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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不坚持去珠峰?
就似我没有坚持留晋美,即使在暴雨中行进在漆黑的高原公路上会非常危险,但这是他的选择亦是结果。人与人之间有界限,人与事物之间也有,事物有各自的淡然轨迹,不需要强求。
15
加德满都的空气质量非常糟糕。到处是廉价汽油不充分燃烧后的尾气。街道拥挤杂乱,水质发黄。
他们一起去帕坦博物馆。哲雅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衬衫,宽大肥硕的尼泊尔手工裤子,一头漆黑的长发绑起来挽在脑后,素面朝天。
偌大的博物馆在午后只有两三人。脚踏在干净的仿古砖上,似走入幽深清凉的巢穴之中。走廊上的椅子,被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照耀,飞舞的灰尘在阳光中显出婀娜的轨迹。各种姿态的佛像,镂空檀木色的木窗,深咖啡色的木头顶,窗外是明亮的绿色。温暖的橙色灯光,打在各种铜器、石器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哲雅听见清脆悠长的乐调,寻声听去,是风铃在风中散发的呢喃。时光在这里停留,古老的器皿与佛像幽幽地诉说着这一路百转千回的岁月。
要是一切停止那该多好。远伟低声细说。
在杜巴广场旁边的楼顶餐厅吃晚餐。简单的米饭、蔬菜及咖喱,还有浓稠清淡的酸奶。杜巴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小贩叫唤的声音,政客演讲的声音,自行车的铃声,孩子的哭闹声……汇聚成嘈杂的乐章。
吃完饭,哲雅点燃一根香烟。今天是恶魔节,需要祈祷。
远伟看着暮色中哲雅沉默消瘦的轮廓。你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多年的习惯会难以丢弃,这是自己剩下最后的东西了,过几天我们去博卡拉走一个小徒步。
16
在出发去博卡拉前夕,他们购买了睡袋、雨衣、水壶、登山杖等必要的物品。在泰米尔区,有大量价格便宜的旅行用品小店。为了减少行李,将一些多余的物品存放在泰山宾馆的总台。哲雅对装备的想法是能省就省。虽然路途上会有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但可以随机应变。手电筒,电池,睡袋,香烟,绑腿,巧克力,压缩饼干,牛肉粒,士力架,以及一些药品,这些是必须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8)
加德满都到博卡拉,两百多公里,一路都是山路。接近九个小时的车程,一整天都消耗在破旧不堪的车上。黄昏时分,他们达到博卡拉。找了一家临湖的小旅馆Majesty Home住下。在淡季,可以用很低的价格拿到带有独立卫生间的标间。
洗完澡,各自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去博卡拉街上吃饭。喜马拉雅牛排馆的牛排,典型的欧洲烧法。两大坨厚实的牛肉,淡而无味,蘸着墨西哥辣椒酱吃完。
哲雅拿出刚买的徒步路线图,她说,我们走安纳普娜ABC鱼尾峰大本营环线这条路线。现在是尼泊尔的雨季,沿路会有许多的塌方,泥石流,还有蚂蟥。如果我们运气好,可能会一路遇到晴天。
远伟看着地图上的图标,那是以后几天需要走的路线。Phedi、Tolka、Chhomrong、Bamboo、Himalayan、MB鱼尾峰大本营、ABC安纳普娜峰大本营、布恩山(Poon hill)、Nayapul。这些地点已用红色标注出。他说,我们要走几天。
七天左右,我们每天将会在清晨七点出发,走到中午,在路途上休息补给,下午上路,不断前行。无论下雨或者晴天,只有达到预定的地点,我们才能获得食物和住宿。
她说,明天上午我们要去ACAP(安纳普娜保护区项目办公室)办理徒步通行证。
走出餐厅,夜幕已经完全覆盖,街道寂静,只有三三两两喝醉的鬼佬擦身而过。夜空依旧阴霾,月亮被厚实的云层遮挡,只显出一圈橙色光晕。周围绵延起伏的山谷轮廓,显出模糊的姿态。
博卡拉的夜雨不期而至。
17
早上从博卡拉出发,仍然是大雨。街道上已开始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车一开过,溅起不小的水花。通过ACAP的检查站,这里进登山登记,检查站的一块警示牌上写着:“The weather will be rainy for some ……”。看来天公不作美,她说。
海拔1750米的Pothana。
从Phedi开始一路向上。笼罩在雨雾中的整座陡峭山崖,一直延伸到雷声轰隆的天际。上山的路,十分陡峭,盘旋向上,不能停歇。
他们在上山之前已经打好绑腿。细长的布条,顺着小腿紧紧包裹起来。这样可以防止小腿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产生静脉曲张。在雨天,还可以防止滑倒摔伤。哲雅的状态不错,背着包步伐踏实有序,身形沉稳;已将远伟甩在后面。这出乎了远伟的预料。身边的女子如温室中的花朵,娇艳妖娆,懂得如何精致地妆扮自己,懂得如何取悦男子,懂得如何享受生活。而她不是,她与她们之间有差别。
雨衣虽然挡住了雨水,但身体的热量无法发散,大汗淋漓,把内衣、T恤、裤子全部渗透,里外潮湿。人就在这浑身湿漉漉中奋力向上攀登。山路湿滑,要时刻注意脚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有力度的重。
这一天的目的地是Tolka。他们挑了一家旅店住下。旅店的设施非常简陋,低矮的木屋,狭窄简单的木架上垫一块湿漉漉的海绵就是床。此时是下午四点多,他们已在滂沱大雨中走了接近五个小时。
哲雅在旅店简陋的浴室用不多的热水擦洗了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旅店已经准备好晚饭,有热的食物:米饭,咖喱鸡肉,蘑菇浓汤,咖喱蔬菜。皮肤黝黑的老板看着他们说,It will be rain for some 。哲雅对老板笑笑,礼貌地道谢。外面天色渐暗,远处的雪山依旧被云雾掩盖。 。 想看书来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9)
小房间的木板床上已经铺好了羽绒睡袋,散发着簇新的气息。远伟看着窗外,夜色漆黑,雨一直没有停歇,不断敲打在房顶上,发出的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出。哲雅端来一盆热水,她说,泡一下脚,人会舒服点。
哲雅躺上床,就着昏暗的灯光,翻开杜拉斯的《情人》。
他说,你喜欢杜拉斯。
是。
她一生都在写晦涩难懂的文章,拍晦涩难懂的电影,十年之前很少有人提起她和她的作品。从那之后,突然被喧嚣地提出来,所有她的作品开始放在书店的书架上。
她的语言具有选择性,第一次看她的《广岛之恋》是在23岁。她用断裂破碎的语句,长时间沉默的空镜头,里面填满了暴力、绝望。我能感觉阅读她的欢愉。我想我喜欢她。
漆黑深夜大雨瓢泼而至,明天能够晴朗的可能性接近为零。雨水会使他们的路途增加更多不能预知的危险,但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18
清晨被旅店老板的敲门声叫醒,这个面色黝黑的当地男子用生硬的英语告诉他们,连续的几天暴雨使河床水位暴涨,冲毁了Landruk前方的桥梁,最好等天晴。
真是一个坏消息,远伟愣愣地看着哲雅。
哲雅看着窗外依旧瓢泼的雨,她说,在雨季,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总归要出发,在雨季等待天晴不太可能。
吃过旅店老板准备的早饭后,他们裹着沉重的雨衣出发,穿越一座又一座的原始森林。天色阴沉,大雨没有停的意思。山上的小路由烂泥和碎石子组成,雨水汇聚成溪水,使本来就难走的路愈发显得艰难。哲雅和远伟的登山鞋一直泡在冷水和烂泥中,完全湿透并且沉重。
在Landruk,当地人再一次证实了旅店老板的说法,总有办法可以过去。她说。
哲雅从当地人那里打听到,下游还有一座桥可以过到对岸,为此他们必须多走三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一路急速行走,从Landruk到下游的路非常难走,到处是小塌方、雨水汇聚的瀑布。在离开Landruk十五公里的地方,他们遇到了一个大的塌方。路已经被泥石流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能看到对面未塌方山腰上的小路,断裂处的地形极为陡直。
她说,我们需要从这里的断裂处爬下去,走过下面地势较缓的地方,然后再顺着那头断裂处爬上去。
好,我先走,你跟在我身后,远伟转身果断地爬下了断裂处。
远伟抓着断裂处的石头,慢慢地爬下去,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他示意哲雅下去。哲雅小心控制身体,慢慢下去,行走在陡坡上。她脚底不能发软,快接近远伟的时候,湿重的登山鞋踩的石块松动掉落,哲雅整个人彻底失控滑了下去,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远伟大声喊叫,快,哲雅,抓住登山杖。快,哲雅。声音剧烈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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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雅的左手手掌在下滑的时候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被突出的石块划出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裤子的膝盖处已经破裂,露出混有泥沙的斑驳血迹。远伟拿出背包里携带的药品,用水壶里的水帮哲雅清理伤口。会有点疼,别担心,很快就会没事,好在我们多买了副绑带备着,可以包扎伤口。远伟安慰着哲雅。
他说,你还可以走吗?
可以,但速度会慢些。
他们到Chomrong已是晚上六点,这是徒步区内最后一个永久性定居点,一个崇山峻岭中的热闹集镇。他们找到最近的一家旅店,此时他们又冷又饿,已经完全走不动路。
拉萨以东,爱情以西(10)
你先换套干爽的衣服,感冒会很麻烦,你可以自己换衣服吗?远伟站在房间门口问哲雅。他从头到脚的水一直不停地往下滴。
应该可以。
他坐在二楼走廊上,点了一根烟等待,听到里面传来水声搅动的声音。门打开之后,他看到一个洁净的女子,似乎与刚才一起走入的女子并不一样。
他拿出背包里的药品和绑带,蹲在床边再次帮哲雅清理伤口。白天因为下雨赶路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清理伤口。他说,我这里有消炎药,你过会把它吃了,你手掌上的伤口比较深,碰到水恐怕很难愈合,我从老板那里要来了酒精和棉纱布。
哲雅膝盖上擦伤了一大片,在一片苍白肌肤上显得异常猩红。她说,关节没事,行走的时候会牵动膝盖上的皮肤,会痛,但可以承受。
他起身,给她到了杯热水,来,把药先吃了。远伟伸出手轻轻触碰哲雅光洁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今天我们过得太惊险,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休息一天,后天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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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mrong到Himalayan,行走了九个小时。
清晨离开Chomrong的时候,雨依旧滂沱无休,整座镇子和山谷都笼罩在风雨中。哲雅的左手用分别用棉纱布、毛巾、塑料袋一层层地包裹,防止雨水进入。膝盖上的伤口开始结痂。
Chomrong到Sinwa的路本就不好走,由于长时间被雨水浸泡形成淤泥,双脚完全陷入烂泥之中,一脚深一脚浅,缓慢前行。多处路段被溪流或泥石流穿过,有的路段甚至就是溪流的一部分。他们涉水而过,湿重的登山鞋在脚上显得越来越沉重。
哲雅伸出手,看到手背上有一条蚂蟥,正竖起柔软的肢体在肌肤上寻找芬芳的血液。她说,远伟,我有了麻烦。
远伟拿出打火机把蚂蟥烫落,说,让我再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
她说,这一带在雨天蚂蟥会非常猖獗。它们栖息在路边的灌木草丛中,只要有动物经过,它们会精确地找到自己需要的皮肤与血液。我们要小心,尽量走在路中间,多停下来检查。
在雨中他们需要不断地翻越一座又一座山。哲雅因膝盖的伤,走路的姿势没有了先前的沉稳厚实,但依旧能保持一定的速度。
途中经过一处高山杜鹃林,现在已过了杜鹃花开艳丽的季节,每一根树枝上裹满了青黄色的地衣苔藓,显得死气沉沉。雨开始停了,能够看清一些不太远的山峦,悬挂着星罗棋布的白色瀑布,在绿色丛林中非常漂亮。
到达Himalayan的时候天光尚亮。晚餐桌边,他们在昏暗的灯泡下,吃尼泊尔当地食物。菜的分量很少,米饭是充足的。因为体力消耗大,他们都吃了很多。远伟刻意要了两个水煮鸡蛋。他说,你必须吃下。
远伟向旅店要了桶热水放在房间里。这里的热水不再免费,50卢比一桶热水。他说,你洗刷一下,看看身上是否有遗留下的蚂蟥,手不要碰到水,过会我帮你换药。
手掌上深邃的疼痛让哲雅在自己的睡袋里辗转反侧。远伟轻声询问,你还好吗?身体有不适吗?
她说,还好。手掌似乎要崩裂盛开一朵娇艳的花,有些丝丝入扣的疼痛。
他起身,打开手电。我去向老板要一点止痛药片。说完,开门。他的白色衣角在无尽的黑色中消失不见,如同飞鸟在夜空掠过的羽翼,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