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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要担起府里的事务,替爷管理后院,难为你了!等爷明日进宫……”
他说到这里,请旨将叶赫那拉氏抬为侧福晋的话冲到嘴边打一个转又缩了回去,这请封侧福晋的恩典,固然可以由他亲自提出来,汗宫无有不准的,可若由未来的新福晋提请,岂非更有助于新福晋施恩立威,接管内宅事务?
叶赫那拉氏见他神色温和,不再像日间那般威严难近,胆气壮了不少,忽然听他欲言又止,不由出声追问:“爷进宫怎样?”
“没什么!”四贝勒摇摇头,将手里的柔荑放开,整了整衣饰道:“爷也乏了,但明日进宫事务繁多,须得养好精神。你先歇着吧!爷还有些事得赶着处理,今夜你就不必等爷回来了!”
叶赫那拉氏闻言一呆,她不晓得这么晚了四贝勒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但看他说得不像假话,恐怕真有要事,便不敢出言挽留,只得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四贝勒大步离开了她的院子。
“达春!派人将南绪、蒙克请到爷的书房来!去!”一出院子,四贝勒便开口吩咐。达春面上闪过了然之色,赶忙依命行事。
四贝勒在书房中并没有等候多久,正白旗固山额真南绪和蒙古科尔沁大格格的贴身护卫蒙克便相偕而至。
“蒙克,你先说!哈日珠拉格格逗留大明京城,差点成了信王的侧王妃,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四贝勒一伺两人坐下,开口便问。
蒙克苦笑道:“卑职有负贝勒爷期望!只查探出格格之所以会混入大明京城,乃是出于格格的汉人好友,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李循方的怂恿鼓动,至于为何会被大明天子赐婚信王,卑职至今不得其解!”
“你曾经说过,格格被赐婚之前,曾进了皇宫一趟!”四贝勒皱眉提醒了他一句。
蒙克张口欲辩,却又被他拦住:“算了!皇宫内苑守备森严,你人单势孤,想打探里头的消息殊为不易,这原因不知便不知罢!”
“是!”蒙克面现愧色:“格格被天子赐婚,万一身份败露……卑职本想行刺信王阻止这桩婚事,可惜功败垂成,信王重伤未死!仍然坚持这门婚事,好在格格并未被信王侧妃的位子迷惑,反而在这压力之下萌生了返回草原的退意,否则……”
三人对话之间,便将苏浅兰这段日子的遭遇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怜苏浅兰如今犹自蒙在鼓里,不知道蒙克竟是早在担任察哈尔汗宫侍卫之时便已是四贝勒的心腹,一直担负着保护她的任务。
至于南绪,也并不是林中偶遇,他之所以会出现朵颜部那一带山林凹地,根本就是奉了四贝勒的命令接应蒙克,将她安全接回。
四贝勒倒是没让南绪一定将苏浅兰送到盛京来,不管苏浅兰是要回科尔沁,还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南绪的任务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愿,护送她一段路而已,却不料苏浅兰竟是选择了盛京为目的地。
至于苏浅兰为何滞留庄子,蒙克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倒是把苏浅兰交托他打听努尔哈赤是否受伤、贝勒们对她那天命之言是否关注的消息也全部告诉了四贝勒。
四贝勒沉吟半晌,若有所悟。
“四爷!格格若问起,卑职该如何回话?”蒙克轻声询问。
四贝勒眉毛一掀,沉声漫应:“父汗虽有小伤,却无大碍!至于其他,明日你等着爷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跪宫
盛京汗宫,冷清了许久的十王亭再度有了人气,进出办差的人川流不息。东翼正白旗亭内,四贝勒阿巴海端坐在铺着白色熊皮的椅子里,捧着堆叠案头的各种奏报批阅不停。
内侍将他的命令不断传达下去,接见的官员一拨刚走,一拨又来,忙碌了大半个早晨,案头如山的事务才处理了三分之二。
打发了又一拨奏事求饷的手下,四贝勒吁口长气,靠入椅背,揉了揉发酸的眉头。战后的抚恤、兵员的补充、开春屯田的准备……种种事务,都等着他来打理,虽然这些东西他早已熟悉,处理起来效率甚高,可也架不住这般连轴转的忙碌,生出了一丝疲意。
脑子这一松懈,昨晚上召见南绪和蒙克问话的最后情景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心头,令他的神情里透出了些微古怪。他记得清楚,问完了事情,他正要让这两人离开的时候,蒙克拦住了南绪,用一种咨询的语气探问正白旗中的黑还勃烈其人下落。
“黑还勃烈?我正白旗中哪有这么号人?”当时南绪便满脸诧异,还以为有什么人冒充正白旗的人跟蒙克起了冲突,或是真有这么个人而自己并不认识,回答之余还向他这个正白旗旗主望了过来。却不知他竟被蒙克这番探问给弄得心头狠跳了一下。
果然,蒙克很快便承认,这也是哈日珠拉格格要他打听的事情之一,听说她言词间,对“黑还勃烈”其人并无好气,但她为何要寻找此人,蒙克问了,她却又不肯透露详细,只是让蒙克先打听到了再说。
蒙克不知内情,便不怎么当一回事,听南绪说并无此人,只能跟南绪一同疑惑的被他打发离去,浑未察觉主子的异样。
她要找黑还勃烈,可不就是在找自己?躲着不见姑父的面,却背地里寻找自己,这是什么缘故?
四贝勒心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只觉得口唇似乎变得干燥起来,科尔沁敖包那一吻,似乎到现在还让他余香绕舌,温软的感觉回味无穷。却不知那丫头忽然发现她要找的四爷便是她在躲着不肯见的姑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想到这点,他的唇边又不觉牵出了戏谑的笑意。看来,也并不只是自己单方面动了心思而已啊!
吸了口气抛开那些绮念,四贝勒精神大振,正要抓紧时间把眼前较为急迫的事务全都处理干净,好腾出手来办自己的事,忽然看到殿门外一抹黄影子闪过,努尔哈赤竟沐着朝阳走了过来。
“父汗怎么来了?您但有何吩咐,传唤儿臣过去便是!”四贝勒连忙起身见礼让座。
努尔哈赤回身看看太阳,也不就座,呵呵地笑道:“没事!看着太阳暖人,出来走动走动,免得在屋子里闷坏了!”转头看到四贝勒案上还有好一大摞奏报条陈什么的,笑问:“还在忙呢?”
“是!每次战后,事情总会多些!”四贝勒见父汗不肯坐,便也站着回话,神态一如既往的恭敬。
“此次战败而归,旗务处理更比往年棘手几分,难为你了!”努尔哈赤感叹的望着四贝勒。
“这都是儿臣份内的事,倒也无谓难易!”四贝勒谦逊回话。
“嗯!”努尔哈赤一面说话,一面又踱出殿外,口中询问:“蒙古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四贝勒只好跟在他身后离开正白旗亭,认真答道:“林丹汗再度西征失败,又兼重用喇嘛红教,冷落黄教,致使内喀尔喀五部濒临分裂,其中巴林部、扎鲁特部许多首领均对察哈尔生出了二心,儿臣以为,此形势对我后金极为有利,堪可利用!”
努尔哈赤听得目中神光连闪,动心发问:“好极!我儿向为后金眼眸,敢如此说必是有了大量的准备!依你看,本汗西征内喀尔喀,此战胜率如何?约有几成把握?”
四贝勒略微算了一下,抬头道:“父汗如能给儿臣三月之期好好筹备,休养生息,再动兵戈,西征取胜便可有八分把握!”
“当真?”努尔哈赤十分惊喜:“我军新败,物资不丰,若能转战蒙古,移军西线,一来可缓八旗怨言,二来定可缴足所缺财物,哈哈!莫说竟有八分把握,便是六七分,这仗也打得划算!”
“父汗!虽说西征取胜希望极大,但这战场风云变化,实难预料!非善战有谋者不能胜任!”四贝勒关心地望着父亲:“未知这西征之军父汗属意何人统帅?”
“嗯,八儿你有何建议,说来听听?”努尔哈赤点头发问。
四贝勒眼中掠过一丝振奋,尽量平静地道:“若论对蒙古内部情况的熟悉,儿臣敢说无人能及!若是父汗信得过儿臣,儿臣愿为父汗建此一功,率军直取巴林部,彻底分裂内喀尔喀,斩断林丹汗后路!”
努尔哈赤却没立刻答应,而是含笑望住了他,半晌方道:“八儿你一向关注蒙古,从未有一天放松过对林丹汗治下各部的情报收集,一旦要用兵草原,你说父汗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四贝勒心中欣喜,语调轻快起来:“父汗允了?”
“不不不!”努尔哈赤却连连摇头:“战场决胜,固然要依赖将军的临阵指挥、奋勇杀敌,但真正的较量,却是在千里之外,帷幄之中!你是我大金的眼眸,轻易岂可涉险?这一战,当由本汗亲自出马!我儿只管坐帐盛京,替本汗调度粮草,总管后勤!”
“父汗!”四贝勒微微一怔:“可您的伤……”
“啊哈!又没伤在要害,肩背上这点刮擦,算得什么!”努尔哈赤豪气一笑:“放心吧!你父汗的身板子还结实得很!”
四贝勒低下头来,快速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失望,见着父汗心情不错,那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几转,终是咬牙说了出来:“父汗!内喀尔喀诸部毗邻科尔沁,此番西征,更是得借道科尔沁,如此种种,非取得科尔沁的全力支持不能成事!”
“但如今,科尔沁首领莽古思之女、儿臣侧福晋哲哲却患病卧床,神智不清,科尔沁部对此疑虑甚重,儿臣担心,若哲哲出事,父汗西征之事,科尔沁部上下为存实力,不克尽心攘助!”
“此番莽古思派遣纥颜氏及布木布泰留驻盛京,便是有意与儿臣再度联姻,故儿臣想,莫如允了他们,再娶一位格格,以安其心!”四贝勒一口气说到这里,忐忑望住了父汗:“未知父汗意下如何?”
努尔哈赤微微皱起了眉头:“布木布泰?”他记得清楚,这位科尔沁的二格格深得多尔衮的爱恋,曾经拐弯抹角的让大妃出面,请求自己替他作主迎娶为妻,怎么连老八也打起了她的主意?
“布木布泰乃十四弟心头之爱,儿臣忝为兄长,怎能与其相争!”四贝勒深深吸了口气:“儿臣所言,实指科尔沁大格格,哈日珠拉!求父汗允可,许儿臣纳其为妻!”
哈日珠拉!这个名字犹如一声霹雳撞进了努尔哈赤内心,瞬间令他敛起了所有的笑意,僵立于冬阳直射的汗宫中央。一生笃信风水运命之说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草原的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正是那位活佛预言,贵主天下、传闻身具后命的姑娘!
他骤然回过身来,睁大眼睛狠狠瞪住了四贝勒,多年征战积累的血腥杀伐之气扩散而出,大金国汗的威势犹如泰山压顶,君临汗宫。
四贝勒心头一凛,“噗通”一下当场跪地,口中却悍不怕死的又沉声重复了一次:“求父汗成全!”
努尔哈赤冷冷地瞪了他半天,却连声也不哼,带着浑身可见的怒意,突然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其时两人边走边聊,正好走到汗宫正殿之前,两翼十王亭中间的空阔地带,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汗在跟四贝勒聊些什么机密,所以宫中来往办事的人虽多,却无人靠近,就连两人的亲随内侍都不敢跟得太近,以免听去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四贝勒这一跪,可是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及见大汗面色难看,愠怒离去,更是相顾骇然,不明白这位平素最得大汗宠爱欣赏、誉之为大金眼眸的四贝勒今天究竟抽了什么风,惹得大汗这般震怒。
尽管汗宫已清扫干净,但这是数九寒天,青石砖的地面又冷又硬,一些细小的缝隙坑洞里还残存着刚刚被太阳晒化的积雪,踩上去的时候没感觉,这一跪下去,没有多久,膝头的棉布便慢慢被水渗透,寒气冰冷如刀,很快就刺进了肌肤。
四贝勒心中苦涩,却是不敢也不愿起身,咬牙坚持跪着,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使人看出他的神色。
这些年他名声在外,可算是德高望重,加之他着意收拢人心,交好的贝勒大臣不计其数。见了他这般处境,许多人都想着要替他求情,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撼呆滞之后,这些人便全都悄悄聚了起来,预备着商讨说辞,要去替他向大汗进言。
可是,眼下这一幕刚刚发生,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汗又在气头之上,拒不见人,有心直接询问四贝勒,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和阴沉着脸的他攀谈,事情一时之间,竟陷入了僵局。
四贝勒面色冷沉,心头却是思潮起伏,不知过了多久,腿脚也渐渐麻木起来,仍不见汗宫中努尔哈赤有什么反应,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他还跪在正殿门外,成为众人聚焦的中心。
正当日影掠过中天,他开始感到腹中饥饿,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漂亮的旗头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推波助澜
四大参政和硕贝勒之一,四贝勒阿巴海,触怒国汗,当庭下跪,几个时辰过去仍未起身,大汗拒不见人,缄口不传赦令。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