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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也很清楚她的习性,淡然道:“人群集结的状况如何?”
“比预期中好,在大雪山干预这次寻宝的消息传出后,现在朝阿朗巴特山集结的,已经超过两千人。”
“那么,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黑袍女郎华扁鹊扬起手臂,一直藏在袍子下的右臂,赫然缠满了绷带,怪异的形状,让人不由得想起某名嗜钱如命的左手剑士。她深深吸了口气,手臂发出喀喀爆响,振臂一挥,绷带寸寸断碎,如无数小灰蝶般漫飞空中。
而裸露的黝黑右臂,彷似精琢黑玉,散出丝丝森寒冷气。
只是,手臂上插了十数根小针,而原本黑色的肌肤,更彷似镀上了一层淡淡薄霜,看来有些灰白,显然与安好两字仍有段距离。
华扁鹊简单地回答:“差不多了,只要再有十个时辰,右手就可以痊愈,真气运行无碍。”
另一方的男子很了解她在这方面的本事,这个武功、应变均属上乘的女子,在医道上更有惊人造诣,号称位列当今世上前五名之内,她对身体的预测,不会有错。
“你自己的身体又怎么样呢?不管计画进行得有多成功,要是主持人没命享受成果,那就没意义了吧!”
“我不会有事!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男子道:“你该不会想离开我这边吧!”
“我作人的原则,永远只站在占上风的一方。”华扁鹊道:“只要你保持优势,我就会遵守诺言,站在你这边。”
“呵!这样是最好。”男子道:“你与韩特交过手,又跟了他们这么多时日,对他们这夥人的评价怎么样?”
“优秀。”
“哪一个?”
“两个都是。”
“哦?”
“在地界级数里,这两人都有很高的水准,虽然韩特武功略高一筹,但白飞智略不凡,更加不可轻视。”华扁鹊道:“两个人都不是名门嫡系,练的武功也只算中等,能有这种成绩,全是本身的因素。如果另有际遇,未来的成就远不止于此。在今年初香格里拉做的排名里,近百年内的新生代,韩特是最有潜力进入天位的五十人之一。”
“那么,以这两人的实力,能依照我们的计画,抵御住大雪山的追截,平安把黄金像送到目的地么?”
“不能!”华扁鹊道:“潜力不等于实力,大雪山的地界高手,能独力击败他们两人的,大有人在。倘若大雪山豁出全力来夺黄金像,韩白两人撑不了多久……”冷淡的声调出现迟疑,这并不是这女子一贯的说话方式。
“有什么问题吗?”
“很古怪的一件事,大雪山这次似乎受到某个理由的牵制,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对韩白两人动手。”华扁鹊道:“也因为如此,你才能一直躲在幕后到现在。”
“呵呵,我该说声感谢吗?”幕后的黑手道:“那么与他们交手的两个天官又是什么人?”
“不熟悉,应该是直属于某个秘密训练,不受大雪山一般管辖的特殊组织,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们用的并不是单纯的武功。”
“那些并不是重点。如果要对上这批人,韩白两人的实力并不足,如果他们没办法赶在十二月二十三日之前,把黄金像带到阿朗巴特山,那么计画就失去意义了。”提到计画,树丛后的男子,声音带了几许急切。
“你的高见呢?”
“由你去混入他们之中,一来增强他们的实力,增加安抵机会;二来就近监视。”
“就近监视?现在还有这必要吗?”女郎美丽的脸庞露出不愉之色,与其说她不喜欢卧底的工作,倒不如说她对于和不相干的人相谋一事,打从心底感到不悦。
然而,最后她仍是接受了这项工作,不是因为想法改变,而是基于“受人恩惠,与人消灾”的必然性。
“我知道了,那么,往后我就转暗为明了,对于大雪山那边来说,这两大目标的合流,说不定会引来比现在更糟的反效果。”皱着眉头,华扁鹊道:“另外有件事,一直处于幕后的你可能不知道,连跟了这几天,我发现尾随他们一行人的,除了大雪山,好像还不只我一个啊。”
“有这等事?”树丛后的人身子一震,显是十分讶异。
“唔,是单纯的追踪,还是……知道了阿朗巴特山与黄金像的秘密,来分杯羹的呢?真是值得玩味啊……”
在结界外有人密谈的同时,结界内的某一角,也有人在偷偷摸摸地移动著。
踩着敏捷步履,爱菱小心地在小巷里移动。因为白飞伤势未愈,加上韩白两人的一些考量,行程延至明天出发,今晚暂逗留在这城市,饶是如此,爱菱也有两天没见到赤先生了。
上趟分别时,身上有病的老人,阴湿天气的影响,脸色显得很差,这点让爱菱非常担心,而在连续两天见不到面之后,挂念老人病体的爱菱,终于忍耐不住,冒着可能再给韩白两人惹麻烦的危险,趁夜偷偷溜了出来。
似乎是运气不错,又或者自己不是主要目标,在一段提心吊胆的路程后,爱菱来到了一所废屋,那是由几片木板勉强钉成的栖身所,数月之前似乎是有人住的,而在两天前,那成了老人与她约见的所在。
“咦?老爷爷呢?”
搜索空屋,爱菱寻找着老人的踪迹,相识至今,她当着面是叫伯伯,私底下却是随着心情乱叫一通,若让显然十分重视自己外表年龄的赤先生听到,想必面色难看。
环顾周围,西面长草丛隐约传来奇怪的声音,爱菱感到奇怪,寻声找去。越是靠近,将声音多听清晰一分,心里就越觉得不安,那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受了伤的动物在喘气,激动而不规则。
走进草丛一丈深处,爱菱拨开阻住视线半人高的长草,大著胆子望去,赫然见到老人蹲坐在地上,两手环抱住头,口中荷荷出声,虽然看不见面部表情,但从背上染遍冷汗的情况看来,老人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老伯伯,你怎么了?”爱菱吓了一跳,快步跑近。
果然,老人的一张脸上,青紫肉瘤不住狰狞突起,除此之外全无血色,嘴唇干裂,面孔整个纠结在一起,样子非常吓人。
爱菱手足无措,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就是回去把韩特找来。
“老伯伯,你忍一下,我立刻去把韩特先生找来……”
“喝!”赤先生的手抓住要起身的爱菱,状若疯癫,怒骂道:“找韩特?韩特是谁?是那个年轻俊俏的小白脸吗?你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小白脸?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那种小白脸……”
连串喝问,弄得爱菱头昏脑胀,更为老人的疯态而担心,他每一句都是用尽力气吼出,但一面吼,两眼几乎翻白,嘴角也不自主地直冒白沫,显然是旧病发作,而且病情还不轻。
除此之外,更有一桩奇事,随着老人喝骂,他面上青紫肉瘤不住颤动,原本枯瘦的身体,左臂却忽然涨大,渐渐变得肌肉贲起,成了只不成比例的壮硕手臂,而嘶哑的吼声,逐渐有力起来,最后简直声如洪钟,每一句喝问,都像在爱菱耳边落了个炸雷,霹雳不绝。
“你们这些女人没半个有真心,全都喜欢那些年轻英俊的小白脸!小白脸也是混帐,卑鄙无耻,假仁假义,全没有兄弟义气……”
手臂握力急增,咯咯骨脆声响起,爱菱吃痛,又挣扎不脱,刚要叫出声,却给老人的目光一扫,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斗蓬下,赤先生的双瞳闪烁着黯淡红光,逐渐发亮,琥珀般的赤红色,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最稠浓的鲜血。
爱菱没有再哼半声,在家乡,她曾看过这种眼神,那是在小时候一次偷溜玩耍的途中,遇着了正在觅食的母蝠蛇,那种嗜血猛兽盯着猎物时的目光,就像现在这双眼睛一样,凶残、狂暴而择人待噬。
透过这双血红瞳,爱菱本能地感到危险,但是现在所需要的,是镇定。
在这刻,少女发挥了与外表不符的勇气,她索性坐了下来,与老人面对面,轻声道:“伯伯,这里没有什么小白脸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能让爱菱帮你做什么吗?”短短一句话,却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臂上疼痛,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老人听了这话,动作一顿,几下猛咳之后,目中红光稍敛,剧喘道:“左……左边第四口袋……拿药……药包……”
不待老人说完,爱菱已打开老人左边第四衣袋,浓浓药味扑鼻而来,里面各色配好的药草包,五花八门,看得人昏头转向。
“哪种颜色的?药草包好多。”
“绿……绿色……三角锥形……”
依照赤先生的指示,爱菱小心地取出绿色三角锥形的药草包,解开包纸,帮忙把里面的草药粉末倒进他口中。老人闭目不语,凝神催发药效,不多时,他全身关节响起啪啪脆响,面上肉瘤逐渐消肿,手臂也慢慢恢复原形,半晌过后,老人长长吁了口气,手劲松缓下来,让爱菱得以把手拿回来。
“伯伯,你好些了吗?”再睁眼,老人眼中的赤红尽褪,回复原本无力却清明的眼神。爱菱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小心地探问。手臂给抓淤青了一圈,刚才那一幕真是难以想像,一只干瘪的枯瘦手掌,竟会突然变得那么粗壮有力,这是什么怪病啊?
赤先生连吸几口气,调匀呼吸之后,从衣袋中另行掏出三、四个药草包,打开服下,直过了好一会儿,他缓声道:“唉!让你看到丢脸的一幕,丫头,老头儿多谢你了。”
“伯伯,您好点了吗?”
“好多了。”老人说着,微微咳嗽,“陈年旧病死缠着不放,一发作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刚才看到的,可千万别对人提啊!”
两人一面说话,老人从衣袋中取出一种褐色粉末,轻轻洒在爱菱手腕上,没几下功夫,原本的淤青就全部消褪,手腕但觉一片清凉,没半分痛楚。
“好厉害喔!”爱菱惊讶得瞪大眼睛,“伯伯,你真是了不起。”
老人面有得色,刚要再说几句,忽然脸色大变,剧烈地咳嗽起来,没几下便咳得脸色青白,透不过气,爱菱也不知如何是好,更担心刚才的场面重演,当下只是一个劲地帮他轻拍背部,畅通胸口,直折腾了好一会儿,老人的呼吸才又平顺下来。
“老伯伯。”这一次,爱菱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担心,“我想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我把这边的事忙完,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胡说,为什么要我回去?”老人怒道:“你是嫌我这没用的老头给你添麻烦了吗?”
不管怎样,只要没再扯到“小白脸”,爱菱心里就已经偷偷庆幸,她道:“我没有这种意思,伯伯,你身上有病,现在没有静养休息,反而还被我累得到处跋涉,看您这么辛苦,爱菱真的好担心,还是您先回去,等我从阿朗巴特山回来,再去找您好了。”爱菱尽可能地委婉说话,然而,这仍是刺激了老人的怒气。
“阿朗巴特山有什么了不起,那里的环境我熟得很,有我跟着你,你才不会吃亏啊!”老人道:“别人都是功夫学完以后才欺师灭祖,丫头,你连第一课都还没学成呢,这么快就急着丢掉师傅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结果,无论爱菱好说歹说,老人始终态度顽固,不肯回去养病,坚持要尾随爱菱去阿朗巴特山,而爱菱再次要求他入队同行,好方便照应,老人也矢口否决,到最后,甚至发起脾气,不再与爱菱说话。
爱菱无奈,只得依着老人的意思,当她离开时,赤先生的咳嗽声再次传进耳里,担心之余,少女也纳闷,老人病发时候的奇怪症状,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病呢?
次日清早,一行人依照预定继续旅程,离开了这小城。接下来的路程并不平顺,预料会有十四日不见城镇,路上尽是荒山丛林,又因为濒临结界边缘,所以天气大坏。
爱菱为此疑惑不已,问说为什么选择这小路,不走正常的商道,白飞的回答简短有力,“因为那是捷径。”
三人就如字面上意义那般,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笔直地朝着阿朗巴特山的方向迈进。这样的行进路线,充满不可测的变数,多少拖慢了行程,但韩白两人认为,同样都是不可测的变数,面对自然环境总好过面对大雪山杀手群。至于谈到在森林里面迷路,对自己计算能力极度自豪的白飞,压根儿就没考虑这种事的可能性。
不过,正确说来,进行旅程的不只是三人,至少,爱菱就知道,后头还有个病弱老人紧跟不舍。数日来,每晚扎营歇息,总是可以看见老人留下的记号,虽然有时候会落后,但在第二天出发之前,爱菱一定会看到老人已跟在后头的证明。
几天下来,少女开始有些无法理解,如果是普通商道也就算了,这么恶劣的路径,连大雪山的杀手群都难以追踪了,为什么一个病得气息奄奄的老人,能准确无误地跟上来呢?
这几天赶路时,爱菱趁机向白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