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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光亮切开东面墨色的天际,透射出的光亮照到湖对岸连绵的念青唐古拉山脉上。它来了,哲雅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摁熄,拿出尼康的单反相机,专注着开始拍摄,她的长发在冷风中飞舞。他看到朝阳中的她,像一片单薄剪纸,嘴角藏着一丝隐秘的浅笑。
8
五月并不是旺季,哲雅所在的巢客栈客人并不多,只有马克依旧每天绕在身边,将口水流的到处都是。哲雅细碎的笑声传开来,她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天花板和墙壁的白色粉漆上有手工描绘的花纹,卫生间的门是纯正的大红色,上面有一对铜器质地的龙图腾门环,非常古朴艳丽。
远伟搬来住在一楼。他说,拉萨饭店的房间太冷,没有温暖。
他们去八廓街上的光明甜茶馆。一壶甜茶,两碗牛肉面。皮肤黝黑眼神硬朗的当地男子、抱着孩子的妇人、提着甜茶壶的老妪……这些人隐没在阴影中面目不清。
公司在这里开发的一个项目出了点差错。我过来处理一下。他说。
是吗?哲雅头也没抬。
顺道向林要了几天假期,好久没有休息了。
甜茶馥郁芳香的气味之中,透着羊奶的气息。哲雅踢掉脚上的球鞋,把双脚放在凳子上,抱着膝盖。喝完这壶,我们去大昭寺。
黄昏街道逐渐空落,摆摊的当地人连同游客一起,逐渐退去。虔诚进行全身跪拜的转经人越来越多。这些苦行者,以顺时针方向围绕庙宇前行,像一条汹涌奔腾的河流。哲雅靠墙坐下,听着身边一波一波陌生的语言所带来的潮汐。他们没有交谈。
夜色下的大昭寺是一艘卸完所有乘客的繁华船舶,静静地等待夜的覆盖。
哲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回去吧。
9
他邀请她一起去看布达拉宫的夜色,嘈杂的布达拉宫广场上挤满了人,跳舞的当地居民,呼呼啦啦的游客,声音此起彼伏。
她说,第一次看到它,并不觉得它恢弘,之前在照片中看到它,总觉得它是庞然大物,不可逾越的神圣,所以心里有淡淡的失望。
看久后,你会越来越发现它的巍峨壮美,我带你去药王山,那才是窥探布达拉宫夜色的最好角度。他说。
布达拉宫右侧对面马路,白塔后面的小路在黄昏中已少有人迹。经过一段曲折的行进后远伟停下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哲雅惊呆了,一面山的石刻凸显在眼前,墙面上刻绘着各种造像,色彩极其艳丽,美得让人窒息。这一刻她被深深地吸引。
她说。我需要一点时间,等我一下好吗?
崖前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哲雅跪在地上,将双手伸向前去,全身匍匐在地,将肘部弯曲并将双手揖于额头以示虔诚。
远处有喇嘛大声说:你们买门票了吗?
快,哲雅,跟我来。远伟伸出手,拉起匍匐在地的哲雅,跑向通往山顶的石阶。风从耳边掠过,哲雅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中跃出,这样疼痛难忍。
好了。他追不上我们了。远伟气喘地笑着说。
因为奔跑,哲雅脸颊红润得像是开了两朵烂醉的花,她咯咯地笑开了。喇嘛今天肯定会懊恼。
哲雅,看。哲雅顺着远伟手指的方向。一刹那间,华灯照耀,布达拉宫被灯光覆盖上一层炫彩神秘的色彩,在暮色中显得更加巍峨壮丽。她屏住了呼吸,如同神迹展示在悄无声息之中。
它知道我们孤独地站在这里只为看到它的另一面吗?哲雅轻声地问。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5)
它会知道,它还会知道在一次相遇中,我遇到了一双透亮的眼睛。远伟轻轻地喘息。哲雅转过身看着他,暮色和风无声地在空荡荡的山顶穿行。
10
夜色沉寂,街灯拉长身影,巢客栈门外的小摊还有热气腾腾的夜宵,藏族妇女用油锅炸烤串,细竹上串着土豆片,蔬菜之类,放进滚烫的沸油里,听到吱吱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尤为突出。看到食物,哲雅才发现肚子饿了,要了两碗地瓜粥、小份泡菜和油炸的土豆片、牦牛肉。他们坐在板凳上等,她点了一根香烟。
她说,这个城市的夜色你可以窥探,安静,祥和,少了白天的喧嚣,像一个黑洞,吸附了所有杂质,只剩下夜的纯粹,我喜欢它。我准备去尼泊尔,顺路走珠峰大本营。
他说,尼泊尔现在是雨季,不是行走的好时节,我想你会很难找到旅伴。
她说,如果没有人,我也会独自前往。
摆小摊的藏族妇女开始收拾炉子和凳子,准备收摊,马路上遗留着纷杂的垃圾。她站起身来,伸展身体。
空气真好。明天大昭寺有佛事,给释迦牟尼等身像贴金,我们要早点起来,在活佛来之前达到,不然会很难进入。
11
远伟被敲门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时间不早,我们可以出发了。她像往常一样,穿着简单的T恤,黑色长裤,一头漆黑的长发。
清晨的大昭寺门口聚集了众多信徒,虔诚的藏民拿着酥油茶,转着经筒绕着大昭寺转寺。活佛在一片簇拥之中进入,经过厌仄狭长的通道,来到幽深的大殿。光线从仅有的窗户中投入,在昏暗的内堂中呈现光与影的演绎。在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前,信徒们开始陆续就坐,喃喃佛音从活佛的唇齿之间传扬出来,身边的弟子一起诵经。梵音四起,缠绕在幽深昏暗的殿堂之中。
哲雅和远伟盘腿而坐,没有经书,也听不懂梵文,只是静静地将心交予这宏大的梵音之中,完成一种宁静。
诵完经,拜完许许多多的佛,他们转道二楼,绕到正殿的后面,是白墙黑框的喇嘛寝室。没有游客,也便少了喧闹。他们坐在二楼的石阶上,石阶光滑平实中透着岁月的沉淀。
她说,旅行团从不会涉及这片区域,他们看不到喇嘛窗台上姿态妖冶的洋绣球,听不到喇嘛们低声的诵念,触摸不到那浓烈厚实的壁画。一切真实存在的内核,他们无法了解。
他说,如果你即将出发去尼泊尔,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为何?这本不是你的计划。
我没有任何计划,只是想在这段时间走走。
你的假期很有限。
我会向林多要几天假期。
好,车我已经联系好,下午我会和司机见个面,他刚从林芝回来。
大昭寺的风,和煦,温暖。哲雅侧耳倾听风过后屋檐上风铃清亮悠长的声音。
12
哲雅回到巢客栈时,远伟早已回来。坐在一楼的花园里,逗马克玩。哲雅上楼洗刷后下来,穿着白色衬衣,光脚穿着一双人字拖。
她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司机会来旅店门口接我们。
你喝酒了?
恩。
一个人?
和晋美,明天来接我们的司机,来西藏之前一直有联系,很喜欢笑的康巴汉子。今天见面,觉得彼此之间有信任感,我喜欢他的笑声,像没有尽头的天真世界。
你是不是一直轻易地认为和陌生人之间存在信任感?
不是,在自己的城市,戴着面具,身边的人冷淡自知,因为缺少人气,所以会觉得非常寒冷,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会觉得非常陌生,听不到他的心跳。在这里,我不想再戴着假面,要试图找回那个干净透亮的自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6)
哲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侧过脸,拿出打火机点燃,一头漆黑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火光照亮她低垂的眉睫,眼眸中是跳动的火焰。
她说,我厌倦这样的生活。恋爱,结婚,生子。看似稀松平常的事情,却让我觉得不安,我不相信美好持久的东西。因不相信,才会觉得不置可否,可又偏偏需要选择这样的生活来结束一生。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做一个告别,对曾经的童真做一个告别。前半生或许到此已经结束,而后半生却还未被开启,这是一段被虚设停滞的时间。我需要给自己的所有不甘、幻觉做一次彻底的清算。在自己的城市,因习惯而获得太多禁忌,这是不好的。所以我来这里,打破原先的模式。
我们其实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因为无望。生与死,得与失,浅薄的痛苦与快乐,从来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界面。
是的,今天我很开心,在郊外草地的帐篷里,我们喝青稞酒,天南地北地聊天,似多年的朋友,不曾有隔阂。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因陌生而可以更加贴近,因为陌生,才可以完全地交出自己。
远伟看着黑色中那微弱的星火一亮一灭。这个女子他还是不够了解,大部分的时候说话很少,有时却又突然说很多,并让人哑口无言。
这是出发之前在拉萨停留的最后一晚,山野的大风刮的猛烈,深蓝色的天空中,大团云层被吹掉,一轮黄色的月亮圆而寂静,庭院里,盛开着大朵大朵的洋绣球。哲雅仰起头,洁净的脸沐浴在月光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13
拉萨,羊卓雍错,卡若拉冰川,江孜,白居寺,日喀则,定日,珠峰,聂拉木,樟木。从拉萨到樟木有一千两百多公里。她说,你看——她用红色粗线标出了这三天需要走的行程,用手指轻轻掠过那些地名——我们会一直行进在海拔4500米以上,最后到海拔只有1000多米的樟木,拉萨到樟木的路还在修,会非常颠簸,有些路段要到晚上才能通车。
他们在下午三点到达江孜,天空中有些许的灰色云朵,阳光却依旧暴烈。
来,来,远伟,跟着我来。哲雅带着远伟进入白居寺。白居寺是一座塔寺结合的典型的藏传佛教寺院建筑,塔中有寺,寺中有塔,寺塔浑然天成。它由77间大小不一的佛殿叠加组成,每间佛殿中,都有着造型精细、纹样丰富、色彩对比强烈而又和谐的精美壁画。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壁画吗?
她说,不全是,这里有精湛的壁画,那些壁画等待几百年,只为有缘人的一期一会,有些已经破损的非常严重。
她带着他沿着圆环形的转经回廊慢慢走。他听到她在前面发出轻轻的喘息声,然后走进阴冷的殿堂,顿时眼前一片黑暗。他在黑暗中努力分辨那些陈旧艳丽的壁画,很多已被时光磨损的暗淡发黑,花纹繁复,精美绝伦。整个大殿里空无一人,似乎被世间遗忘,酥油灯微微地跳跃。
哲雅站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阴暗的佛堂,佛祖在上,呼啸而过的风将尘土吹散,这是神明之地。
走出房间,外面依旧是灼人眼目的烈日。她走到转角的一处屋檐,拿出手中的尼康单反,拍下描绘在木门上的繁复艳丽的雕刻。他注意到她一直都带着相机,不太拍东西,可一旦拿出来,对准的通常是一些不为人注意的细节。
她说,也许是因为生活在荒芜灰色的群山包裹之中,藏人喜欢纯正的色彩,纯粹的蓝,娇艳的红,艳丽的绿,浓厚的黑。他们的色彩中没有灰色地带,有的只是纯粹,干净,是环境的荒芜感才带来了这个民族热情,向上,厚实的情感状态。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7)
14
珠峰的行程因大雨而被迫取消,一顿午餐在艰难的抉择中度过。远伟明了,珠峰大本营是哲雅最为期许的一段,他提出给晋美加钱,晋美回绝。在暴雨中贸然进入,会很危险。
哲雅靠在小饭店的门框上,望着远处乌云浓厚的珠峰,点起一根烟,飞快地抽了几口,又飞快地摁熄。好,那就直走樟木吧。
定日到樟木的路时好时坏,时常有汽车拉力赛的错觉,趟水,黄沙飞扬,颠簸起伏……在看不到尽头的高原上奔驰。
在聂拉木,道路因整修而限行,晋美下车去前面打听什么时候能放行。哲雅穿上外套,下车。风凄厉地吹着,她用手拢住打火机的火焰,点燃一根香烟。远处的喜马拉雅山脉被厚实的云朵遮住,只剩下一点点的光亮,那是常年积雪的反光。
一个小时后,关卡放行,聂拉木到樟木一路下坡,海拔5000多米一路下到1800米。路边的山峦上色彩不断丰富。已开始有了亚热带植被的葱翠。现在是雨季,山上有非常多的小瀑布,到处是塌方,盘山公路不断下降,路开始变得难走,到处是修路的关卡,等待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只能在狭小泥泞的土路上行车。
晚上九点到樟木,天色还未完全变黑,潮湿,是对樟木的第一印象。
吃好晚饭已是晚上是十一点。哲雅与远伟送走晋美。他需要赶回拉萨。
樟木,一个口岸小镇,依山而建,只有一条街。夜色中街上的每块招牌上的霓虹灯分别有中文、英语、藏文、尼泊尔文繁复交杂。武警、藏民、四川人、尼泊尔人、游客等等诸如此类组成了边境小镇的活色生香。
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