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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卿的千金,曾经的丽妃,都随着冼玉宫的一场火消逝吧。
从此,这世上,只有墨瞳,再没有澹台婳这个人的存在。
此刻,我终于记起,伴我十四载至今的名字,澹台婳。
我轻轻闭上眼,心绪归于淡泊,唇边浮出一抹笑意,纵是带着几许的莫奈何,可,必定仍旧是倾城之笑。
我的笑,一直是最美的。
这一笑,笑尽的,不仅是过往的云烟,更是西周后宫今后因我的到来,所发生的颠覆。
君王杯中江山瘦,红颜倾城薄情笑。
这是我墨瞳的命数,亦是嬴玄忆,嬴玄景的命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复进宫(1)
抵达镐京的那天,景王换骑了俊马,我也下车辇,并入士兵的队伍中。
听着鞭炮雷鸣,欢声跃动,镐京百姓在安庆主道两侧纷纷以无比的喜悦来迎接这场昭示着西周更为强大的凯旋。
景王戎装英飒地骑在马上,我偶尔抬起的眼眸,看到明光铠下,他的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晖,宛如天神一般,让人景仰。
但,这份景仰对于今日的我,不过意味着一场交换。
在簇拥的人群中,我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转瞬消失,再看不到。
仅看到,我曾经的夫君,以及南越最尊贵的女人,姬太后,在队伍的另一侧,终于,低下他们以往高傲的头颅。
于我,又何尝不认命呢?
我听到三呼万岁的声音,应该是西周的帝王御驾亲自欢迎大军归京。
而我由于身处队伍的尾侧,此时被景王身边的一名亲信悄悄地引往镐京的一间民居。
那一晚,景王来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民居,交给我一样用蜜腊封住的白玉膏脂,嘱咐我涂于脸上,并且每次洁完面之后,都要重新涂上。
涂上这层膏脂后,我本来灿若桃李的粉脸蓦地变成毫无气色,甚至略带着些许苍黑的平凡容貌。
我淡然地接受他的安排,并没有惊讶,或许,女子无貌,在宫中,更加能够生存。
第二日,一名身着紫色宦官服的内侍将我带进宫中。
我不知道景王究竟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我只知道,在我离开时,那名内侍将一张写有我身世的纸郑重地交给我。
进宫前,依然要接受那一道,在我看来是屈辱象征的验身。
无论秀女或者宫女,都必须是处子之身。
但,即便是屈辱,又有什么关系呢?
国破后,我本就无家可归,倘若能以宫女之身一直到老,至少还能活着。
人,原来,就是这么卑微地为了活,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荣华,包括尊位。
我容色不惊地接受着入宫前的一切检查,直到老嬷嬷满意地点头。
直到,那名紫衣内侍带着我到内务府领了腰牌。
第四章 复进宫(2)
西周,承明十五年,我成为昭阳宫中的一名宫女。
昭阳宫,西周皇上寝宫。
直到那时,我才把他的名字记入了生命中——当今的西周天子,承明帝赢玄忆。
在南越时,对于西周的认识,我是浅尝辄止的,仅局限在一个国名上,如此而已。
至于谁为帝,谁为将,都是男人手中的乾坤之争,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此时,我却因这一念,彻底改变了人生。
平日里,我只负责打扫宫院,倒也十分清闲。
只是,我一直揣测不到,景王安排我到昭阳宫做宫女的用意何在。
他,始终是我看不透的人。
既如此,我乐得安然度过这短暂的,也是最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
第一次见到承明帝赢玄忆,恰逢我当早值,扫完宫院,就听外面有内侍尖利声音通传声。
正是他下朝回宫的时候。
他迈步走进宫中,有淡淡的香气随即萦绕我的鼻端。
我慌忙低下螓首,一瞥中,只看到旒冕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遮住他大半的面庞,身着玄色龙十二章纹服,纁色围裳,昂然地从御辇中下来,径直往殿中行去。
这是他给我最初的印象,威仪,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仪,全然不似我曾经的夫君,南越君主青阳慎远。
帝王之尊,就该是如此的吧。
他登基那年,北溟就被纳入江山的版图。
十五年后,南越终于也归他所有。
他终于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
因着这点,彼时的我,对他甚至有着些许的景仰,而对于亡国之耻没有一丝的恨意,或许,我真的是浅薄如斯,为了生存,连恨,都可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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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进宫(3)
西周后宫,没有独宠之人,皇后之下,三妃平分秋色。
中宫文哲皇后,为当朝丞相风念之女风薏。
宫内正一品三妃分别为宸妃上官雪,淑妃沐烟蕊,惠妃盛倩。
这些是我能记住名字的,因为是宫内最大的主子,做为昭阳宫的宫女,不仅要认脸,还得记下这些正经主子的样貌。
三妃之中,姿色最为出众的,是宸妃上官雪,初见她承恩的那晚,即便去了所有的钗环,远远望去,依然宛如天人。
她是妃位之尊,所以每次侍寝,不会由驮妃公公驮进后宫,而是有专用的肩辇,下辇后,一步一步迈进承恩殿。
可,她的圣宠,和其他两妃持平,并未见有过之处,每月,也至多一次的翻牌。
听同当差的宫女云纱说,本来,前朝三妃的位分应该是,贵妃,贤妃,德妃,但承明帝大婚之后,将三妃的位份彻改。
当中的因由无人能知。
只在三妃上,设皇贵妃一位,至今仍是悬空。
三妃之下的妃嫔数量也远远超过南越后宫。
原来,一个帝王并非俭于后宫,才能握住江山,譬如青阳慎远,专宠皇后一人,最后,还是落得国破的下场。
每晚,承明帝都会翻牌。
有时,恰逢当值,我站在宫门边,看着那些内侍将一个个妃嫔扛进那昭阳宫的承恩殿内,每晚的人,却都是不同的。
可,从未有过间断。
这位君王,即便英明,应该也是好女色之人吧。
如此这么想时,还是有些辛酸涌上心头,关于南越后宫中的两年间,我始终是名弃妃。
弃字,于我,终是心头的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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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进宫(4)
我是住在昭阳宫后的西四所中,和云纱俩人一屋,在宫中,住的地方也算是好的。
但,真的做了宫女,尤其是西周的宫女,才知道,宫女也有着宫女的辛苦。
譬如睡觉,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着身子,拳着腿,这种睡姿让我每晚睡得都不熟,日间起来,身子的几处地方也带着微微地酸乏。
穿着需极其朴素的,并且不允许描眉画鬓,除去正月能擦胭脂以外,平日仅能穿两色衣裳,春夏是绿色,秋冬是紫褐色,惟一能有新意的地方,便是袖口、领口、裤脚、鞋帮的绣花,可,仍需以雅淡为主。
如宝石玉器一样,由里往外透出润泽来,却不能像玻璃球一样,表面光滑刺眼。
这些,无疑都是怕抢了正经主子的风采。
和云纱去盛惠妃的福臻宫送皇上赏赐时,我曾亲眼看到,因底下宫女戴了一枝略为亮眼的珠花,便被盛惠妃罚跪在宫院前,后来听说,直到第四日,人奄奄一息时,才被宫里的内侍拖到暴室去。
一进暴室,进得去,便出不来,云纱轻轻告诉我,接着,噤声,眼底的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清晰的惧色。
这后宫,除了帝王之尊,其实,有谁的命真是命呢?主子尚不知明日,何况,区区一名宫女,是死是活,在进宫那日,外面的人,就断了念想。
想到此,身上,还是有些许的寒意涌来,我借着倒水,遮去脸上瞬间的苍白。
幸好,昭阳宫的主子是承明帝,除了近身大宫女袭茹,月琳之外,主事的顺公公也不刁难下人,是以,在昭阳宫中当了月余的差,我的中规中矩,并未让自己受过任何惩处。
这一晚,云纱去打水未回,先前领我进宫的紫衣内侍突然来到屋中,进宫后,我才知道,他叫小德子,是承明帝跟前,内侍总管顺公公门下的得意弟子,在后宫,虽然资历不深,可,连皇后宫中的主事内侍季公公见他,都得礼让三分。
但,我知道,他真正效力的主子,是景王。
见他来,我起身,微微福身行礼。
这是我进宫后,他第一次来找我,显然是景王有所吩咐。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紫色的锦盒,递于我:
“这是景王命奴才交给姑娘的,请姑娘按着上面所说的使用,必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
第四章 复进宫(5)
我伸手接过,打开锦盒,有淡淡的香气袭来,似麝非兰,确是十分好闻。
盒内血红锦缎上,一字排开三颗腥红的药丸,
盒端的盖沿下,附着一张纸,上面仅写一句:
“将此药丸置于脐处,每隔一月换一颗。”
“姑娘,十日后,景王请姑娘,子时往倾霁宫一趟。”
“倾霁宫?”
纵然入宫为奴不过月余,但,甫进宫,掌事宫女袭茹曾把宫中规矩逐一知于我听,其中包含一条,倾霁宫为禁宫,擅入者,赐死。
小德子看出我的惊讶,笑道:
“景王让姑娘去,姑娘旦去无妨。十日后,倾霁宫的守卫皆会撤去,姑娘进去,自然明白景王的用意。”
去,或许会被赐死,可,不去,我自然知道景王的手段。
我低眉敛眸,恭顺地道:
“墨瞳知晓了,有劳德公公回禀景王,十日后的子时,墨瞳定会去往倾霁宫。”
“咱家会回禀景王的,姑娘早些安歇吧,这宫里若有需要咱家处,尽管开口。”
我淡淡一笑,福身行礼,待他离开屋内,才发现,捧着锦盒的手心,起了些许的粘汗。
我将锦盒收于箱匣中,取出一颗药丸,置于脐内。
当晚,云纱打水回来,见我已歇下,洗漱后,便挨着我睡过来。
“云纱,有件事,我一直奇怪。”
“什么事?”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晶亮晶亮地发着光。
“今天我奉旨去鸾鸣宫送皇上赏给宸妃娘娘的应时鲜果,经过倾霁宫,觉得很是奇怪,怎么那么大一座宫,偏偏封了呢?”
“嘘,这事,可不能擅提,这倾霁宫啊,据说真是不详呢,此宫住的,都是前两朝皇上极其盛宠的女子,但结果,或被废,或是死,都不是好下场。前年,皇上也曾下旨开过这宫,赐于一位娘娘,但,还是应了不详的诅咒,没过几月,宫里的娘娘被废到繁逝宫,随后又是封宫。”
繁逝宫,是冷宫的所在,我噤了声,不再多问,云纱侧蜷着身子,没一会,呼吸均匀地,已是进入梦乡。 。。
第五章 初相见(1)
翌日,晨熙微露,云纱嘟囔着醒来:
“咦,我昨晚还以为你薰了香,但今早,怎么这香还没散呢?”
我本睡不沉,她轻语间,我的鼻端也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似麝非兰,如同昨晚锦盒中的香味一样。
素手抚上脐上,那颗药丸仍在,心底隐隐知道,景王的用意,黛眉颦了一下,旋即松开。
即如此,又岂是我能抗得的。
只是,心中,却着实不愿意的。
且过一日,是一日吧。
十日,在后宫,不过如白驹过隙。
每日间,都是一样的差使,我想,很多宫女,就是这样在日复一日间,磨灭所有期待,逐渐老去,白发两忘。
而我呢,从后妃到宫女,心路,纵有不适,但,活着,终是好的。
第九日晚上,云纱在宫门当值,不到卯时,是不会交差回来的。
明日,本是轮到我当值,可,小德子借了老嬷嬷得恩准出宫探亲的因由,重新命月琳排了班,月琳碍着他是顺公公的门生,也不便发作,如此,明日,我倒是得了一天的闲差,在辰时前,扫完中庭,即可卸差回屋。
一个人歇着实是无聊,我才吹灭蜡烛,准备睡下,小德子轻叩门响:
“姑娘睡下了吗?”
我复点了蜡烛,起身开门:
“刚准备歇下,德公公有何吩咐?”
“这是景王命咱家给姑娘的,明晚,切记换上。”
我伸手接过,是一个包裹,里面沉甸甸的,略有些份量,想是衣物之类。
“姑娘,可会唱曲?”
“幼时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