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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家主子面上那种淡然神色,胡嬷嬷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便也不再提起那话题,只点头笑道:“难得陛下今日胃口好,老奴这就去端点好粥来,今早才得了最新鲜的大瑶柱,熬下了好粥。”
等着胡嬷嬷离开去端粥,一道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百里赫云身后,看着百里赫云道:“陛下,胡嬷嬷说的没有错,您是西狄的帝王,想要一个女子,有什么问题,而那人现在在咱们手上,您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做到让她成为您的人,甚至……。”
“甚至生下我的继承人,是么?”百里赫云漫不经心地将那些放在窗台边晾晒的碎贝壳镯子慢慢地捡入盒子里:“然后再让那个孩子成为下一个不得母亲宠爱的孩子?让他在宫中朝里挣扎,手中染过无数的血腥,却发现原来得到的,也许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长日看着他的背影散发出少见的冰冷莫测气息,便不敢再言,沉默下去。
所有人都说陛下是稳重而温和的人,但是却觉得陛下比谁都冷酷,尤其是在对待他自己上,克制、容忍、理智到冷酷。
百里赫云却没有再多说,只是转了个话题道:“是了,海冥王明日就要回航,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长日迟疑了一会,轻声道:“回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珍珠郡主,领着人去了轻车巷。”
“轻车巷?是海冥王船要停靠的码头,她要去接皇叔?”百里赫云一顿,挑眉问。
“是,郡主说她要去接海冥王,而且她还要直接出海去接,顺便在云岸登陆,去云岸海神庙为西狄祈福。”长日微微颦眉,顿了顿又道:“老王爷拦不住她。”
百里赫云闻言,眸中闪过幽幽锐色,随后却轻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那丫头,素来是个任性的,与素儿不相上下,只听我那皇叔和母后的话,老王爷虽然是她父亲,却一贯宠着的,珍珠会怕他才是怪事儿,既然她想去接王叔就接罢了。”
“这……。”长日迟疑道:“但是太后娘娘和十二皇子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毕竟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有意将珍珠郡主嫁给十二皇子,如今,珍珠郡主分明却是对海冥王用上心了。
“就这么着罢,母后的事儿多一点……。”百里赫云微微阖上眸子,勾了勾唇角:“便也没那么多精力插手她不该插手的事儿了。”
“是。”长日点头。
他是知道陛下打算把珍珠嫁给海冥王的,以巩固海冥王的忠心,但是太后娘娘一向在涉及到素儿皇子的事儿时,就有些不太讲道理。
何况,太后娘娘是绝对要扶持素儿皇子的,自然不允许珍珠郡主嫁给海冥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不得她控制的王爷。
“是了,北国那边,有些日子没有消息了。”百里赫云看着自己手中精致的梅花,忽然道。
长日想了想,才道:“那是因为那边传来消息,千岁王妃最近上秋山祈福去了,宁王暂领全部政务,没有太多
”宁王暂领政务,秋山祈福?“百里赫云忽然停住把玩梅花的动作,迅速地抓住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是。“长日恭敬地道。
百里赫云眯起眸子转向辽阔的海面,看着远处波光粼粼,沉思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他忽然道:”去,加强所有与天朝关口的戒严监视,但是一切都要暗中进行,留意一切异常人士,并且派人跟踪监视,若是有女子……不……看着似陌生的年轻并且略扎眼的男子,都要仔细筛查。“
长日一愣:”您这是……。“
百里赫云拿起手中的梅花,轻嗅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也许,我很快就能再见到那朵北国的梅了。“
终于等不下去了么?
长日忽然若有所悟,不由一惊:”您是说千岁王妃她会潜伏进西狄,但是咱们正在准备海冥王的婚事……。“
百里赫云垂下眸子,微微弯起唇角:”谁知道呢,那朵梅,说不得就是成了精儿的,若不然,怎么总在这节骨眼上要来。“
海面的波澜重叠,细碎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云雾中落下来,在海面上落下无数的碎金,让海面上笼了一层浅浅的金色雾气。
也让百里赫云的心情,莫名地镀上一层愉悦的金色。
他的手轻轻地搁在左胸。
多久都没有这种愉悦与期待的心情了。
从那日,梅林别过她之后,抬手掠过她的鬓边,留下暗香一抹。
这颗心便一直都沉寂着,直到今日。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太妙的事情,尤其是对他而言。
百里赫云自嘲地弯起弧度优美的唇角。
因为,那朵梅。
虽然散发着迷惑人心的芬芳,却……并不是为他。
风中花落瓣二
”父皇,那是谁?“
他茫然的看着那一幅巨大的等人身高的画卷悬挂在那无人能进入的阁楼间,画上的女子,已不能用言语形容,美得如天地间最灿烂鲜嫩的朝露,又或者海市蜃楼间的那一抹灿烂云霞或者飘渺雾气。
高大的男子背对着他,伸手,静静地抚摩过画卷,画卷的角落翻卷起来,显示出他时常抚摩这幅画卷,许久才淡淡地道:”是劫数,一生不能度的劫,若有一日,你遇到这样的女子,便会明白,若有可能,或者杀了她,你会成为一个最好的帝王。“他有些懵懂地看着那幅画卷,看着父皇的背影,在那一瞬间,仿佛瞬间就苍老了,一身的沧桑。
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画里的绝世美人竟是父皇的小姑姑。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无法言述的秘密与无可奈何的苦涩,即使那个人是帝王。
只是当年的自己彼时尚且不明白,直到多年后,在北国的漫天大雪中,他静静地坐在小炉的前,看着对面的少女,面容被炉里的火光印照出淡淡的飞霞,一双明媚灵动的眸子在火光中闪耀着妩媚却又不可捉摸的光芒,一身黄衫,宛如摇曳风雪中的枝头梅。
那是和南国明媚娇艳阳光下的大丽花全然不同的美,只在雪中才能诠释的美。
他忽觉在大雪纷飞的冰凉之中,想起当年父皇的那句话。
他微微眯起眸子,忍不住唇角微微翘起,陡然明白,原来,如此。
离开炎热的南国,来到寒凉的北国。
不光是解开年少时候对先祖们对北国执念的疑惑,也遇到了他原本以为在自己短暂而苍茫的生命中的劫。
是劫,也是此生的圆满。
这样,极好。
……
百里赫云垂下眸子,微微地扬起唇角。
只是,不知离别时候,送他梅花的那少女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在他将那个男人从她身边强行剥离之后。
虽然,费了不少功夫,设下的这个陷阱将那个世间最危险的男人困住,也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是除了能完成自己的计划之外,他也很期待能看见她的样子。
可会因此难过,痛苦,可会恨他?
不是没有想过,若是不能得到那朵梅的情,便让她恨自己,也不错。
世间不过两种情感最让人铭记。
一个是爱,一个是恨。
……
她进来的时候,依旧数年的前的模样,容颜隽美,只是眉目之间那种轻美的灵动,却已化作当一种长年居于上位的从容与不可测的优雅与沉静。
那种优雅与沉静,他在母后眉间见过,在父皇的身上见过。
这一刻,在她身上出现。
不可否认,让她越发的显出一种沉静幽广的美来,越发的不可琢磨,仿佛海中名贵的金珠,在贝壳中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与磨砺,光华四射,芳华耀目。
只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会觉得有些心疼。
就像知道,她为那个男人生孩子时候在生死关上的挣扎。
那是他带给她的荆棘和劫难。
正如沙砾给柔软的贝带来的切肤之痛。
所以,即使送去无数的秘药,也无法全然缓解自己心中的那些隐隐的歉意和痛。
如今看她安好,他却心中滋味杂陈。
她抬眼,微微一笑:”陛下,许久不见,时日可好?“
他看她,轻笑:”还好。“
她讥诮地轻哂了一声:”呵,苍天无眼……。“
他如何不明白,她是讥讽苍天无眼,尚未收了他罢了。
她依旧是牙尖嘴利的神情,有一种熟悉的天真直白。
虽然,她从不是天真女子,但是那种神情,让他忍不住唇角上扬,像是多年前,看见她坐在红泥小炉前,眸光流动的灵动模样。
所以,后来,看着殿内为珍珠和那个男人准备下的大红嫁衣与精致华美的首饰时,他忽然心中有莫名的念头,不知她一身红色嫁衣,是何等模样?
这念头,如怪异的疯狂的草,一点点在心底慢慢地疯长。
执念如火,烧不尽蔓延心底无边的欲望。
风中花落瓣三
谁记年少纵马踏山河
画不尽狼烟梦一场
转头处,是非成败年华尽
……
黑色的烟雾与火舌慢慢地吞没那一座华美的宫宇时,他正站在白塔上,看着那些烟雾吞噬了曾经给予他骨血与生命的人。
面前一只精致却已级发旧了的木盒子,里面是一只同样精致的破碎的旧手环。
”陛下……。“长日看着那些大火纷飞,轻声在他身后唤了一声。
”嗯。“他闭上眼,淡淡地道:”太后大行,下葬之日,便将这只盒子放进太后娘娘的棺木之中罢。“
长日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
他静静地立在窗前,看着那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缓缓地疲倦地闭上泛红的眼。
母亲
如你所愿
为了江山,无人不可除。
要江山安好,西狄安好,黎民安好。
就不能有太多的人都站在那个位置上。
这便当是你我一场旧梦
母亲,先去
孩儿,晚行一步。
这一场江山梦,孩儿尚有最后的一笔墨色尚未落下。风中花落瓣四
青烟如雾
空气里有淡淡的略显呛人的烟雾弥漫开来
她忍不住打了喷嚏。
”哈秋。“
”可是觉得呛了?“
一道清朗幽沉的男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嗯。“
话音尚未,便有一阵凉风吹过,那些呛人的烟雾仿佛瞬间散去了不少。
那风里带着点点咸味,却异常的清爽,带着透骨的凉意,熟悉得让她不由一愣。
这是……
海风?
而且是夜晚特有的海风,多了一沉静的幽凉。
但那种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便在这寂寂的夜色中显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她抬头看去,惊愕地看着面前的那燃烧的精致宫楼。
有些熟悉而又异常的陌生。
”明……明孝太后?“西凉茉有些莫名地看着那大火,随后看着火场中一道修长的人影款步而出,手中还有带血的匕首,看着那熟悉的人影将手中的匕首抛回了火场之中,转身静静地看着那剧烈的火场。
西凉茉忽然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她心中忽然一凉,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居然……居然是他亲自下的手,处置的……怎么会是他……。“
”没错,是我亲手处置的,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还有资格取走她的性命。“那道清朗又幽沉的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一次的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压抑的深沉。
”你……。“西凉茉陡然转过身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正静静地抬头,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那被烈焰燃烧染红的天空。
见到她转头,他低头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很可怕么?“
西凉茉看着他的模样,他的神情很沉静,甚至可以说淡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他身上看到一些难以触碰和深沉的悲凉。
她看着他俊逸的面容,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若是难过,为何不哭。“
闻言,他一愣,看着她片刻,微微一笑:”我素来是知道你与他人不同的。“
她看着他慢慢地转向身后,伸手拨了下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目光幽远:”只是,这些年,我早已经忘了眼泪是何滋味。“
西凉茉转身,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海边,月色迷离,洒下淡淡的光来,让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