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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坡上的几名军士不停摇晃着火把,以此诱使城中的公孙瓒出兵。片刻之后,远方的城楼跟着亮起几团火光,同样在空中划着圈子,吕旷、吕翔立刻回身说道:“众军听令:敌军已经中计,随我一同杀入城中!”说罢抽出长剑向前方一指:“杀!”
“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四野,陆轩置身其中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抓起长矛紧紧跟在前面的曲督身后,随着五千精兵在茫茫夜色中疾速狂奔,须臾之间便冲到城外的袁军大营。
由于这是议定好的计策,所以前方陆续有张郃部军士出现,他们夹道而立,纷纷将手中的刀剑伸向中间。五千人挥动着兵器一路撞上去,不断的金铁交鸣造成激战的假象,同时高喊道:“援军来了!”
片刻之后易京城北门大开,几名铁甲将军率着大队人马一涌而出,最前面那人骑着一匹白马,一边飞驰一边高呼道:“全力攻营,杀掉张郃者赏钱十万、封为上将!”正是公孙瓒。
袁营中忽然响起震天的鼓声,一名三十来岁的武将跃马扬刀率领骑兵杀出,一阵风般冲到阵前,迎着对面的公孙瓒喝道:“匹夫,张郃在此!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取我人头?”
陆轩头一次见到张郃,虽在全力冲锋仍然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马上高坐一员大将,面色肃穆更显不怒而威,任千军万马在身旁呼啸而过依旧稳如泰山,不禁暗说道:“张儁乂不愧为河北第一名将,可惜后来降了曹操,若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招至麾下!”转念又是一声苦笑:“我现在只是个都伯而已,还是先打好这场仗吧!”
两军相距已不足百米,公孙瓒见“援军”就在张郃身边,立刻举起长刀叫道:“援军听令:我是前将军公孙瓒,命你等速将张郃乱刀分尸,献其首级者重重有赏!”
乱军之中只见张郃哈哈大笑,:“匹夫,你命在倾刻还不自知,受死吧!”一马当先直取公孙瓒。城门口的田楷急忙指挥着一群士卒挡在面前,张郃长刀飞舞如入无人之境,转眼之间已是越来越近。
公孙瓒见援军没有回应暗呼奇怪,正要问是谁带队,田楷看出不对,一把拉住他的马缰:“主公,对面两股人马根本就没有厮杀,而是直奔城门而来,我们中计了!”公孙瓒顿时惊叫一声:“他们是袁军?那续儿岂不是……”
五千精兵终于一鼓作气冲到城下,在吕旷、吕翔带领下高喊道:“活捉公孙瓒!”前面的曲督回头说道:“陆轩,跟我去抓公孙瓒,功劳平分!”陆轩大声应道:“在下遵命!弟兄们,跟我冲!”他的部下在曲中战力最强,百名军士齐声一喏全体挺刀上前,城下一时杀声震天。
田楷见敌方步卒杀到,在马上高声叫道:“白马义从,随我挡住敌军保护主公!”说完用刀柄在公孙瓒马臀上狠狠戳了一记。那马吃痛,扬开四蹄向城里飞奔过去,可一万人马已经出来了三、四千,而且都是骑兵,前面的想进城,后面的还在往外冲,把城门挤得水泄不通,公孙瓒干着急就是动弹不得。
骑兵失去驰骋的空间虽然威力大减,却如同一道道墙壁横在面前。陆轩带军冲入敌阵,厮杀半天才前进十几米,他望着百步之外那个魁梧的身影,心中说道:“久仰了公孙将军,今天这一仗你本不该死的,可既然被我撞上了,就让你做一块脚下的基石吧!”
他把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用尽平生之力向前掷去,寒光四射的长矛脱手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取公孙瓒。眼见便要投中目标,一个骑兵从马上跳起来,不顾性命地挡在前面,顿时惨呼一声被刺个对穿;长矛余势不衰,把那个骑兵掼出多远,“砰”地一声跌落在地。张郃吃了一惊:“这一掷威力如斯,我军中还有如此人物!”
公孙瓒被吓得魂飞魄散,田楷见到这威力无俦的一矛猛然想出个主意:“所有人听令:伏在马上让主公踏背进城!城上放箭掩护!”接着剑锋一指,城头上万箭齐发,暴雨一般向袁军射去。
公孙瓒依言踩上众骑兵的后背,摇摇晃晃地走向城门。陆轩见了暗自着急:“这样的好机会把握不住,下次可就没时候了!”他一扯身旁的陆轲,兄弟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在矛林箭雨中奋勇向前,一个单砍马腿,一个专挑军卒,如同两只下山的猛虎,在骑兵当中硬拼出一条血路。
田楷见势不妙拍马直冲过来,抡起手中的六尺长刀一阵猛砍,逼得二人不住倒退。陆轩见公孙瓒已经到了城门口,把心一横咬牙叫道:“陆轲!”
陆轲心领神会,一刀砍死面前敌人,接着半跪在地俯下身躯。陆轩发力向前蹿出,左脚在陆轲弓起的背上一蹬,高高弹起的身体已如同大鸟一般飞到田楷头顶。
田楷不想一个步卒竟能使出这样的招术,仓促之下慌忙举刀上撩。陆轩身在半空就势用左臂格开刀杆,右手长刀过处热血狂喷,田楷的头颅已然冲天飞起;他自己借着这一跃之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嗖”地落在另一侧地面。这时田楷身穿铁甲的尸体才重重摔落在地。
城门前所有人都为这一幕震惊不已,一时忘记了正在殊死拼斗,战场上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忽听关靖在城上大声叫道:“赶快放箭,关城门!”头顶随之响起一片弓弦绷紧的声音。
张郃见公孙瓒已经进了城,知道再打下去也难以取胜,便把长刀高举过顶,叫道:“撤退!”
军令如山,袁军听到张郃的将令,立刻举起盾牌收拢后退;而易京守军更加无心恋战,草草放了几箭就扯起吊桥关门大吉。城门前片刻之间就安静下来,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留下遍地横陈的几千具尸体,见证着此前的一番激战。
……
袁军大营。
陆轩一边映着篝火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为错失良机懊悔不已。陆轲说道:“大哥,别再想了。易京城还没攻下来呢,有的是机会!”陆轩一凛,意识到自己犯了急燥的老毛病,当即说道:“没错,不急!”
这时曲督引着两个军士走了过来,向坐在地上的陆轩一指。那二人点点头,其中一个说道:“这位便是都伯陆轩吗?”
陆轩先和曲督见礼,接着问道:“正是在下。二位找我有事么?”那人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旁边的陆轲:“我们是张将军帐前护卫,特奉命前来请二位帐中一叙。跟我来吧!”
第十节 未雨绸缪
陆轩兄弟跟着护卫一路走向张郃大帐。
由于刚刚经过一场激战,军营中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伤兵,陆轩看在眼中油然而生同命相怜之感:“他们还算运气好捡了条命,那些葬身城外的连名字都没留下就默默死去了;战事一起身为士卒便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其中就会有我一个。”
等到了帐前,那两个护卫拱手说道:“二位请解下兵器,将军正在帐内等候,我们就不进去了。”陆轩不确定张郃有什么用意,和陆轲解下腰刀放在门外,一边在脑子转着念头,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张郃已然卸下甲胄在案后居中而坐,没有了冰冷的铁壳遮挡,看起来也少了几分临敌对阵时的肃杀之意。兄弟俩走上几步拱手说道:“属下拜见将军!”
张郃向两人审视片刻,忽然一拍桌子喝道:“陆轩,你知罪吗?”
兄弟两个一惊。陆轩抬头看去,只见张郃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他感到并没有什么过失,疑惑之际开口说道:“属下不知身犯何罪,请将军明示。”
“你身为百军之长,对敌时居然置属下于不顾,擅自硬闯、贪功冒进!你自己死了不要紧,若是百名军士受你拖累丢掉性命,你还有何颜面做这个都伯?”
陆轩恍然大悟:交战开始他的确是奉了曲督命令去捉公孙瓒,可后来明知势所难为还是拉着陆轲上去拼命,确实过于立功心切了。
他扭头看看陆轲,想到这个弟弟刚才已被自己置于极度危险之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面带愧色说道:“将军,属下知错了!”
陆轲见张郃面色不善,低头掩饰住目光中的杀机:“不管你是谁,敢碰大哥一下我就宰了你!”
张郃不知道陆轲的想法,他向两个人看了片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适才我见你二人在两军阵前勇不可当,杀了田楷,又把公孙瓒吓得望风而逃,令我军威大振,确实很了不起。不过你们记住了:两军交战需要勇武、需要谋略,更需要全军协力!否则只逞匹夫之勇是打不了胜仗的!”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不但要智勇双全、临危不惧,还须心存仁念、体恤部卒,而军士们也会因此以你为重、唯命是从;只有这样才能全军一心、无往不利。此乃良将之道!”陆轩明白张郃在点拨自己,当即说道:“属下懂了,多谢将军!”
张郃点点头,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我见你绝非有勇无谋之辈,只是入伍时短缺乏历练而已。这样吧,我帐下正缺两名牙门将,不知你二人可有意担任?”
牙门将只是低阶武官,不过比起阵阵赴险的都伯可强太多了,这明显就是在抬举二人。陆轩心头突突乱跳,见张郃正一脸柔和地望向自己,立刻拉着陆轲拜伏于地:“多谢将军提拔,属下必然誓死效力以报将军之恩!”
张郃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起身绕过书案将两人搀起,先是拍了拍陆轩肩膀:“胆识过人!”接着又在陆轲胸前轻轻捣了两拳:“凛凛虎躯!”说完哈哈一笑,看起来很是得意,浑然不知刚才陆轲差点让自己见血。陆轩暗说道:“恩威并施,张郃倒也很会用人。”
张郃笑了几声说道:“你二人的步战之能我见识过了,不知马上功夫如何?”陆轲嘿嘿一笑:“将军,那马别说骑,连摸都没摸过。”张郃一撅嘴:“为将者怎能不会骑马?这样吧,击败公孙瓒后若无战事,你们便去骑营好好练练。”
两人躬身谢过。张郃打了个呵欠说道:“两军对垒不可懈怠,你们回去早些交割,明日来我帐下听令。去吧!”陆轩很想跟这位名将套套近乎,可见他这样说只好拜别而去,和陆轲一前一后出了大帐。
张郃望着陆轲高大的背影,心中忽然想道:“这个小子看起来极为雄壮,不知道我和他动起手来孰强孰弱?”转念之间又摇了摇头:“我身为军中大将怎会有这般奇怪的念头?真是莫明其妙。”
……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锦袍玉带居中高坐,显得威仪超凡。这时他正一脸怫然地挥动着手里的布帛:“‘设计不成、重挫敌志’,这个张郃在干什么,五万人马耗费钱粮无数,就只为‘重挫敌志’吗?真是岂有此理,哼!”
他越想越生气,盛怒之下把布帛揉成一团狠狠投向地面。两旁的侍女吓得赶紧俯下身去,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将军息怒……”
袁绍自知失态,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公则,元皓,你们说该怎么办?”
堂下有两个文士长身而立,东边面色肃然的是田丰,西边目光游移的是郭图。听见袁绍先叫到自己,郭图连忙上前说道:“主公,张郃有勇有谋,公孙瓒手下无人可敌,按理说不该如此啊?是不是因为主公不在近前而有所懈怠呢?”
还没等袁绍说话,便见田丰冷冷地接道:“易京城池高大坚固,城外毫无险要可踞;而公孙瓒数万部下颇有战力,据说还屯粮三百万斛以为长久之计。如此坚壁清野,张郃将军仅凭区区几座营寨困城一年足见其能,似这样的上将又怎会临敌懈怠?主公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郭图被田丰噎得够呛,沉着脸说道:“元皓似乎在有意偏袒张郃吧?在主公率军亲征时公孙瓒接连惨败,就算他聚些残兵又能有多少战力,为何张郃前往就相持不下?”
“再说公孙瓒屯粮之事,你知我知张郃他岂又不知?三百万斛啊,足够我河北将士吃上几年了,张郃明知眼前摆着大功一件就是迟迟不取,请问元皓又作何解呢?”
田丰一甩袖子:“谬论!主公,拿下易京绝非朝夕之功,请主公明察!”郭图接道:“张郃不行未必旁人也差。主公名震幽冀,若亲赴阵前数日内必能取胜!”
田丰正要反驳,却见袁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你们二人说得都有道理。兵贵神速,我只是生气张郃拖延甚久并无他意。既然别处没什么事情我就亲自去一趟,也算是给张郃鼓鼓士气吧!”
郭图听了大喜:“主公英明!”田丰见袁绍已对张郃产生猜忌,急忙说道:“主公若去,请先给张郃致信一封,也好让他有个准备。”袁绍想了想:“好吧,也听你一次。不过二位都是我倚重之人,今后切莫争来吵去,同僚之间更要谦让。啊!”
两人一齐躬身说道:“下官遵命!”袁绍等田丰大步离开,扭头对郭图说道:“公则啊,此行你随我一同前往。”郭图满脸堆笑地应道:“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