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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妃搏爱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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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了眼那铜锁紧扣的东院,又生起了几分厌恶,扬着秀帕扇了扇风,对一旁候立的平公公命令道“去将那东院推平了,留着晦气得很!”
  平公公抽了抽嘴角,暗道这尚没嫁过来,便是端了王妃的派头啊?可这改变王府格局的大事,是他这等奴才能做得了主的么?何况,至从踏春那日看出了王爷的心思,便是确定那东院,王爷断是不会舍得推平的。
  老平正想赔个笑脸,妥善推脱,却见汉王负手步来,望了眼那铜锁紧扣的东院,竟是凉淡的说了一句“推平了吧!不必留着了!”
  平公公一诧,忙是躬身应诺着,而瞥那程碧芙已是一脸娇红,那眼角眉梢尽是少女含春的粉丽风清,觉着表哥对她这般言听计从,她在表哥心里果是不同的。
  可平公公伺候汉王长大,对汉王的脾性倒也有几分了解,暗自琢磨王爷之所要拆那东院,定也不过是觉着人已逝去,那院子留着也只能徒增伤感吧?
  可那院子推平容易,日后想找个睹物思人的去处便是都再不可得了啊。为不让王爷再做下冲动后悔的事儿,待寻了机会,再问上一问才妥当……
  午后,平公公捧着刚煮好的热茶来了汉王书房,竟见汉王正握了那新买的兔毫笔在一笔一划的练字,想来这会儿该是心平气和的才对。
  便是轻轻将热茶搁下,试探着问道“王爷,那东院要推平,也得先清理了啊。因为那前王妃的那些嫁妆也都还在那东院放着,还是笔不小的数目啊!按着我们大周礼数,若是续娶继室,那发妻的嫁妆就得送回娘家去,才免得落人口石!”……
  汉王手间一顿,墨迹便在纸间沁开好大一团浓黑。他将那染墨的纸团团了重重一扔,不耐烦的道“好!你这就去清理了!莫再担搁了!”
  平公公暗叹了声,这般绝决,看来那东院真是保不住的了,见王爷眉宇紧蹙,凤眸似染了层寒霜,也不敢再多言语,便是取了钥匙去开那铜锁。
  可那锁孔三年雨淋已然锈卤,正想因着这个由头将推院子的事儿缓上一缓,却见汉王竟是亲自提刀而来,不待他反应,刀刃便是重劈上了那锁间,哐铛一声,铜锁便作了两半坠地,就连院门也被汉王一脚踹开。
  刹然的风流卷起枯叶残花翻飞半空,却有一阵淡香扑面而来,原以为院中早该枯草丛生,满目荒芜,可不料满院茱萸竟是仍然尽绽,玉白成林,就如那月华坡后的孤坟之前,缭缭绕绕……
  汉王沉静一瞬,竟觉有一股异力驱使他抬足步进那院落,这还是他第一回进这院子,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正屋檐下两盏破朽的宫灯摇曳,本该是艳红的喜色,可已被三年风霜漂成丧白,极尽凄然之色,推开那虚掩的房门,灰尘早已厚积……
  但一切似都还凝固在了三年前的那日,那半开的衣橱里规整的折叠着她的衣裙,雅致素淡。榻旁的紫金香奁中,还有小块未烬的残香,燃过的香灰仍堆叠其中,在微风中飘散起细微的粉末,似还可嗅得那雅香的气味。
  临窗的书案上除了堆满了书藉字画,还搁着不少木制的小玩物,各种动物俏皮可爱,栩栩如生,可却不见那只叫做“玉鹄”的小白马儿。
  妆台上妆奁半开,斜撑的雕花小铜镜反射着那入窗的日光,那镜中仿还映照出那玉雪的容颜,一把玉篦上还缠绕着几缕青丝,如同刚刚梳过长发的情形……
  而妆台下却搁着一只大竹筐,装满了被撕烂的数件男子新袍,其上都绣着一株纤娇的茱萸,那些,他都见过……
  ……
  晚间,汉王喝了许多酒,竟是难得的醉了,并难得的主动提出要传个女人侍寝……
  平公公战战兢兢的应着,可思度着该挑哪个才能配合了王爷如今的喜好,筹措着尚没出房门,又被汉王叫住……
  见他斜倚榻上,衣衫大敞,凤眸半眯,醉醺醺的比划着说道“不要又传那些个不顺眼的来……给本王找那样的……娇娇小小的乖巧模样,像用玉磨出的一张脸儿,总是笑得死皮赖脸,没心没肺,一双水汪汪的眼,灵气的眨啊眨……”
  说话间,眼前出现一张出尘脱俗,水眸潋滟的清丽容颜来,还俏皮的眨着眼儿对他笑……
  而平公公却是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再抬手抹了一把老泪,王爷说的这不正是王妃的模样么?所谓酒后吐真言,王爷心心念念的果就是那曾经百般冷落的王妃啊。
  只是美人好寻,但那等带着灵气儿的仙人儿还能上哪去找啊?只得哽咽劝慰道“王爷啊,王妃已不在了,老奴去找个会伺候的来……”
  老平的老泪,倒也让汉王酒醒了两分,静了片刻,烦闷的倒头躺下,“罢了,本王累了,不需人伺候了!”
  可闭上眼便见那张玉雪小脸盈盈落泪,这三年来,那“淫l妇”阴魂不散,时不时便入他梦中,扰得他不得安宁,忽然想是不是真应该驱一驱鬼,将那冤魂打下十八层地狱,免得再作乱缠他……
  想到此,汉王便是心烦意乱的吼道“这就去找几个驱鬼的,将那‘淫l妇’打得魂飞魄散!莫再来缠着本王,三年了,她还要如何?”
  平公公呆在当场,王爷从来不信鬼神,征战沙场,杀伐狠戾,死在他刀下的人命难以计数,他自己便是收命的阎王,可眼下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如被女鬼吸尽了阳气啊。
  又见汉王步履蹒跚的朝外走去,并听他喷着酒气愤愤的念着,“本王还怕她一个女冤鬼不成……本王巴不得她现身来找本王讨命……便将她好好的收拾!”
  老平忙是跟了上去,却见王爷竟是摇摇晃晃的进了那东院,还从那衣橱中抱出王妃的衣裙,紧搂在怀,就在王妃的寝榻上昏沉睡去,眉宇不展……
  老平老泪纵横,轻轻退了出去,掩上房门,这才发现王爷对王妃的念想,比他先前猜测的还要深。可既然如此深爱,当初又为何要那般冷落绝决啊……
  夜风从窗棱隙缝而入,轻细之声,如女子轻咽…… 
  汉王醒来时,已是五更,望着四周片刻,才清醒自己身在何处。看着怀中那些淡雅的衣裙,却是将那女人嫁来后的一切都想了起来……
  新婚之夜故意冷落,并招了丽姬前来侍寝,听说她气得抱着她乳娘痛哭。以为她会就此愤怒离去,可没想到,她一早便笑脸吟吟的来了他的书房。
  尤记得她眨巴着那双潋滟的水眸,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说“王爷,我就是独孤秋萸,就是你昨日过门的妻子哦!”
  他那时没想到,独孤老贼的女儿竟是这么个乖巧可人的模样,可却仍是硬着心肠将她冷冷的赶了出去……
  而此后,每日下朝,便必会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等在府门前的廊角之下,见了他便总是笑脸吟吟的迎上来,死皮赖脸的说“王爷,一起用午膳!”
  可他从来冷脸相对,还在她面前搂着姬妾欢靡,故意羞辱。她悲伤落泪,可第二日仍是没脸没皮的在府门前等他,死皮赖脸的找他搭言,风雨无阻……
  他不知不觉的喜欢她每日在他面前晃悠,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喜欢听她那甜糯悦耳的嗓音,却越来越怕看见她悲伤落泪的可怜模样,他好多次都险些忍不得想将她抱住,揉进怀里。
  可他不断提醒自己,她是那独孤妖后的侄女,如何能爱?便是将她辛苦做的衣袍件件撕碎,极尽羞辱,可她却总是笑着说“不要紧,我会做到直到王爷喜欢为止!”
  如今细想来,那女人点点滴滴,无一不是用尽了她的真心……
  ……
  汉王将那些衣裙件件抚平,这些衣裙,他都清晰记得她穿起来的模样,可此生却是再也无法见到了。他的心如觉跌进了沉沉深渊,喘不得气……
  她说“王爷,我就是独孤秋萸,就是你昨日过门的妻子哦!”
  她说“直到王爷喜欢为止!”……
  那样痴傻爱着自己的女人,如何会与人通奸?可当时自己竟是刹时信了,觉得自己那般对她,她红杏出墙才是常理,当时便就气得想扭断她的脖颈,却是因此将她逼上了死路……
  尤记得她最后血流满面的说“父亲,我想回家!”,她终于想回家了,她终于在死前了断了对他的所有念想吧……
  可原来那水眸潋滟,盈盈浅笑的玉雪容颜,在第一面时便已进了心底,挥之不去……
  “她说她就是独孤秋萸,她说她是我的妻子!”
  汉王乏乏的躺在榻上,口中喃喃,凉薄的唇角扬起寒凉的笑意,若是可以重来,本王会给你最美满的新婚之夜,会将你捧在手心,一世独宠,只是可惜人生没有重来……
  ……
  直到傍晚,汉王才步出东院,再次亲手锁了院门,并下令再在院外砌一层高墙,不准人再靠近。因为这里,是他唯一能留下的,有关那女人的气息与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八 柔肠

  几日后一早,独孤府上收到了汉王府送回的独孤小姐数箱嫁妆,堆了满堂。
  冢宰看着那些仍然崭新的朱红大箱,沉默了片刻,忽的笑道“当年独孤秋萸真是嫁得很风光的啊!我们独孤家不愧是权臣大户!好富贵啊!”……
  她虽笑着,乳娘却是看出她眼底的落漠哀伤,如今那汉王将这些嫁妆送回来,也就是意味着要续娶继室了。小姐曾如何喜欢过那汉王,她比谁都清楚。深爱过的男人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如何可能不心下郁郁,便是忙招呼下人将那些嫁妆搬进了库房,莫摆在外头碍眼,并小声示意秦将军,让他琢磨个法子逗小姐开心。
  秦将军见冢宰蔫蔫的趴在那鱼池畔,有一把没一把的扔着鱼食,上前将她拽了起来,“今日我要去巡府军军营,就没心思逼着你读卷宗看兵书了。要不午间你与裴姨去醉满居吃饭?我令人早些去给你们订下二楼临窗的好座!”
  冢宰噘着嘴点了点头,拿回那么大笔嫁妆,是要吃顿奢侈的,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荡……
  醉满居是都城最豪华的酒楼,是达官贵胄最喜聚客之处,即便一碟小糕点也要近百两,但也仍是客似云来,高朋满座。
  午间,冢宰领着乳娘步进了那醉满居,眼尖的李掌柜自是一眼认出这不是那画中谪仙般的冢宰大人么?忙是殷勤的将冢宰一行引上了二楼临窗的好座,大呼蓬荜生辉。
  而掌柜家的小姐还亲自捧上店里小菜以及最出名的玉梨香酥饼,只为偷瞄一眼冢宰的仙姿玉容,见冢宰对她挤眉一笑,顿时羞红了小脸,回头便交待她那掌柜老爹不准收冢宰的饭钱……
  乳娘帕子捂脸,笑得眉眼都成了两弯,“公子啊,你如今可是大周最负胜名的风流人物哦!可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呢!”
  冢宰轻叹口气,轻摁了摁那裹得嵌肉疼痛的胸口,低声道“有什么用呢?又不是真男人!也不知那婉如小姐怎么样了?”……
  乳娘见她又几许感伤起来,忙是给她挑了块玉梨香酥饼,
  “我昨日出去买衣料针线,倒是听那里的掌柜聊起,那韦司徒不知怎的倒是对那韦小姐忽然好起来了,从他们店里买了好些精贵的衣料要给那韦小姐穿戴,但却不是要将韦小姐再嫁去给什么富贾老头子的意思呢!”
  “哦!总是自家女儿,下不得狠心!”,冢宰点头笑答,觉心境也舒畅了两分,连声叹这玉梨香酥饼味香爽口……
  吃得正香,却听楼下忽传来掌柜家小姐的惊哭,接着便是震人耳膜的粗砾吼声……
  “什么叫没有座位?本将军的爱妾想要尝这里的饮食,便非要包下那二楼不可!”
  听一阵皮靴顿板的粗闷,一满面髯须的彪悍男子三两步跨上了楼来,而手中还提着一柄尖头雪亮的长矛,环视了眼那满座的宾客,将手中矛柄朝地一剁,便是吼道“还吃不完的,本将军就让他兜着走!”
  众宾客惊声,这是哪里来的绿林草莽,也顾不得再尝那百两一道的饮食,纷纷抱头窜去,唯冢宰揉了揉额,暗骂了一声“三堂叔,你好给独孤家长脸儿啊!”
  这粗悍的草莽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在关中叫嚣要反的独孤旦。冢宰真是没料到他闯下那等祸事,落下那等把柄,竟还敢来都城耀武扬威,要是被那汉王知晓了,定会派人来捕了他这个谋反的逆贼啊!也不知他这是蠢,还是被摔过脑子……
  而独孤旦见满场惊惶跑光的模样,甚是满意,却瞅见那临窗的好坐上还端坐着两人,正想抖枪吆喝一声,却是见那一身月白广袍的翩翩少年抬起头来,呵呵笑了两声,道“三堂叔好是威风啊!莫非也要让小侄吃不了兜着走么?”
  独孤旦一愣,一眼认出这姿容绝世的小儿不正是他堂兄独孤石三年前找回来的四儿子么?虽说只见过一面,但因着与那冤死的侄女长得极像,倒是好认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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