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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开前,那帮暗卫说什么都要跟在皇帝身边,梓玉却提了现在的这个法子,毕竟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太过扎眼容易引人猜忌,暗卫自然不肯,两相僵持,皇帝轻轻说了一句“都听皇后的”,他信她,所以,她必须将他安全带走。
小船渐渐划出荷花池,又到了让人晕头转向的芦苇荡,跟着旁人再继续往前行了好几里水路,身后的喧哗慢慢就听不见了,而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河岸,甚至还有几户农庄,梓玉心头大喜,她回头正要说什么,就听一声铮鸣由远及近,她还来不及分辨,已被眼疾手快扑过来的秋衡护住,两人纷纷滚落下水,船翻过来,一只小箭直插船板深处——梓玉瞬时反应过来,该死,这岸上居然还有一波埋伏!
秋衡呛了水,他又庆幸梓玉识水性,于是对她使眼色,示意她快走。梓玉自然不肯,她拖着皇帝往芦苇丛深处游去,倔强道:“我带你走!”
“别闹,你怀了孩子……”扑棱的水声中,那人的声音太小太小。
梓玉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看到他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落泪。
说话间远处岸上还有小箭射下来,又听着身后有人扑通跳下来,誓要赶尽杀绝!
梓玉灵机一动,带着皇帝往下潜。秋衡脸涨得通红,他使劲推她,又指了指她的小腹,意思不言而喻。在人茫然无措的双眸中,水底的一切似乎都被刻意放慢了,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眼见着秋衡要撒手了,梓玉凑过去渡了口气给他……
陛下,你我既是君臣,更是夫妻,我怎能弃你而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居然又晚了~爱你们,mua~特别感谢Ray的地雷,谢谢!
“芦苇声兼雨,芰荷香绕灯”出自【唐】贾岛《雨后宿刘司马池上》
☆、第66章 我带你走
前有追兵,后有埋伏,怎一个乱字了得?
秋衡依旧挣扎,试图劝服梓玉独自离开——梓玉有了身孕,凭着她的聪明劲总能逃出去,何必陪他一道送葬?
皇帝的心思梓玉都明白,她怔怔望着那人,突然很想哭。他们的命运从八年前就纠缠在一起,怎么可能说断就断?那一年,她第一次望见漫天碎金下的他,这份纠缠就再也割不掉了……泪珠子含住眼里,又被梓玉生生忍了回去,她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我带你走!”
梓玉握住他的手,双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摆了摆,打了个旋儿,领着皇帝避进了一旁的芦苇荡,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悄无声息的,像是一尾灵巧的鱼,恰好避开身后追来的一个男人。
秋衡亦彻底明白梓玉的心思,看着这个倔强到极致的女人,他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说她傻。
他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欠了她很多很多的情,只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待那个男人走远了,梓玉又继续拖着皇帝往芦苇荡的深处去,这人往前搜寻不到,说不定会折返回来,她必须快些再快些。
眼前是铺天盖地的水,梓玉没有其他的念头,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拼劲全力带着皇帝离开。
河水从她面上滑过,很冰,很凉,梓玉恍恍惚惚间,不知为何居然想到了宁园那一日。那一日狂风暴雨突如其来,瓢泼大雨之中,皇帝独自一人撑着伞而来,替她挡去了一方风雨……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竟是柔情满溢!
梓玉游得愈发快了,身后却有东西戳她,扭头一看,梓玉不禁笑了,只见小皇帝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芦苇杆,还得意地摇了摇,活像个调皮捣蛋的淘气包——原来秋衡也没闲着,他不识水性,刚才避在芦苇丛中,攀了两根芦苇,掐头去尾,凫水很好用,省得他二人闭气闭得那么辛苦!
有了可以换气的东西,梓玉确实轻松不少,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很累,两腿机械地上下摆动,力气亦在一点点悄悄溜走。她使劲了力气,却怎么都看不到尽头。某一瞬间,梓玉只觉难受到了极致,浑身抽搐又痉挛,但是不敢停歇。她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奋力往前。
直到两人安全地避至芦苇荡的最深处,梓玉才得以喘上一大口气,她整个人虚脱,恨不得立刻瘫软下去。秋衡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扶着她靠在自己身边,又在梓玉的掌心中写道:“今日无月,入夜就好!”
今天又不是初一,天朗气清,怎么会无月?
梓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很是诧异他究竟怎么会知道这些,秋衡笑了笑,故弄玄虚继续写道:“老天会帮我们。”
两人静静等着暗夜的到来,入夜之后,他们就能真正的逃离水中这张网。而现在的安静更像是一种煎熬,难受至极,若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只怕会被逼疯!
他们藏在望不到天际的芦苇荡里,听着周围船儿破水的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男人的呼喝声,梓玉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死亡有这么近过。到了这种时候,她才有一些害怕恐惧之意,身子紧紧绷着,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她一紧张,小腹就随之有些隐隐作痛。
察觉到梓玉的不对劲,旁边那人握住她的手,扣在一起,湿漉漉的,却又格外温暖。
梓玉抬眼望他,如血的残阳下,他的脸泡过水后很白很白,白到所有的五官都淡了,唯独一双眸子很亮。
看着他,梓玉心下莫名安宁,她在他的掌心写道“老天会帮我们”。
秋衡笑了,梓玉,其实都是你在帮我!
夕阳西沉,映在冰凉的水面上,像是残血,将将入夜的那一刻,远处好几处的火光同时冲天而起,引来最后的癫狂,那些搜寻的人打着火把齐齐往那几处汇合。
梓玉注视着这一切,又看了眼皇帝,心里难受极了——这必然也是他的安排,可他的心里也应该不好受。
秋衡面色凝重极了,他望着那几处火光,轻轻叹气,又推着梓玉争分夺秒地往后头走,“别看,咱们快走。”
这一日,老天爷果然也是帮他们的,今夜确实无月,只有两三颗孤星挂着,很暗很淡——并不适宜伏击,给了他们一个喘息与逃离的绝佳机会。
两人摸到岸边,又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等了会,确认没有什么威胁,才湿漉漉地爬上岸。
面对面站着,见对方狼狈的不得了,两人又无声笑了。
可梓玉刚刚咧开嘴,她就觉得整个人很累,很累,好似这具身子都不是她的了,麻木到极点,根本没有知觉。将头枕在那人肩上,她无力道:“陛下,我好累……”说话之间,她就要往下栽,秋衡连忙伸手揽住她,将她紧紧拥住。
“梓玉,”他动情道,“累了你就睡一会儿,我带你走……”
梓玉没有回应,她偏着头,倚在他的胸前,闭着眼,微微蹙眉,很是难受的模样。
两人依偎在一起,靠得很近。梓玉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几缕乌发黏在她的脸上,衬得双颊愈发的白。秋衡将那些头发细心地拨拢到她的耳后,又将梓玉打横抱起来。双手经过之处有些黏意,秋衡心下只觉奇怪,借着微弱的水光,他低头努力端详。
这一眼,便是肝肠寸断!
只见梓玉的衣衫彻底湿透了,裹在她的身上服帖的很,而暗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腿根子一点点流下来,在她疲惫的身上,开出了世间最最狰狞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要出远门,这章字数确实少了点,亲们表打脸,我周一回来双手补上!再次抱歉!
☆、第67章 今夜无月
今夜确实无月,四周黑黢黢的,像一座孤寂又空荡的坟墓,埋葬着秋衡此生最痛苦的回忆。
行走在其中,感受着黏稠的液体从指缝间一点点往下漏,他的心一点点凉透了,连带着身子亦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他试图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满手空空——好生痛苦!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这种痛苦和折磨愈发深了,将人团团包裹住,让人窒息,让人颤栗,让人越来越悲伤,越来越荒凉,亦越来越绝望……
他的手上沾着孩子的血,他的发妻在他怀里奄奄一息,怎么会这样?!
纵然机关算尽,一向自负的天子也算不出会有这样一个要命的劫难,偏偏不是他应劫,而是他最亲最疼最爱的人!秋衡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太过无助,就连他这条命,都是梓玉救回来的,还是用他与她的血脉,为代价!
迷惘,痛苦,悔恨,狼狈,自责,一齐袭来,秋衡悲恸欲绝,只觉万箭穿心而过,他的心上满是伤口,却再也弥补不了这个错误!
他怎配为一个父亲,怎配做一个夫君?
这次若能活着回去,他只怕是再也没法面对将来任何一个子嗣,更加不敢奢望将孩子扛在肩头,让他或她一伸手就能摘到最明媚的花朵,像曾经那个快活无忧的自己……
如此一想,秋衡更觉自己罪孽深重!
若是没有带梓玉出宫,那她还能在宫里好好呆着,腹中的孩子也会安然无恙;若是梓玉没有嫁他为妻,她定会觅到一户安稳无忧的人家,一个良配,可一切都没有如果……秋衡思绪混沌,不断自责,又不断悔恨,他的心不停地被揪起来,又狠狠摔下,好像有一把刀子在上面硬生生割着,绞着,好痛,痛到一缕腥咸顺着嘴角蜿蜒而下,痛到他恨不得仰天长啸,痛到他此生第二次想要流泪,却只能生生忍下来,紧紧抱住怀中那人,在这样一个孤苦的夜里狂奔——梓玉的手还揪着他的衣襟,她闭着眼蹙着眉,似乎在倾诉她好累好难受,所以,他必须带她走,带她回去,带她回到一个彻底安全、没有伤害的地方……
依照秋衡原本的计划,这一回接二连三的遇袭虽然极险,但他仍不打算暴露自己,因为如果有人想要置皇帝于死地,那秋衡最好的选择便是顺势而为,将自己藏在暗处,然后,亲眼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犯上作乱。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虽然冒险,却也不施为最完备亦最无可奈何的举措,毕竟敌暗我明,秋衡举步维艰,被动非常——今天的遇袭,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所以,小皇帝在与暗卫分开前,曾交代郭旭等人,若他们能活着安然出去,便去附近的秦州找守城参将赵安搬救兵,但也只能说有水寇为非作歹,切莫泄露皇帝的行踪——对于赵安这厮,秋衡略微有些印象,此人好大喜功,所以,听闻河中有流寇作乱,兼之是陛下的人报信,他想着努力表现,博个好名声,定会派兵前来,一来一回,约莫入夜。而那帮贼人抓不到皇帝,必然要四处搜寻,届时天黑月暗,两厢遇见……随他们乱去吧,秋衡只想趁乱走掉,顺便抹去踪迹而已……对方这次一袭不中,肯定会继续加派人手搜寻皇帝的下落,到时候越乱,马脚就露的越多,秋衡方能看清楚到底会是谁在背后作祟……他心里隐约有几个人选,但还是需要事实来佐证猜想。
可现在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秋衡的控制,在他胸有成竹的时候,迎来了致命一击!他不想让梓玉出事,他害怕若她出事,自己根本承受不住……作为一个天子,秋衡第一次有一种所有都脱离掌控的慌乱。
……
当地守城参将赵安迎来了最混乱的一天。先是来了两个人强行闯入他的府衙,说是水泊上有悍匪逞凶作恶,让他速速出兵。赵达半信半疑之际,其中一人拿出随身的令牌。“是京城来的人!”有了这个念头,他屁颠屁颠地派兵过去。正好入夜,水军在河上搜罗了一圈,捉到不少宵小之徒,赵安乐呵呵地邀那两个陛□边的人回府坐坐,顺便沟通下感情,那二人只说还有其他要务在身,当即行色匆匆地告辞。赵安喜滋滋地回府,正准备写个折子好好表表自己的功绩,管家又说外面来了个人非要见老爷,家丁不让他进来,那人直接一脚踹开了府宅大门……
“谁啊,这么大胆!”
赵安颔首,府里的家丁瞬间围了上去,可那帮没用的家伙且走且退,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他恶狠狠地骂了声“闪开”,众人登时闪开一条道,只见正中间立着一个年轻的清贵公子,一身粗布麻衣,湿漉漉的,上头布着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孤煞又凶悍。那人立在庭院中,双眸微挑,气势骇人极了,让人不敢轻举妄动,而他的目光凌厉,往众人脸上扫去,像刀子一样,掩饰不住的威严与肃穆,迫得所有人都起了莫名的畏惧之意,那道冰冷的视线最后停在赵安面上。
“你、你谁啊?”不知为何,赵安说话时哆哆嗦嗦,还有些气短。
“赵参将,”那人淡淡道,“在下姓林……”他说话之间,后面跟过来一个人——正是下午来报信的某位。
见这人对那位年轻公子毕恭毕敬地一塌糊涂,赵安眨了眨眼,冒出个念头:眼前这人不会是……他就是再蠢,也转过弯来了,将周围家丁驱赶走,赵安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缩着脑袋:“陛陛陛陛……下?”他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忽的眼睛一亮,哎,他是不是算有救驾之功?赵安抬起眼,热切地望着眼前这位,正要继续表功绩,郭旭不耐烦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