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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巡秦三月
卫鞅被秦国君臣请到政事堂的消息,被招贤馆的士子们知道,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冷笑,有人不服,有人直接找到招贤馆的掌事。
景监一到招贤馆,马上被一群士子围住。
“敢问内史大人,是否是你收了那卫国士子的贿赂,为他张目?内史大人,你到底收了卫鞅多少钱财?”一人叫道。
景监正思索着怎么完成生铁和铁制农具的任务,被没头没脑的围住,又被一个愣头青直言指责贪污受贿,不禁有几分气,旋即明白前因后果。
“那卫鞅才学稀松平常,却得如此礼遇。我等虽不敢自称大才,自讨所学胜过卫鞅甚多,却终日滞留招贤馆,秦君不闻不问。秦国如此作为,岂是敬贤之道。”
“秦君不公,秦国不公。”
“秦君不公,秦国不公,慢待贤士。”
“内史黑心,收受贿赂。”
“秦国如此不公,这秦国的官,不当也罢。”
“我等要见秦公。”
招贤馆内,顿时沸腾起来,群情汹涌,大有不满足要求,立马走人的态势。
景监一看情形不对,大声说道:“诸位先生,请听我一言,景监是否收受贿赂,可以存疑。诸位先生欲见君上,景监即刻进宫禀明。但请稍候片刻,君上必不会慢待诸位先生。”
吩咐掌事收拾庭院,准备迎候国君之后,飞马而去。
招贤馆的士子们,本以为景监会羞愧难当,或者大发雷霆,正好给他们发作的机会。不料他坦然接受怀疑,并且马上进宫。大多数士子的确是有心求官来的,千里迢迢的入秦国一趟不容易,即便要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待见招贤馆的人,在庭院里铺垫草席,布置木几、条案,士子们猜到秦君嬴渠梁将到,也就安定下来,一百五六十人,庄严肃穆的坐到草席上,规规矩矩等候。
两刻钟之后,随着一声高喊:“秦君驾到。”
嬴渠梁带着卫尉车英,上将军赢虔、上大夫甘龙、内史景监、中大夫杜挚、客卿段冷等朝廷重臣,子岸、孟拆、西弧、白缙等军中将领,大踏步走进招贤馆。
招贤馆的士子,终于见到年轻的秦公,并无魁梧的身躯,却是典型秦人容貌。
嬴渠梁在一条与士子们对面的长案后坐下,其余众臣将领皆在他身后就座。
“诸位贤士跋山涉水入秦,路途辛苦,嬴渠梁在此谢过。诸位贤士之意,嬴渠梁已知。今早嬴渠梁与秦国大臣请卫国士子卫鞅到政事堂陈策,此时,嬴渠梁以同等礼遇,来见诸位。”嬴渠梁庄重的说道。
“秦公此来,是否要听我等一一陈策?”一个人很不礼貌的说道,“齐国谡下学子,田常,见过秦公。”
嬴渠梁并不介怀,说道:“田先生,卫鞅在政事堂,第一句话便是,知秦者,方可治秦,不知秦者,不可治秦。而后,不陈一策。嬴渠梁深以为然,秦人务实不务虚,秦国与山东诸国往来甚少,诸位贤士对秦国亦不甚了了。嬴渠梁决意,国府出资,发放令牌,请贤士寻访秦国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嬴渠梁与秦国朝廷众臣恭侯诸位贤士的强秦良策。”
士子们再也不顾礼仪,轰然之声大作。
“秦公不授官授爵便罢了,还要将我等大发至穷山恶水去,如此作为,闻所未闻。”一人高声喊道。
嬴渠梁正色道:“正因秦国乃穷山恶水,秦国上下惶恐羞愧,正因如此,诸位贤士当知秦人求贤心切。嬴渠梁尊贤求强之心,天地可鉴。然不知秦者,安能治秦。秦国所求者,乃治国大才,治县良才,与秦人同心同力,一心图强。三月之后,若是诸位当中,若有一人授官不当,嬴渠梁愿向诸位请罪。”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出自这位貌不惊人的秦国国君之口,士子们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许多人静下心来,也认同了他的观点。
可仍然有不安份的家伙,一个人豁然站起来,说道:“秦公如此做法,闻所未闻,古之明君贤君,何曾有此等举动。名为让我等寻访穷山恶水,实为疑我等才华。秦国无士,却反要疑心士子,腹中肚量不及山野农夫。”
群臣均变色,嬴渠梁却不动声色,摆摆手。
一位三十多岁的士子忍无可忍,怒道:“谁道秦国无士,不认识我秦国士子赵亢么。”
那位士子哈哈大笑,道:“既然秦国也有士子,我等来此作甚,这秦国的官,不做也罢,我等走了。”
十几个人跟着他往外走,田常等人只是冷笑。
嬴渠梁忽然道:“贤士且慢。”
士子以为秦君屈服了,也便回过身来,等候下文。他们入秦来,本带着施恩的心态,见秦君被迫改变主意,也落得大方。
嬴渠梁道:“诸位入秦不易,秦人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国府赠送每位贤士五十金,聊作路途之资。三个月之后,那位贤士若是不愿留在秦国,秦国赠送百金,派出士兵,护送至函谷关。不论怎样,贤士日后若再次入秦,秦人扫榻相迎,来去自如,秦国不做任何为难,一如既往以尊贤之礼相待。”
本来要走的人,有几个开始犹豫了,如此大度的国君,观之天下,别无他人。其他的,诚恳的告辞,如实相告水土不服等原因。
“秦公大量。”士子纷纷说道。
“待三个月,多得五十金,划得来。”不知是那位可爱的贤士,自言自语的发表观点,声音稍微大了点。
许多人憋不住,笑了出来。
秦国君臣心窝里,同时流过一股刺骨的寒意,心脏机会变成了冰块,一触即裂成四五块。满腔的诚意,迎来的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第二天起,招贤馆的贤士,陆续离开栎阳,开始他们寻访秦国之旅。
秦国君臣忐忑不安,一百五十多人中,会有多少真正的深入秦国的民间,了解民情实情。当真正体验到秦国的穷山恶水之后,会有多少人肯留在秦国,与秦人同甘共苦。留下来的人当中,又能有几个有用之才。这个问题,困扰着上上下下。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卫鞅,反而没有丝毫动身的迹象,景监大清早来找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心里不禁暗暗的叹气,身为天下富商之一,只凭一人的财力,足可以将整个秦国击垮。这样的一个人,期盼他深入民间吃三个月的苦,就连景监,将心比心,也认为不现实。他本极为希望大才的卫鞅能够切实的帮助秦国,为此他抛弃了极需要他的情报战场前线,甘心发誓为卫鞅保守秘密,甚至在国君和大臣们面前玩耍小手段,替卫鞅创造机会。愿望总是美好的,即便是卫鞅在政事堂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话,景监的心思没有变。可这时候,景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卫鞅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被人吵醒,的确精神不振,心绪不佳,有气无力的打招呼,道:“景大人,早晨。”
景监苦笑,道:“先生,早晨。”已经是辰末了,哪门子早晨啊。他在前堂,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没见卫鞅起床,只能委托卫宅的下人进去呼唤。
“有事?”卫鞅问道。
景监道:“生铁,和鸿沟的铁器。”主意是卫鞅出的,胸有成竹的当然该是卫鞅。
卫鞅奇道:“你要谈生意,找我作甚?”
景监道:“我的朋友当中,就你最富有,只能找你。”他根本不提购买生铁和鸿沟铁制工具本是卫鞅的提议,以免顺着他的思路去上他的当。
卫鞅抬起手,指指北边方向,道:“常氏商社在那边,你要谈生意,找他们去。景大人,很不好意思,你大清早的进错门了。”
景监无语了,感觉好像有一个极大的极为厚实的麻袋,张开了口,等着他往里钻。
卫鞅笑道:“采薇到了栎阳,你还不知道吧。常氏商社有她打理,我便可以为秦国奉献我的所有精力了。”
景监当然知道采薇来到了栎阳,昨天采薇找上栎阳令催债,老实结巴的栎阳令赢德,愁的头发胡子抓掉了小半,五万多金的巨资,他没有权力也没有办法拿得出,只好禀报朝廷。多亏了君上看透采薇的意图,召集掌管政务的大臣们,紧急磋商与常氏商社的商业合作事宜。景监也在其列,几近三更才暂且收工歇息。
“我知道采薇姑娘到了。”景监道。
卫鞅笑道:“那你找她,你也知道,她很能干的。”
“还有事?”卫鞅见景监还不走。
景监摇头,道:“没有。”
卫鞅哑然失笑,道:“莫非你打算给我送行?”
景监默认,知秦者方可治秦是他提出的,偏偏别人去知秦了,他安然不动。
卫鞅指指自己的脑袋,道:“对秦国的了解,我比他们多,甚至比你们也多那么一点点,所以,我要完全了解秦国,无需三个月。”
景监无奈了,明知道这人很靠谱,可光听他瞎扯的话,感觉很不靠谱。
第一百零六章 找采薇谈
景监出了常宅,绕了半圈,这才来到常氏商社。
采薇显然比卫鞅勤快多了,手底下没多少人马,许多事情正在展开,很快就布置完任务。一身白色布衣男装的采薇,留着女孩子的发饰,这副装扮落在她身上,非但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反而增添了几分英气。
景监这次登门常氏商社,不是以秦国商业合作谈判代表的身份,而是半官方半私人,寻求常氏商社在卫鞅的两项提议上,给予帮助。
“景大人,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来还债的?”采薇笑道。
景监苦笑,怎么学得跟卫鞅一个摸样,开口就磕碜人。
采薇大是失望,这五万金,怕是收不回来了的。
这一声“景大人”,让景监忽地完全松下了心绪。当初在魏国,卫鞅这一伙人都知道他是秦国密探头子这个秘密,却不曾有利用这个秘密牟利的意图。相比那些山东士子,卫鞅和他的常氏商社,显得更加有诚意、有实力,更可靠,也能给秦国带来实实在在的意义。他隐隐感觉到,卫鞅是真的有心为秦国出力,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苦恼将会被常氏商社敲诈多少呢。还不如多算算,秦国能获利多少。
景监笑着摇头,道:“常氏十秀,采薇为首,果真名不虚传,英气勃勃,远胜须眉。采薇公子好记性,一别多时,还记得景监。”
采薇耸耸肩,道:“景大人给我们的记忆太深,我们不过是小女孩而已,怎能忘却。”
景监心里有愧,人家总在帮自己,而自己却曾经在鱼死网破的时候,要杀掉他们。于是,真诚的说道:“景监为国家利益,做过对不起卫先生和诸位的事来,说起来,当真是愧疚万分。不敢求采薇公子原谅,只盼公子能够念及景监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做了糊涂事来。”
采薇本不会计较那些往时,她着恼的是常氏十秀这一句,雪儿没了,十秀变成了九秀。景监不明就里,误打误撞恰好碰到她的痛处,惹得她禁不住趁势发作。
一句记忆太深怎能忘却,却被景监软绵绵的承受下来,采薇忽然在心里叹口气,九秀已成事实,语气和景监斗气,不如为雪儿多做些。自从告别雪儿在河水边上的坟墓之后,采薇认为自己,此生只为雪儿活着。
景监似乎觉察到其中有异,移开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含笑说道:“说来惭愧,我也曾作为商贾,四出经营,只可惜,财力有限,从未能建成一处商社。”
采薇暗暗警觉,面前这位可是密探头子,也笑着说道:“景大人为国经商,我等为财经商,大是不同。景大人此来,蓬荜生辉的客气话,我便不说了,到底有何贵干?”
景监苦笑道:“昨日,卫先生向君上提议,大量购买生铁,还有将鸿沟万余件铁制工器具抢来。并且言明,将这两件事着落在我身上,可苦煞我了。思讨多时,彷徨无策,只好登门求助,采薇公子想必会不吝帮助。”
采薇道:“抢?嗯,是六哥的习性。”
景监心里一阵恶寒,听口气,感情卫鞅是专干抢劫这行当的。
采薇笑道:“景大人放心,我们不会抢劫秦国,秦国没什么好抢的。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口快,莫怪。采薇之意,将来秦国富强之后,常氏商社在秦国,也一如既往的秉承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贪图非分之财,君子之风。”
景监发现,这是典型的卫鞅风格,一脉相传,先是一同乱七八糟不找边际的说辞,搅的对手晕头转向之后,真货才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冒出来,不经意见,达到利益最大化。说道:“秦国穷困,诸多交易皆有心无力,无奈。”对付卫鞅风格,最好的办法是直接交易。
采薇道:“鸿沟的铁器,稍候再说。我虽不希望魏国获得铁器,可常氏商社在鸿沟有莫大分利,不能因此损害。先说秦国购买生铁,打算做何等用途?”
景监默然,明白采薇的意思。先进的铸造技术掌握在常氏商社手中,魏韩一战,常氏铁剑已经名震天下,各国趋之若慕。说道:“只是,这一等铁剑三十金,我秦国恐承受不起。”
采薇笑了笑,道:“景大人领会错我的意思,生铁在我手,当然是常氏商社来冶炼。冶炼之术,天下无出常氏商社之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