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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松,我有点急事,最后一节课不上了,万一郑老师来了问起来,你帮我顶一下。”赵启明随手写了张请假条,转脸递给了坐在身后的班长高松。郑老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赵启明唯一有所顾忌的人。
个头高瘦的高松面露难色:“啥事这么重要呀?”
这家伙外表老实,但内心却是相当阴暗,喜欢背地里打别的同学小报告,很多同学都很讨厌他,可赵启明却能把他玩得滴溜转。
高松当上班长并不是因为成绩好,而是因为他父亲是教育局的某位小头头,郑老师的为人由此可见一斑。
赵启明低声说道:“假条上写着了,她要是来了你就交过去,不来你就当没这回事。”他心里很看不起高松的品行,但这种人总是不好得罪的,他一向的策略就是:与其疏远,不如近交。眼下刚好用上了。
高松看了看请假条,勉为其难的说道:“行吧。你可别张扬,下不为例。”
赵启明笑了笑:“呵呵,一定一定!”这班上换了任何人,高松都不会答应替他瞒着请假这事的。
第二节课刚下课,赵启明火烧眉毛一样溜回家拿邮票去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走的时候没带书包。
虽说自己的办法挺好,可真要是把手里的邮票押给别人换成钱,他也不确定有谁肯帮这个忙,在去邮市的路上他不停的祈祷,但愿许大爷今天不会没来,那帮人里,只有这个比较善良的老头最可能会帮自己。
一进交易所的门,他的眼睛飞快的扫过全场,心里凉了半截,许大爷不在。
“你今天怎么来了?稀罕哪!”冷不防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赵启明转脸一看,李胖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看来他也是刚到。
“有点急事。”在邮市,赵启明多数情况下只说三分话,另外七分等你来问,这也是跟这帮票爷学来的生意经:话说多了容易被动。
李胖子眼睛早盯上了赵启明手里拿着的那个邮册,心里暗自庆幸,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上次被刘光伟那小子占了个先,这次终归是轮到自己了。
“啥急事,有用得着的地方跟叔叔说。”李胖子满脸仁义,可惜贪婪的眼神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
赵启明没打算卖手里这本票,所以不想扯这么多废话,抬手把邮票本递了过去:“胖叔您帮我瞅瞅,这本值多少钱?”
李胖子见他主动把邮册递了过来,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胖乎乎的脸上油光闪闪,他故作姿态地接过本子,打开看了起来。
越往后翻他胖子越激动,七四年的《杂技》、七五年的《武术》、徐悲鸿的《奔马》、《从小爱科学》小型张……全他妈是好东西,他很久没收过的这么好的货色了。他随便从里面抽出几枚,隔着护邮袋看了看品相,都是上品。
“要多少钱?”李胖子满面红光,好生意可不是经常有的。
赵启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胖叔,全品相的庚申猴现在多少钱一张?”
李胖子一愣,不知道他干什么要问这个,邮册里没有猴票呀?他想了想答道:“现在行情涨得快,听说上海那边一天一个价,我也吃不准,怎么着也得快三百吧。”
赵启明听到这个报价,脸上露出了笑容,终于说出了李胖子跷首期盼的一句话:“您说我这本票值不值四千八?”
李胖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顿了几秒钟才回答道:“四千八?……应该值吧。”他有点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了,这本子至少值五千三百块。
“值四千八就好,不过我这本邮票不是拿来卖的。”赵启明故意玩了李胖子一把,刚才对方激情四射的眼神他可全瞧见了。
李胖子顿时像是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透心凉:“不卖你拿这来干什么?”他忽然有种被人耍的感觉,心里有点上火,眼睛瞪了起来。
旁边围了几个同行过来,赵启明不再跟他逗着玩,连安慰带解释:“您别着急呀!实话跟您说,我朋友手里有五个猴票方联,东西我看过了,品相都还不错,他急着要钱,开价只要四千八。可我没这么多现金,所以把自己手里的票拿来了,您要是愿意,这本子放你这,拿五千块钱给我,等东西到了手,我低价转给你……”
李胖子仔细听完了小赵同学的话,思忖了一会儿,拍了拍赵启明的肩膀说道:“来,咱们外面聊。”
做为一个真正的生意人,是不会放过任何挣钱的机会的,李胖子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生意,究竟这里面有多少钱可赚,还是尽量不让外人知道的好,免得别人知道底细眼红。这个道理赵启明当然清楚得很。
赵启明手里的这个本子,四千八倒是不贵,就冲着这一点,即使猴票最终到不了手,拿五千给他李胖子也不吃亏。一老一少两个比猴还精的家伙最终商定:这本邮票放在李胖子手里做抵押,他借五千块给赵启明,赵启明拿到猴票之后,按二百六十五块钱一枚卖给李胖子。
开始赵启明报的是四千八,这里面的水分已经是赚的了,按商定的价钱,他能净赚九百块。猴票目前的市场价确实在不断上扬,市价至少有二百八十块一枚,李胖子拿去就算按这个价卖,也能赚个三百块,更何况他看好这东西,押在手里等着涨价比立马出手要划算得多,他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商量好之后,赵启明跟着李胖子去他家里拿钱去了,这单生意两个人谈得是皆大欢喜,在筹钱的问题上,赵启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买邮票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了陈致远,让他跟王哥谈谈看,能不能先把邮票拿来。帮忙帮到底,陈致远答应按赵启明说的去试试,但王哥要是不答应就得另想办法交易。
整个中午,赵启明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他想把注意力转移到胡雪怡身上,可眼里看着她,心里却老是走神。这可是自从他捣腾邮票以来干过的最大一单买卖。
好容易等到了下午上学时间,赵启明走到学校前面的林荫道上来回溜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陈致远的出现,吊而郎当的陈致远,终于在他的一次远望中出现在视线里。
“王哥不同意,他说让你挑个地方,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陈致远摊开了双手,一脸无奈。
赵启明有点失望,但人家这么做也很正常,毕竟钱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只是去哪交易比较好呢?
陈致远说道:“你这家伙也真是的,王哥不是那种人,我敢担保!”
“致远,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他。他比咱们大多了,又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启明摇了摇脑袋。陈致远这次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王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人家跟他不熟,没理由凭自己一句话就相信他。
赵启明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找一个成年人出面比较好,对方胆再大也不敢乱来。
这是全体少年在成长过程中与社会青年打交道时特有的谨慎,因为那些人在他们眼里看起来,脑门上全刻着两个字:坏蛋。要想让赵启明相信那个类似于流氓的王哥,是不可能的事。
第八章损失?损失!!
可能大多数人的第一桶金都来之不易,要付出许多辛劳的汗水,遇到大大小小的挫折,要冒着一不小心就沉到水底的危险,相对这些人来说,赵启明到目前为止算是幸运的,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自己挣钱的事不能让任何无关的大人知道,想到最后,他终于有了个主意,李胖子这个最佳人选就摆在眼前呀!
整个交易的过程很简单,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几个人来到李胖子家里,陈致远作为中间人也给拉来了。赵启明打开邮册翻了翻,一眼就认出是上次看过的那几个方联,东西没错。王哥一张一张地点完钱,心满意足地揣在口袋里和陈致远一起走了,留下赵启明和李胖子两人解决自己的问题。
“你小子人小鬼大呀!不是说他开价四千八吗?怎么只有四千四?”李胖子的脸上虽然在笑,但心里挺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这四百块钱,被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给蒙了,这种事搁谁身上也会觉得不爽。
赵启明早就想好了台词:“胖叔你不知道,这朋友是刚才那位同学介绍来的,我答应分给我同学四百块,钱我昨天就已经给他了,不信你去问问。”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脸上写着小孩子特有的真诚,由不得李胖子不信。
“没看出来你还挺够意思的!”李胖子仍然面带微笑,不论赵启明的话是不是在骗自己,他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赵启明把装着猴票的邮册递了过去:“东西归你,我的邮票还我。”李胖子补自己三百块钱的事他没提,没那必要。
李胖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刚才赵启明打开邮册的时候他就扫了一眼,品相看起来不错,当时他没好意思拿过来细看,这会终于可以仔细瞧瞧了。
他拿着镊子轻轻夹起一张方联,凑到眼前,以行家特有的眼神盯着票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正面完美无缺。他把邮票放在本子上熟练地翻了个个,再次夹了起来,就在他看清楚背面的这一瞬间,脸色变了。
站在一旁的赵启明立刻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发生的这个变化,一颗心提了起来:“怎么了胖叔?”说着他凑了上去,可李胖子身架太大,他没办法看仔细。
李胖子没回答他,略显紧张地夹起另一个方联,直接翻过来看背面,就这样把五个方联看了个遍,脸色越来越沉重。
“你自己看看吧。”李胖子把镊子和邮夹一起递了过来,就冲他这态度,赵启明知道坏事了。
他借着光观察邮票的背面,和前天刚见到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污迹,雪白干净,就在这时候,赵启明忽然感到不对劲,雪白干净?连忙打开灯,他把五张全翻过来看了一遍,这下,他心里凉到了冰点。
这五张猴方联全下过水!
李胖子一脸严肃的问道“小赵,这么大的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上次去看的是这些票吗?”再大的事自己不会吃亏,大不了把赵启明的那一本邮票拿来抵钱,李胖子担心是别人故意做的手脚,先给赵启明看好的,交易的时候耍了个花枪,用下过水的票把赵启明给骗了。
赵启明明白他的意思,略微回忆了一下,点了点沉重的脑袋说道:“应该是这些,其中两个方联在边上的部位有一个小点,是纸质的问题,我认得出来,东西没有换过。”
李胖子叹道:“唉。那就是你自己没注意了!你小子,玩票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问题有多大,赵启明心里比谁都清楚,“下过水”是行里人常用的说法,又称作“洗澡”,是指邮票没有得到妥善保管,背面发黄或产生霉斑,把这种邮票放在酒精里泡几小时,再取出来晾干,这样可以洗掉霉斑,使邮票看起来比原来干净许多。
要命的是,如此一来,邮票在出厂时刷在后面的背胶就被洗掉了,失去了背胶的邮票哪怕再干净,其品相也算不上是好的,就像结了婚的女人不可能还是处女一样,价值要打很大的折扣。
赵启明失神的看着手里的猴票,脸色比被人扇了几耳光还难看,这两天来激动的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后悔和心疼。现在钱货两清,再想找卖家的后账是不可能,根本没这回事,无论是人家有心还是无意,怪只怪自己当时没看清楚,这个亏是吃定了。
“胖叔,这样的话,您看还能值多少钱?”赵启明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毕竟还没有到血本无归的程度,盖过邮戳的都能值几个钱,相比而言下过水要好多了。
李胖子虽然庆幸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对眼前这个倒霉的小家伙生出几分同情:“前两天我一百二收过一枚,品相跟你手里的这些差不多。”言下之意,如果你想卖给我,大概也只能按这个价,就算是多给点,也不过加个十块八块的。
听到这个价,赵启明的心里比被人戳过一刀还难受,估计就是换个人,给的价钱也高不了多少,这就是“洗澡”的代价。他妈的,居然掉了这么多,一枚就少了一百来块呀!原来打算赚个千把块钱,可这下倒赔了两千块,这堤内堤外可真是损失惨重。
赵启明除了脸色比较难看以外,倒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胖叔,帮个忙好吗?”他不是那种容易认输的人,绝不甘心自己前段时间辛辛苦苦得来的成果付之东流。
李胖子想听听他有什么主意,点了点头道:“说吧,能帮得上我尽量。”抛开年龄的差距不谈,他很佩服这孩子的镇定,换作是自己受到如此大的损失,也不一定能如此平静。
“我那本邮票先放您那压着,暂时先别打散卖了,那都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您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想办法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