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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三 踏春
春雨连绵,淅淅沥沥,人道秋雨凄怯,今年的春雨竟是这般断断续续的绵延不止,将都城浸泡出了秋意般的浅淡浓愁……
按说雨水充沛,花木应当格外貌壮,可汉王府后院的百花却是先于别处早谢去大半,几株桃花也只剩枯惨绝然的空枝,墙角的梨花虽还盛绽,可素白的色泽却更添庭院几许哀凄。
这番情形让汉王府那些姬妾们伤感不已,后院花木好歹还有雨露滋养,她们这朵朵娇花却是早已干渴得就要枯竭了。可任凭打扮的如何旖旎动人,那铁打的汉子却似心都被铁铸了一般,浮不起半分颜色……
夜已深沉,汉王负手静立窗前,望沉沉夜色,不知所思……
平公公半夜口渴,起身饮水,却望见王爷书房竟亮了灯火,忙躬身而来,关切道“王爷,又睡不安寝?这都快四更了,快歇着吧?”
王爷近来夜夜不眠,想来是在思虑筹谋什么大事,可伺候王爷从小长大,即便泰山压顶他也从容不迫,却从未见他如近日这般夜不能寐,眉宇不展啊……
汉王缓缓回神,斜靠在榻上,姿势舒展,似思索片刻,容色乏然懒淡的道“在府中呆得发闷,明儿一早,出去踏踏春吧!”……
平公公顿时为之一震,欣喜不已,王爷如今的脾性阴郁难测,已许久未传姬妾侍寝,真怕他憋出个阴阳失调,三长两短。兴许他出去散了散心,便能开朗愉悦,重振雄风……
这般愉快的思量着,便是赶着去命人备些清酒糕点,可走了两步,乍现灵光,便是回头笑得有些老不正经,“可要带哪几个姬妾陪同?老奴好去传话!”……
老平虽无缘经历风花雪月,但也深谙昂藏男儿当有美人相伴的深刻道理,抬眼春花,侧目娇粉,满目艳色,才不负大好春光啊。
想前这些日子安排姬妾给王爷侍寝,自己精挑细选的佳人,王爷都无一满意,不但未能帮他纾解了欲火,反还惹他大动肝火。
正好借此番王爷出游,再好生探询一下受了三年饥荒的铁汉子,滋生出了怎样古怪的趣味……
汉王闻言后,捧了榻旁半杯烈酒入口,意味深长的看了那老不正经的一眼,幽幽道“有你陪就够了!”
平公公刹时一个踉跄,哀叹三年的素寡是将一个铁血的男儿打磨出了怎样刚硬雄伟的体格,才有了这般盐重的口味啊。却又不觉老泪纵横,不妄自己全心全意伺候王爷长大,老平于他心中果是与众不同的,便是抹着老泪欢快的要去张罗饮食。
可刚踏出门槛,却又被汉王叫住,见他望着屋外夜色,看似云淡风轻的道“本王明日想尝尝醉满居的玉梨香酥饼,常香楼的脆子芝麻酥,玉福阁的马蹄小卷……一并带上!”
老平一愣,王爷从小长于军中,没受过娇惯,从小到大对饮食便是没有半点要求,这怎忽的喜好起这些个精致的小食来。
可王爷有胃口那就是可喜之事啊,忙笑道“如今大半夜,这些食店都打了烊,待明儿五更,老奴就令人去置办了新鲜热乎的!”……
汉王轻点点头,这才躺下阖目,可却仍是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又倒了几杯烈酒下喉,恨恨的想着至从沾上那断袖,真是没有一日安生……
熬到天色大明,竟是雨停,倒也有了几分可赏的春光……
平公公拎着大早备好的清酒糕点,喜孜孜的随汉王出府,瞥自家主子今日头戴薄纱冠,穿了身浓青的大袖广袍,掩了些许武将的戾气,多了几分沉稳雅逸的倜傥风流,跟着这样气宇轩昂的主子出门,都觉老脸有光,甚是容华……
“王爷啊,你这是要出去踏春啊……王爷,也带上我,行不?”
姜桦啃着刚从厨房拈出的半生牛肉,大圆眼儿却是清亮眨巴,吧咂着嘴,说得还有几分可怜兮兮。见王爷点了头,顿又换了一脸喜笑颜开,还仗义的替平公公拎了那不轻的食盒。
平公公白那小子一眼,这没规没矩的小跟屁虫没有尊卑,粗野成了习惯,之前自主作张将韦小姐撵回韦府惹下多大的麻烦啊。可王爷偏就欣赏他骁勇耿直,毫不责怪。只是这不解风雅的小跟屁虫别扰了王爷好不容易生出的游玩雅性才好,便是叮嘱他守些规矩,切莫生事……
小跟屁虫至从受了那场牢狱之灾,倒也是收敛了两分,听老平这番语重心肠自然也是将头点得如同捣蒜,抬眼间自家那高大伟岸的主子却已是走出了百丈之远,忙是蹦跶着跟了上去。
姜桦自然早已习惯了王爷习武之人,健步如飞。可难为了平公公一路小跑挥洒汗水也难跟上,这个风一般的速度,风一般的男儿,哪是踏春赏花,明明就是行军打仗啊,老骨头就快散了架。
小跟屁虫倒是细心了一回,倒过头来将平公公一把老骨头拎起放到背上,道“老胳膊老腿的,散了架可怎么拼得齐啊?我背你!”
这倒叫平公公贴贴实实的感动了一回,不妄自己每日交待厨子炖那半生的牛肉给这臭小子解馋塞牙,还很有几分孝心……
一老一少追随主子穿街过巷的一路小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是出了东门。
姜桦惊见这往年静寂荒僻的东郊月华山下如今竟是游人如织,摊点密集,货物琳琅。吆喝叫卖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连声惊叹道“我们离了都城三年,这都成集市了啊?”
此话一出,平公公这才想起什么,暗叫了声“不好”,急急从小跟屁虫背上跳下,凑到汉王跟前,抹着汗讪讪道“王爷,这城东太吵,要不去城南吧?”
小跟屁虫却是兴奋的东瞅西看,笑得欢快,“城南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我觉这好玩得紧啊!”
长年驻扎军营,少有机会逛个集市,少年心性喜好热闹,见了摊上那些新奇的货物便是拿起来一通好玩……
可摊点虽多,却大都是些木制的小玩意儿,几寸高的木制几案、橱柜、摆设全套,还有些木刻的走兽飞禽,精巧可爱……
“这个好玩啊!”,姜桦在一个大摊子前停了脚,捏起一只拳头大小,漆成白色,四蹄还能扯动的骏马木偶,兴致盎然。就连汉王见此,凤眸也微微一闪,这木马的样式倒有些眼熟……
本在摊后啃玉米的男摊主见姜桦这般识货,顿时眉飞色舞的捶着胸口,“小哥好有眼光啊,我做的木马可是与‘女天官’生前所做的有四成相似……”
“呸!”,旁边摊子的大婶立马唾他一脸,“又在瞎吹,‘女天官’亲手做的那木马,号称百骨,至少有百个关节能动,用风一吹,便能自己行走,宛如活物,那机关精妙啊,至今没人参悟得透。可就你这仅四蹄能动的蠢玩意,哪里有四成像啊?”
见那男摊主垮了脸,大婶翻了个眼皮,从自家摊子下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木盒子,里头竟也是一只漆成白色的骏马木偶,得意道“我这与‘女天官’亲手所做的,才真的有四成像啊!”……
“我呸!”,男摊主也不甘示弱的唾了一口,“‘女天官’做的百骨骏马,除了机关精妙,还雕工精细得很,别说那眼珠子灵动,就是眼皮上的褶子都是入木三分,一眨一眨的,那灵气儿逼人得很。可你这瞪着个死鱼眼儿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那边又已传来叫卖“来瞧瞧啊!‘女天官’所制的生肖木偶十二只,哄孩必备啊……”……
“来看看啊!‘女天官’所用的雕刀,小巧精致,防身必备啊……”……
姜桦瞅着那些已是精妙绝伦的小玩物,目瞪口呆,甚是好奇,忍不得问道“这‘女天官’是谁啊?手比你们还巧啊?”……
此问一出,一众商贩齐齐向姜桦投来没见过世面的鄙夷眼光……
“‘女天官’都不知道啊?你荒山野岭来的么?”
“就是被那冷血汉王冤死的独孤小姐啊!”
“唉,今日可还是‘女天官’的祭日啊!”,说着众人便是悲叹着,齐齐向天揖了三揖,不少女技人还抹起了眼泪来……
这番伤感的气相,引得平公公都也不由叹了一声……
王妃生前被称为“女天官”,就是奇思巧慧,心灵手巧,仿若天人。从小到大尤爱琢磨一些精妙绝伦的木制小巧物,成名之作是十二岁时所做的一匹“百骨骏马”,此物一出,震惊当世,各国贵族花万金高价而不可得……
而三年前,王妃死后,能工巧匠们纷纷效仿却也无法参透“百骨骏马”玄机,只得纷纷哀叹世间再无“女天官”了。
因王妃就葬在这月华山上的“月华庙”后,一帮能工巧匠便相约在此拼斗技艺,也以此悲悼“女天官”红颜薄命,香消玉陨。
用了“女天官”之名,斗艺之始便是观者甚众,由此三年来,便是渐渐成了一处热闹的集市……
……
可平公公叹完之后,又顿时后背冷汗,极为担忧,因瞥见自家主子已然容色深冷,双拳紧握。想着以王爷对王妃的厌恶恨意,会不会当场掀了摊子再放火烧山啊……
可担忧了半晌却只是见王爷盯着那些个骏马木偶,冷嗤了一声,道“那女人就是玩物丧志的元凶!不过,这些木马确实没做出那灵气儿来!”……
汉王正想将那些木马点评一番,此时,不知谁吼了一声“苏公子来了!”
这一声吼,让众摊主如闻圣谕,纷纷捧出自家所做的木马涌了过去,兴高采烈的道“去让苏公子评一评今年谁的‘百骨骏马’最巧?听说,皇上下旨营建别宫,工部眼下正需要能工巧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四 百骨
“苏公子!?”
汉王也好奇的望了过去,但见一眉目秀致的清瘦青年脚步虚浮而来,黑发披散,淡青薄袍松散而着,前襟大敞,露出胸膛大片光洁的肌肤。此时白皙脸颊泛着坨红,一看便知是刚饮过酒。
此人汉王倒有些印象的,名叫苏离,他如今虽只是个掌管百工的小小工部大夫,但其先父却是前朝尚书,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家苏厝……
见那苏离斜歪在一棵歪脖树下,身姿如棵被风折断的翠竹,一一睨过那些摊主捧来的木马,摇头叹道“都只学皮而无骨,毫无灵气儿,不像,不像啊……”……
那帮巧匠遗憾叹道“实在参不透那‘百骨骏马’的玄机啊!”……
苏离随手拿过一小摊上所卖的清酒,扔下几铢散钱,仰头灌下两口,喷渤着酒气叹道“怪不得你们,因为我听说那‘百骨骏马’其实是有番伤心来历的啊!”
众巧匠顿时静默端整,洗耳恭听,而汉王也不由肃然了神色,好奇起那“伤心来历”来……
回想起三年前他生辰当日,那女人便是送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小木马给他,的确栩栩如生,精致绝伦。单说外形已是这些巧匠们的临摹之作不可比的,而那马儿散发出的灵动神韵就更是仿物无法匹敌的。但最神奇的是,放在风中,那小木马便如活了一般昂颈扬蹄的自己奔跑起来,连眼珠都能灵活转动……
记得她当时还眨着水眸笑盈盈的跟他说“王爷,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吧?它叫‘玉鹄’,可是我做的哦!”,那眉目间俏皮而得意的神情,极为夺目。
可他一听是她所做,便是厌恶的重重扔在地上,将那小木马摔成了木片。
记得她惊得不轻,还伤心的大落眼泪,将那已成木片的小木马小心捧起,还哽咽着说什么“‘玉鹄’,我会治好你的,我再不将你送给别人了!”……
他至今不明白那看来没心没肺的女人为何会因一只木马而那般悲伤,莫不真是因着有什么“伤心来历”?
……
汉王已好奇得抓心挠肺,那苏离却是又抿了两口清酒,慢腾腾的在那歪脖树下落了坐,换了个舒展的斜仰姿势,默着天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的道来……
“听说,秋萸小姐幼时曾亲手养大过一匹白马,极通人性,秋萸小姐很是喜爱,将它取名‘玉鹄’,连喂食草料都不愿假手于人,与‘玉鹄’感情极为深厚。
后来‘玉鹄’成年,她的义兄秦将军看出‘玉鹄’其实是一匹难见的千里良驹,便想带去军中做战马。她虽很是不舍,但听说外敌虎视,军中缺马,也觉着将‘玉鹄’留在府中做她的宠物太过屈才……
她便剪下了‘玉鹄’一缕雪白的鬃毛后,送给了秦将军做战马。‘玉鹄’果然不负众望,屡立战功。
可在一次与突厥的大战中,我军被围,战况凶险,‘玉鹄’竟是飞身跃起为秦将军挡了数支飞箭。身受重伤也载着秦将军在敌军中奋勇驰骋,左右前肢都被敌军生生砍断。
虽我军险胜,可‘玉鹄’却是伤重垂危,还被敌军逼下了千丈崖……
听说当时,秋萸小姐很是悲痛,但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