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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茉点点头,淡淡地道:“嗯。”
等着她到了靖国公的居所定心居的时候,并不意外地看见外头围了不少府兵中最精锐的罗刹营之人,最里层的还都是清一色一流的死士。
而很明显定心居的人已经得到了她正领着人朝这里来的消息。
宁安已经站在门外,见着西凉茉过来,便一拱手:“王妃殿下,不知今日到访有何事?”
西凉茉看着他看似淡然的神色里,带着深深地戒备,唇角便勾起一丝嘲谑的弧度:“怎么,做女儿的来探望父亲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么?”
百宁深深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冷淡地道:“王妃若只是因为这个理由过来的话,奴才就不得不告诉王妃,国公爷身子不适,大夫嘱咐过要静养,所以王妃还是请回吧。”
西凉茉挑了一下眉:“是么,那本王妃就换个理由好了,本王妃有要事面见父亲,宁安总管最好还是通报一声。”
她也懒得和这些小卒子在这里扯些不着四六的东西。
宁安深深地看了西凉茉一眼,便一拱手:“王妃稍候。”
西凉茉并没有等多久,宁安不一会就出来请了她进去。
屋外只剩下警惕的士兵们和锦衣卫的人相互以一种极具挑衅性的姿态对峙着。
靖国公正负手站在在花厅之中的窗边,西凉茉走过去福了福:“父亲。”
靖国公转身越过她的身边走到条案边坐下,捧了一杯茶,淡淡地道:“王妃客气了,我不敢受只比皇后娘娘低半阶的王妃行礼。”
西凉茉径自直起了身子看着靖国公微微一笑:“怎么,父亲这是还在记恨女儿对祖母的不敬和夺走了蓝家的令牌么?”
靖国公冷淡地道:“国公府也不敢有您这般不知礼义孝顺的女儿。”
西凉茉选了一张八仙椅坐下,挑了下眉:“您自然是天下第一孝子,只是您可知老太太被您那房宠妾下了什么药,如今变得这般行为乖戾?”
“你胡说些什么!”靖国公还是被她轻佻的语气给激怒了,冷冷地怒叱道。
西凉茉淡淡地道:“女儿是不是胡说,父亲只管让人去查就是,还有一件事,您最好将家中府兵布置之类的都重新整理一遍,您那美貌可人的四女儿和董姨娘大约早已经将国公府的一切她们知道的秘密都出卖给她的情郎了。”
靖国公一愣:“你是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箭地刺在她身上,仿佛要看出她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许久之后,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坐了下来:“丹儿被人发现躺在地道里,脸上、身上还有嘴里都是极为严重的烫伤,手脚筋脉皆断,是不是你做的,还有今早刚刚落了孩子的董姨娘也不见了!”
果然姜还是的辣,靖国公到底是看出来了真相。
只是……
西凉茉看着靖国公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父亲很关心四妹妹呢,但是父亲莫不是忘记了被人关在地道里,差点活生生烧死的人是我,看来父亲真是恨我恨到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就是不知被您口口声声说着放在心里的母亲,在地下有知会是什么心情呢?”
“为父没有想要除你而后快!”靖国公听着她的话,又听到了蓝翎夫人,立刻下意识地厉声辩驳,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怔然。
是的,当初西凉茉陷在地道里面,大火起来的时候,不光是兰瑟斯心急如焚,就是他也同样心焦火燎,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西凉丹的伤势之后,下意识地会在这里谴责她。
“分明就是你残害姊妹,设计父母,连累满门受罪,如何还能这般理直气壮!”靖国公看着西凉茉的样子,忍不住越说越生气。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对于一个试图置我欲死的人,难不成我还要引颈受戮,至于设计父母,那本来就是娘传给我的令牌,当初外祖送走鬼军不就是因为要给蓝家留下最后一脉生息的希望么,如今我才是唯一还拥有蓝家嫡出的血脉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拥有鬼军?”
靖国公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说竟句句在理,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但是……
“她终究是你妹妹,如今你二娘也已经死了、仙儿也不知所踪,你还不能收手么,身为姐妹,为何不能以德报怨啊?”
西凉茉闻言,顿觉颇为可笑:“西凉丹姐妹可曾真的当我是姐姐,我一直以为她们只当我与母亲都是肉中刺,眼中钉,不是么?何况圣人也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靖国公一僵,眼神黯淡了下去,有些疲惫地做回了位子上,他抚着额,苦笑:“你和你的母亲,当真一点都不像。”
西凉茉淡淡地道:“父亲很希望女儿像母亲那般,一生一世受尽苦楚,看着自己的良人另娶她人,自己凄苦一生,惨然而死?”
西凉茉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字字诛心,让靖国公瞬间只觉得喉咙干涩,心头苦楚,他摆摆手,黯然道:“罢了,罢了,你今日来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这个父亲一同探讨这些事儿。”
西凉茉看着他,心中暗自摇头,一个男人,甚至不敢直面自己当初的懦弱,如何配言爱?这就是她的母亲付出一生所爱的良人么?
西凉茉也不再拐弯抹角,只道:“既然您这么问了,那女儿也就直说了,如今六皇子遇刺,皇帝陛下病重,满朝文武都知道您是天朝继蓝大元帅之后的第一武将,下一个领兵出战的人非您莫属,此次西狄二皇子领五十万大军压境,您所能率领的人马至少也要在数十万左右,如今朝堂局势不稳,未来必定是太子爷与九千岁所捧的十六皇子相争……。”
靖国公闻言,眉头一皱打断她,眼里闪过寒光:“是九千岁让你来的么,你应该知道为父与九千岁原本就势同水火,你这是要为父在帮助一个昨日才为府中大肆屠戮的仇家?”
西凉茉冷淡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并不要求父亲你站到九千岁这里来,我只是来告诉你,从大漠回来之日起,鬼军与我,并蓝家所有的势力都会站在九千岁的身后,这也是当初兰瑟斯的要求——向皇帝陛下复仇,您不必太高看自己,当年您舍弃了蓝家与母亲,今日我们也不会指望您会再做出别的选择,我的要求只是父亲您继续站在您的中立之上,不要成为我们的阻力。”
“如果我说不呢,百里青扶持十六皇子原本就是为了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对于一个这样的乱臣贼子,难道不是人人得而诛之?”靖国公冷冷地看着西凉茉道。
西凉茉点点头,悠悠回道:“您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您自然可以选择‘清君侧’,女儿也可以选择‘助纣为虐’,但是您应该明白,太子殿下虽然具有人君的才华,但他年轻、激进、充满了理想主义却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弊端,他和他的父亲同样多疑,善猜忌。
太子就像一把刀子,于这个腐朽的天朝帝国而言,一把刀子可以去腐生肌,也可以直接断送人的性命,您看了这么多年,应该更明白天朝帝国需要什么,如宣文帝陛下这般疯狂的拓展疆域,最后民不聊生,还是慢慢地休养生息。”
靖国公一愣,看着西凉茉,眼神复杂,不无讥讽地道:“你倒仿佛看得很明白。”
西凉茉微微勾起唇角,眸光幽深:“父亲原本该比我看得更明白,金婕妤出身卑贱无外戚,皇后娘娘出身高贵,陆相爷更是野心勃勃,一个是野心昭然的外戚为祸觊觎玉玺,另一个是无后的宦官纵横朝野,却能维持最基本的平衡,再过个十几年新帝已经长成,顺利接手帝国,君权一统,孰轻孰重,您自有定夺,哪一个于天下、于咱们国公府更好。”
随后,她又继淡漠地补充道:“并且,若是如今的太子继位,那么蓝家鬼军也必定将与他不死不休,天下无宁。”
说罢,她起身,看着靖国公愕然之后渐渐变得阴沉的脸,福了福:“女儿言尽于此,宫里还有事,且盼父亲早已想明白,也给女儿一个明确的答复。”
说罢,她便转身优雅地款步离开,只留下靖国公看着她离开的窈窕身影,眼神一片复杂,他忽然开口问身边站着的宁安:“你怎么看?”
宁安犹豫了片刻,静静地道:“国公爷,郡主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咱们怕一直都是小看了郡主。”
靖国公一愣,随后陷入沉思,轻声道:“是么,也许这一点倒是与她母亲还有几分相似,巾帼不让须眉之才。”
宁安想了想,还是问:“国公爷,您看四小姐如今伤势不轻,虽然已经有人给她服用下很好的金创药,但是如今看着喉咙、身上怕都是毁了,而且四肢筋脉皆断。”
这辈子也就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甚至不能坐起来……
靖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抑郁之色,仿佛极为忍耐地叹了一声:“行了,让她以后好生待在咱们府中吧,派人好好照顾就了。”
别的,他也不再埋怨死去的韩氏教导出来一个愚蠢的女儿,国公府养一个废了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董姨娘?”
“不必理会她。”靖国公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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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斋书房一阵香风掠过。
下了手中的奏折,看着刚走进来的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回来了,看着今日丫头你精神倒是好多了,有兴致到你父亲那里去做说客。”
西凉茉想起昨夜旖旎风光,轻咳一声:“合纵连横,袭近联远,夫君是没有看过战国策么?”
昨日这大狐狸到底心疼她劳累,也只求欢了一次,便放她睡了。
“成果如何,岳父大人可肯帮本座这昨日差点砍了他头的女婿?”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勾住她的纤细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西凉茉揽住他的肩头,眼里有狡黠冰冷的笑意掠过:“虽然用武未必是我强项,但是这等谋算人心之事,总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等消息就是了。”
上兵伐谋,不管是出于对天下情势还是自身的权宜,又或者对蓝翎夫人和蓝家的愧疚,他最终都会妥协,没有了靖国公的兵权辅佐,太子和陆相就是一对秋日里的蚂蚱。
“小狐狸。”百里青慵懒地勾了下唇角:“明儿咱们就回宫吧,皇帝陛下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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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文 宦妻 第四十二章 宣文帝之死
章节名:宦妻 第四十二章 宣文帝之死
“皇帝想要见我?”西凉茉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挑眉看着百里青:“大奸臣,你又想做甚?”
百里青眼角挑起一丝诡谲的魅色,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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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阙煌煌,宫禁幽幽。
谁知其中其中寂寞深深,黄金为舟,苦海无边。
幽暗华美的宫室里幔帐垂地,有袅袅烟雾在空气里幽幽升起,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魅在空中跳着诡谲的舞蹈,带着一种妖异而腐败的气息。
即使这宫室里终年不散的丹砂与麝香味也不能掩盖那种腐败的味道。
仿佛是发了霉的腌肉、雨后长了蘑菇的烂木头、还有很多很多的花即将腐败做花泥的味道掺和在了一起,甚至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小路子皱皱眉头,拿起一只藏在袖子里的小橘子凑近鼻尖嗅了嗅,新鲜的水果的气味,特别是属于橘子的鲜辣的味道稍微驱散了一点那种沉闷腐败的香气,让小路子觉得胸臆间舒服了许多,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那个递给他橘子的小宫女。
小路子有点心猿意马起来,师傅说了即使是阉人,也可以拥有幻想在一起的对象,若是位子足够高,甚至可以得到最高贵漂亮的女子,就像千岁爷那样。
他懒洋洋地靠在一只丹炉边上把玩着手里的橘子,瞥了眼身边放着的一只酒壶,一只烧鸡并一碟花生米,忍不住眯起眼,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到底是孝敬了师傅,才能得到这一样的好差使,这几个月真真儿是他入宫以来最惬意的了。
“哐当!”房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地,吓了小路子一跳,但他从坐着的香炉那里向那一顶明黄的床帐望过去,只见床帐摇晃,却并不见人影动作,只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