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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初年-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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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席间好几次对她开了口,最终说出来的却都是寻常的闲话,只字未提召她来的目的。

也不知大妃阿巴亥是有意还是无意,慢慢勾走了努尔哈赤的注意力,使他望向苏浅兰的几率越来越低,直到宴罢被大妃扶着返回寝室,他也没再对苏浅兰说过什么有意义的话。

苏浅兰告辞叶赫那拉氏回到自己暂住的宫室,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努尔哈赤想跟她说些什么,结合她那所谓的“天命”预言,以及努尔哈赤不愿在众人眼皮底下提起的情形来推测,努尔哈赤极有可能,是在考虑确立汗位继承人的事!

一阵心跳过后,苏浅兰紧紧闭上双目,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努尔哈赤想要确立的继承人,或许正是四贝勒!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月余前他与大妃阿巴亥之间那一场看不见的争执,以及他抛下阿巴亥独自到清河疗养一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阿巴亥坚持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由此触怒了努尔哈赤。

可如果努尔哈赤属意四贝勒,又何以迟迟不立遗嘱?还把阿巴亥召了来?他是终究放不下对阿巴亥的爱意?还是动摇了信念?

最终没能留下遗嘱,或许正源于努尔哈赤这种摇摆不定、左右为难的态度,四贝勒或十四贝勒,他始终权衡不下,以至耽误了时日?

苏浅兰睁开眼来,慢慢放松了不知不觉捏紧的拳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最应该支持的,还是要让努尔哈赤早立遗嘱。

她相信自己有这个机会,努尔哈赤叫了她来,必然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到时候,她就可以试着影响他的决定。

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维护已知的历史,非得要让皇太极登上汗位,而是她早已看清,四贝勒心胸广阔,胸怀大志,他有他的理想和热血,身为他的妻子,她应该成为他的支持者,尽可能地帮助他,让他得以实现他的抱负,而不是成为他的羁绊,消磨他的斗志,庸碌此世。

当天晚上,心中有了定计的苏浅兰睡了一个安稳觉,她已经想得明白,她现在什么都不必做,等着努尔哈赤召见就成。

这个召见,在她的预料中终于来到。

八月初七清晨,浩浩汤汤的船队将努尔哈赤的旗舰护卫在中,沿河而下,望盛京而去,预计到八月十一、十二,便可抵达目的地。

都说北人怕水,但天气炎热,乘船在河水中淌过,确然要比车马烟尘的舒适凉快得多,何况金国的这几艘大船,都是工艺极为先进的三桅船,行走起来平稳异常,船上又有太医随行,根本不虞晕船。果然,船行小半日,仍无一人出现呕吐现象。

苏浅兰更不在话下,前世的她可是南方人,善习水性,从不晕船,比起船上那些气色转差的贵妇们,她可算是怡然自得,令人羡慕。

在自己的舱室中做完了每天的瑜伽功课,用过茶点,苏浅兰便坐不住领着姗丹一起,走上了甲板,扶着船栏吹起河风来。相较于舱室中的闷热,还是待在这风景优美的外头来得更让人心旷神怡。

见着苏浅兰毫不畏惧的倚栏远眺,姗丹惊得心跳卜卜,这船面离水又高,栏边又有些残旧,要是忽然一个颠簸……

“格格!咱们、咱们还是回舱中去吧!这甲板上人来人往的,您在这儿站着可不大好!”姗丹想尽借口要把苏浅兰劝回船舱中去。

苏浅兰难得有这样自在的机会,哪肯回去,转个身背靠船栏,笑着望住了姗丹,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里是船尾,甲板上几乎没人,只有一些内侍宫娥奉命照应船上的后妃命妇,不得不跟出舱室,站在甲板周围瞪大眼睛望着苏浅兰,生怕一个不慎就让她出了差错。

明知道自己任性难免会让许多下人提心吊胆,稍有不对他们就要受罚,苏浅兰却不想就此收敛。与人为善、替人着想固然是美德,可若是连一点自我的生命乐趣也放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当两主仆猫逗老鼠般互相别苗头的时候,船舱中忽然步出一人,步履缓慢沉稳,气度刚硬威猛,正是大汗努尔哈赤本人。

苏浅兰背对船栏面向舱室,最先看到,不由一怔,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哈日珠拉叩见大汗!”看到她的动作,周围仆侍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一个个都弯下身去,不过倒是不必他们开口请安。

“不要多礼!”努尔哈赤甩开身后想要搀扶他的内侍,摆手不让人靠近,自己则向甲板中央行去。

苏浅兰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生怕他站立不稳就是一个趔趄,但他的病情似乎还不到举步维艰,需要搀扶或者坐轮椅的程度,步子虽然迈得慢,也有些发飘,却还是相当稳定。

目光朝四面的青山绿水逡巡了一圈,努尔哈赤便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爽朗的笑容,点头道:“果然还是外头凉快舒适,而且景色怡人,难怪四贝勒媳妇你也要躲到这来!眼光真不错!”

“是啊!不出来也就罢了,既然出来,少不得还是多看看这美丽如画的山河,才能舒缓凡人心事,略得仙家逍遥!”苏浅兰微笑建议:“媳妇提议,不如就在这甲板上设下座椅,一品香茗?”

“好提议!好提议!”努尔哈赤“哈哈”一笑,回头便高声吩咐内侍端来矮几躺椅,连茶也不用苏浅兰操心,自个儿就炫耀起得自大明的贡品茶来,反邀苏浅兰品鉴他的收藏。

此时眉开眼笑的努尔哈赤,哪里还有半点战场上的杀气、朝廷中的大气和叫人闻风胆寒的霸气?他就是个在儿辈亲人面前,率性开朗的父执、任性可亲平易近人的老人!

“四贝勒媳妇,有没有怪父汗分开了你们夫妻,让你这花儿般的年轻姑娘,跑来陪父汗这糟老头儿?”努尔哈赤笑问。

“怎会?四贝勒已是媳妇的夫婿,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得机会出来跟着父汗见识我大金的锦绣山河,媳妇心里只有高兴!”苏浅兰落落大方回眸一笑,并未被他两句话就逗得害羞局促起来。

努尔哈赤目中闪过异彩,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过往他对苏浅兰并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就是此女美丽过人、气质雍容,偶尔提起,他关注的都是她背后的传言,被描述得神乎其神的尊贵命格。这番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此女真是机灵可爱,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嫉妒!父汗嫉妒啊!”努尔哈赤点着头,半开玩笑的道:“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成了我儿的媳妇!没我半点儿好处?”

苏浅兰诧异的瞥着他,这话听着有点不对,他先前可是明明白白派过四贝勒和十四贝勒前往科尔沁,说是让四贝勒把自己的侧福晋哲哲接回来,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打的主意却是想让科尔沁主动把自己作为礼物送到盛京去,任他处置……

目光一转,苏浅兰不动声色的仍微笑道:“哈日珠拉做了四贝勒的媳妇,那就相当于父汗的女儿,不但要唤您一声父汗,更得身体力行,孝顺侍奉父汗,父汗却不必如四贝勒般,要养着媳妇、让着媳妇,这般算起来,父汗不比四贝勒还要占些便宜么?”

“哈哈哈哈!这巧舌……果真不愧金刀郡主之名!”努尔哈赤放声大笑,望向苏浅兰的目光中欣赏之意更甚。

昔有孔明,口才急智一流,临危不惧,舌战群儒,他每读三国,读到此节必要拍案叫绝,想不到眼前一个小小女子,也能有这般聪慧,可真让他刮目相看!暗地里对四贝勒却是更加羡慕了!

“谢父汗夸奖!若是父汗能够御赐金刀,媳妇这金刀郡主之名,才真正能够传扬出去,誉满关外呢!”苏浅兰适时一笑。

“你这狡黠的丫头!想骗父汗也封你一个金刀郡主之号么?”努尔哈赤笑骂一句,并不着恼,他能看出苏浅兰是在卖弄唇舌,暗捧他的丰功伟绩,并没有那种功利之心,真想要什么封号。就是这样带着点撒娇意味的逗趣,却是让他格外开怀。

就在这时,内侍端来了泡好的红茶,连同茶壶一起搁在几上,便转身退过一旁,预备着随时提壶续茶,侍候两人。

“闪远些!别挡了本汗的风!”努尔哈赤却像赶苍蝇般,不耐烦的把身后的内侍却都赶出了老远,就留着苏浅兰在他身旁。

“这茶怎样?”努尔哈赤有些得意的问苏浅兰。

苏浅兰小小抿了一口,让茶香溢满喉舌,眉毛一掀,却是认出了这个茶,是连大明宫中也难得一见的大红袍!她对茶没多少研究,这茶她却偏偏在大明宫中奉圣夫人身边喝过,一尝了尝了出来。

“好茶!这、这可是极品大红袍!”苏浅兰由衷赞叹。

“丫头挺识货呀!”努尔哈赤能够货卖识家,也很是高兴,平日里哪有地位相当的人能用实话赞美他的茶了,都是牛嚼牡丹不知其味,或者胡乱吹拍一通,却连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苏浅兰见他欢喜,莞尔一笑,继而却目瞪口呆的看到他端起茶来仿佛喝酒般仰头一干而净。好在她嘴里已经没有茶,否则她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当场喷了,换来努尔哈赤雷霆大怒。

努尔哈赤放下空杯,苏浅兰乖巧的立即提起茶壶给他续上。

瞄了一眼神情如常的苏浅兰,努尔哈赤忽然自嘲笑道:“嘿嘿!本汗很喜欢汉人的清茶,却不习惯汉人喝茶的方式,为这个,本汗不晓得被多少汉人偷偷笑过呢!”

苏浅兰微微一笑:“是人喝茶,不是茶喝人!父汗气吞山河的豪迈,那些拘谨守礼的所谓斯文人,自然体会不到。”

“说得好!”努尔哈赤眼睛一亮,心中大快。望了望苏浅兰,终于掩不住内心羡慕,感叹说道:“当初八儿汗宫一跪,本汗之怒,怒不可遏,可如今才知道,他这一跪,物超所值呀!”

苏浅兰诧异的抬起了头,什么“汗宫一跪”?四贝勒为了什么跪过努尔哈赤?让努尔哈赤觉得他所获超值?

 第二百三十八章 船中对

四贝勒跪宫,这件事尽管尽人皆知,其内因却只有努尔哈赤和他父子两人知道,是为了求娶天命之人哈日珠拉。

事情过后,别人不知就里,自不会对苏浅兰提起疑问,四贝勒自己更是不会主动对苏浅兰言说,是以努尔哈赤这番感慨,叫苏浅兰很是听不明白,便向努尔哈赤询问此中经过。

努尔哈赤有意让这媳妇为自己儿子感动,便含笑对她说了当日的情况,说完又复感慨:“这个孩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偏生对你是动了真意呀!唉!只怕他直到现在,还没想得明白,当时本汗大怒,根本就不是为了他抵触本汗!”

“那是为了什么?”苏浅兰顺着他的语气追问,神态娇憨。

四贝勒为她下跪,她自有一丝感动,但当时两人之间仅有些暧昧情愫,并未完全挑明那一层窗户纸,她更愿意相信,四贝勒主要为的是他那以联姻图谋蒙古的大计。

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纯粹无条件的爱,能在利益一致的条件下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本身也是值得欢喜的事,因此苏浅兰并不介意四贝勒喜欢她的同时也考量过彼此联姻带来的好处。

努尔哈赤意味深长地一笑:“阿巴海怎么说也是本汗最看重的儿子,身为其父,自然关心他的一切!”

“他的嫡福晋无福早亡,继福晋性情为人俱非良配,侧福晋又得了重病,一府之中竟无容貌德行都配得上他的人,这一切,本汗可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当初本汗让他前往科尔沁,便是有意让他见见传闻中的科尔沁明珠,若有可能,便为他做主,联姻科尔沁!嘿嘿!你当本汗又是为了什么将他那不成器的继福晋遣返原籍?”

说到这句,努尔哈赤带着一丝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嘿然道:“本汗这般用心良苦,他却丝毫不曾领会!这是把本汗都当成什么了?他那般一跪!那一跪……嘿!”

苏浅兰轻轻抿了抿嘴,如果努尔哈赤这番心里话不曾有半分作伪,四贝勒当时想的全是父汗图谋女色,为此不惜得罪父汗争取媳妇,那就难怪努尔哈赤要勃然大怒,被误解的冤屈无处诉,良苦用心不被领会,四贝勒真是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了!

不过这事却也不能全怪四贝勒,努尔哈赤可是有前科的人,女真第一美女东哥的故事脍炙人口,又有大妃阿巴亥艳冠汗宫、荣宠无双在后,兼且极度迷信风水命运之说,他想不让人误会还真是难以办到!

“父汗!您是真爱四贝勒的话,四贝勒早晚会想明白的!”弄清了事情原委,苏浅兰对努尔哈赤戒意更消,嫣然一笑出声宽慰。私下里却开始想着,该怎么把努尔哈赤对他这儿子的一腔父爱都告诉四贝勒?他幼失生母,想必深沉的父爱该能稍稍抚慰他的心灵才对。

努尔哈赤自然是真爱四贝勒这个孟古姐姐留给他的唯一儿子,更不要说四贝勒自幼便聪明过人,又努力上进,文字骑射无一不是他那堆儿子们当中的翘楚,否则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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