方灰色的夜空之下,那种黑暗才淡去一些,隐隐约约勾勒出朦胧起伏的地平线形状。
翠呀,你想让船飘到哪儿去呀?都进二道江了。我提示小翠。
小翠有好一会儿没划船了。小船前方出现了一座狭长的无名小岛,嫩江流到小岛后分成了两岔,一半处在小岛和城市之间,被称为内江;另一半则被无名小岛和东边荒野簇拥着向前,被称为外江。嫩江主航道在外江,小船一直在主航道上飘移,自然就径直拐入了外江。城市被无名小岛遮掩住了,抬头环顾两岸,一点儿亮色都没有,而且静得出奇让人心里头发慌。月光的映照区域也像是大范围地缩小了,远处的水面呈现出与荒野一般黑漆漆的颜色来,其中的每一小块黑暗似乎都张扬着神秘之感,也弥漫着恐惧的气息。只有小船四周还好一些,水面上依然铺陈着清幽的月光,空里流霜不觉飞,那月光比飞厉害多了,它无处不在,简直要沁入到人的肌肤里去,直抵五藏六府。
你是不是累了,小翠?我来划吧。
我准备替换小翠一下,回头的瞬间却惊呆了——月光下,沉默不语的小翠站立在船头!站立在船头的小翠不单单是沉默不语,她…她竟然*了衣服,全身*!一览无余的*美仑美奂般呈现在我眼前。
我从船头“蹭”地站了起来,船身轻轻摇晃了一下,船尾的小翠站得却很稳。隔着有三五步远,她把两手伸向我,喃喃地说,哥,你要吗?小翠的声音非常含混,近乎于耳语了。
小翠的手固执地向前伸着,她目光中柔情万种,她略微羞涩地说,哥,你要,今晚我就全给你。
小船四周尽管沉静如常,可小翠的话语在我听来却不亚于一场风暴。她的声音如同无数个细小的金属碎片,争先恐后地在我耳朵眼儿里炸响,鼓涨得耳根子酥酥地发紧发麻。我深呼一口气,紧紧闭住眼睛,再睁开时,幻觉消失了。月亮依旧高悬头顶上方,如水的月光漫天挥洒,四周悄无声息。站在船尾赤身*的小翠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遥不可及。
我缓缓走近她。我甚至听见了自己“嘣嘣”的心跳声。我的目光在小翠身上犹疑着滑落,在紧张中再次抬起。她那符合黄金分割率的身材在我看来堪称完美无缺:修长的双腿支撑起柔若无骨的身肢,两座俏丽的峰恋挺括饱满盈盈欲动,黑色三角地带似有无限风光让人产生无尽遐想。。。。。。多年以后,每当想起小翠在那个月光溶溶的夜晚向我伸出的两手,每当想起她那双无尘无染略微羞怯的目光,我都会追悔莫及,心里像有如刀割一般丝丝拉拉地疼痛,事隔多年我才搞明白,小翠当时伸向我的两手何尝不是一种对未来、对幸福的极端期待呢?她瞅我时目光没有躲闪无所畏惧,那种含着信任的笑容,分明是一个姑娘家对自己爱人的鼓励和呼应啊!小翠望着我时的那种信赖之情,自此我再也没有从别的女人眼中看到过。我靠近小翠时,她两肩冰凉。我说,现在不要,娶你那晚再说。我让她坐下来,慢慢给她穿上衣服,又脱下自己的上衣给她披上。小翠听话地让我做着那些。末了,她伏在我怀里,幽幽地说出一句话——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了。
小翠最终还是跟我黄了。是一个月后小翠提出来的。在黄的问题上,小翠表现得十分冷静,她态度非常坚决,根本不容许我再跟她商量。后来我想,那晚我如果要了她,小翠还会跟我黄么?从小翠的性格来分析,从后来出现的种种结果来推证,那晚我即使真的要了她,小翠也得跟我黄,决不会嫁给我,而且提出黄的速度会更迅速,黄的时间也会大大地提前。小翠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耽误我的前程。可事实上,我一个小老百姓,又有啥子破前程啊!为了让我彻底断了念想,小翠竟然和二宝好上了,两人对外声称确立恋爱关系了,还要结婚云云。两人当时的表演虽然拙劣,却把我给结结实实地骗了。我相信他俩的好是真的。悲愤之余,我心里对小翠产生了极端的怨恨,我干脆不理她了,街上偶尔碰面时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三年后我去监狱探监,胡子拉渣的二宝从铁窗下告诉我,他和小翠的好根本就是假的,二宝说,小翠当时就是蒙你呢,你这个傻狍子还真信了。小翠后来一直独身。她的肾病转化为综合症,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像是长期服役的苦行犯。小翠每天熟练地为自己注射药物,她的手腕上布满累累的青色疙瘩。小翠单位有位花心领导对她心怀歹意,总想占她的便宜。有天晚上,我和已经刑满释放的二宝把那个老流氓狠狠地揍了一顿。我一边使劲踹着那家伙的肚子一边流泪,那眼泪不单是为小翠流的,也是为我自己流的。那人不动弹了,我还没有停下,我又踹他的脸和裆部,我要让他的脸上挂花,我要让他彻底报废变成太监。二宝忍不住说,祥子,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二宝推开我时,我眼里的泪水还汹涌不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和红英面对的生存场景
日子飞快。时间那架金马车拉走了姥姥和她的沙果树,拉走了那条黑色铁皮船。我爹我娘也随着那架金马车去了天国,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扔在人间。
二十六岁那年,我娶了媳妇,红英姐成为我的新嫁娘。在街坊邻居眼里,我和红英的婚姻着实有些滑稽和荒堂,一点儿都不合时宜。那些可敬的大爷大娘,认为我的婚姻触及到了他们的传统底线,简直是在对他们一贯遵崇的道德准则进行着无情的嘲弄,因而把我看作是生活中非常典型的反面教材。指导儿女的婚姻时,我杜宝祥的名字也十分荣幸地成为他们手头的失败案例而时常挂在嘴边。我让他们不爽的原因无非是我娶了一个比我年龄大很多的离婚女人,我使他们恼火的理由不外乎是我把杜娟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没和红英生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骨肉。大伯大妈的不爽和愤怒在我看来非常可笑,离婚女人怎么了?离婚女人更懂得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岁数大算是问题吗?如果算是问题的话,那也相当于长期低迷的股市骤然出现的利好而已。不信你设想一下呀,当一个女人,她具有妻子和姐姐的双重身份而日夜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难到不觉得幸福吗?你如果不觉得幸福,那我断定你就是一个天字号的大傻瓜!至于我婚姻中杜娟的存在,我不认为有啥不妥和麻烦,我恰恰认为那是上苍对我垂爱有加。我娶了红英,又有了一个女儿杜娟,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我这可是拣到一个份量很重的便宜——既娶媳妇又当爹,双喜临门的好事全让我摊上了。想想看,该有多少男人对我心生妒忌之情呢。
大伯大妈们根本不懂我的生活,他们咋会体验到我从心里往外洋溢的快乐呢!喜悦之中,我时常摇着扇子,哼上几句二人转:
一不忧来呀二不愁
三不要穿错了花兜兜
兜兜绣地本是金锁链
兜兜里八宝镀金钩
四不要慌来五不要忙
六不要穿错了花衣裳
花衣裳本是花网袖啊
花衣裳领大袖儿长啊
樱桃好吃树难载,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其实我和红英能够走到一起组成小家庭绝不是一帆风顺,虽说整个过程没有遇到大的惊涛骇浪,却也一波三折麻烦不断。
小翠离开我不久,单位有了转机。经政府运作,一家私营企业兼并了钢厂。用我们这里居民的说法是,钢厂被人家强兼(奸)了。说这话的人大都不是钢厂职工,他们说起钢厂兼并重组一事,语气凝重之中带着一点惋惜,就跟知道邻家大姑娘晚上出门冷不防被别人偷袭得手破了女儿身子似的。不过那种惋惜看上去又有一些虚伪,因为从他们事不关己的态度之中,你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一种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边。稍有一点文化的居民则更相信另外一种观点,那家私营企业其实是在钢厂身上借尸还魂,因为那家私企并不怎么样,论装备,论技术实力,论产品知名度,名气远钢厂之下!之所以诞生这类蛇吞大象的故事,是因为那家私企的老板是省内声名显赫的明星企业家魏恒道——一位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恒道恒道,横行霸道,这回钢厂有好果子吃了。刘老圶远远望着钢厂的大烟囱,话中有话地议论着。也不知他是喜欢不喜欢化工厂被强兼。从刘老圶矛盾的话语中人们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很多在职和退休的人大都怀有这种矛盾心理。一方面看到了工厂的希望,觉得工人的日子有他妈拉个奔头了;另一方面又觉得咋不是自己人来整呢,咋让人家来兼呢!看来被强迫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无论是渺小的个人,还是庞大的企业,感受全是相同的。刘长岭在巷子里嗷嗷地嚷,这他妈地哪是强兼哪,这分明是顺兼,钢厂的人一点骨气都没有。刘长岭的街道小集体早黄了。他这个无业游民看谁都不顺眼。平时根本不在自己家老实呆着,没事就到老丈人这儿蹭饭吃,完了嘴一抹,转身就去街口的麻将馆,泡在里边整宿地赌博。
魏恒道只在重组大会上现身过,此后很少在工厂里露面。他委派自己的两个亲信替他打理这边的事务。据说亲信之一,也就是那位小老板,是魏恒道的三弟。魏三毕业于国内一所名牌大学,后又进修了MBA。此人戴着度数很高的近视镜,梳中分头,面孔白皙文质彬彬,一副学者风范。钢厂职工最初对魏三普遍持怀疑态度,说他书生气太浓了,怕是管理不了企业。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魏三后来的表现让众人大跌眼镜,纷纷说这小子真是不简单有两把刷子。魏三照搬了他大哥魏恒道在私企里的做法,先让钢厂职工全员下岗,按生产流程压缩编制后,职工再竞争上岗,成功者得到一份工作继续留在厂里上班,失败者丢掉工作下岗回家。厂内从上到下折腾了个底朝天,员工们仿佛是从高高的云端瞬间跌入十八层地狱,再从地狱里一下一下地往外摸爬,那种大悲大喜、大喜大悲的磨砺场面异常血惺和残酷。得到一份工作的员工以为从此会有好日子过了,谁承想随之而来的严格管理又让他们无所适从,工作又苦又累不说,平时还不能随便说话,说话就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