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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莫降无奈的甩甩手道:“文跛子,你给他解释清楚,我进去看看冯冲。”说罢,莫降抬脚便进了妙手堂。
莫降低头向妙手堂内屋走去,身后传来文逸低声的解释,这一次张凛却没有出言反驳。莫降无声苦笑,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文跛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宝,让桀骜不驯的张凛如此的配合……
正胡思乱想之间,已到了内屋门前,莫降伸手挑帘,笑容却凝固在脸上,因为黄大夫那张臭脸,正好挡在他的面前,沾满了他整个视野。
“黄大夫,您这是……”莫降心中微诧,心道这黄大夫明明没有武功,为何能突然出现在这里?自己敏锐的感官,竟然毫无察觉!
“我在这里站了一夜了!就是怕你们这些蠢货又闯进来,打扰我的病人!”黄大夫眼皮微抬,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
闻听黄大夫这样说,莫降心中疑惑稍解,只是笑着说道:“黄大夫如此为病人着想,真是医者中的楷模。”
“你休要夸我。”莫降的马屁没能让黄大夫的态度有任何转变,“我收了你们那么多钱,自然就要给你们相应的待遇,若不是看在那片金叶子的份儿上,老夫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莫降也不和他争论,只是笑着道:“黄大夫真是个爽快人,心中所想便是口中所说,比某些心口不一的卑鄙小人好太多了——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我的朋友?”
“我早就说过了,不行!”任凭莫降花言巧语,黄大夫的立场却异常坚定。
“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以你的本事,若要硬闯的话,我肯定拦不住你。但是我事先声明,一旦因为你的原因,导致病人的病情出现反复,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我总得知道我朋友的死活啊!”莫降站在门口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能听到冯冲微弱的呼吸声,却看不到他目前的状况。
“他还没死,不过身体虚弱,若是这门帘再多掀一会儿,寒气入侵病人体内的话,就不好说了……”
“好!算你狠!”莫降说着,悻悻的放下了门帘。
门帘之内,传来黄大夫的声音:“几位,以你们的本事,要取我的性命,不过小菜一碟。我黄某人脾气再怪,也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财,自然会尽全力救你们的朋友……”
得到黄大夫的保证后,莫降无奈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看到文逸和张凛已经停止了交谈——想来,文逸已经对张凛解释清楚了。
“怎么样,没见到吧。”文逸似是早就料到了莫降会铩羽而归,笑着说道:“昨夜,替赵胜解毒之后,他就再没让外人进过内屋。”
“看不到冯冲,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莫降不无担忧的说道。
文逸压低声音道:“这个黄大夫虽然脾气怪了一些,但医德和医术却是很好的,不然的话,这家开在偏僻之处的医馆,也不会撑这么长时间。我上次经过汝阳县时,也曾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只是这黄大夫身份却有几分神秘,整个汝阳县的人,只知道他姓黄,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想来,应该是位隐居的高人……”
莫降闻言,思索片刻说道:“那这样吧,文跛子你跟我去找洪铁翁,张凛留在这里照应。”
“这样不好。”文逸否认了莫降的提议,“我们既然将冯冲交给他医治,就该信任他。黄大夫脾气如此之怪,将张凛留在这里监视他,恐怕会适得其反。”说到这里,文逸压低声音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已经和赵胜达成了协议,有他在暗中保护,可保冯冲性命无忧。”
莫降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黄大夫,我的朋友就拜托您照顾了。”文逸朗声说着,又掏出一片金叶子,随手一丢,金叶子便从门帘之下的缝隙飞进了内屋。
黄大夫将门帘揭开一条缝隙,向外观望,却发现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低头捡起金叶子,拿在手中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狂夫子,你的人情,我这次算是还了……”
三人并肩来在洪铁翁的铁匠铺前。
今日的铁匠铺,已和昨日大为不同:门前的积雪已经扫净,露出平整的青石砖地面;铁匠铺门前,竖着一面大旗,上书“鲁班之技,欧冶之兵,墨门之术,帝王之师。”十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块方形铁板,立于大旗一旁,其上焊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铁”字;铁匠铺大门上,一对椒图衔环黄铜铺首擦的铮亮,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好家伙,这装潢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么?”莫降微微长大了嘴巴叹道。
文逸点点头笑道:“不可否认,洪铁翁确实很有钱。”
“还很狂妄呢。”张凛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那面大旗——他争强好胜惯了,看到别人口出狂言,总是难以遏制心中争胜的欲望。
便在此时,人影一闪,韩菲儿飘然落在三人身前,低声道:“昨夜,洪月奴归家之后,曾悄悄外出一次,好像是要寻找什么人,不过她却没有见到对方。今晨日出之前,洪铁翁早起,清扫门前……”
莫降忍不住打断了韩菲儿的话,问道:“他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所有清扫工作?”
“是他一个人。”韩菲儿顿了一顿,继而说道:“但又不是一个‘人’。”
“菲儿,你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昨夜着凉,今日发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可以去找那黄大夫看看,顺便还能照看冯冲。”莫降说着,上前一步,要摸韩菲儿的额头。
韩菲儿灵巧的避开,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我没有病,可那个洪铁翁却病的不轻。”
莫降还欲再问,却见文逸笑着说道:“唯战兄,那洪铁翁的确不是凡人,你若心中有疑,进屋一观,便知道了。”说着,文逸迈步上前,抬手扣响了大门的铺首。
门内并未传来应答之声,可大门却自己打开,没发出一点声响。
张凛记得,昨日他跟随文逸前来拜访时,并不是这般景象,当时还是他用蛮力撞断了门闩,众人才得以进入,而今日这大门却自己打开,其中又会藏着什么猫腻……
不等张凛提醒,莫降已迈步进入。
莫降和张凛相视一眼,急忙跟上。
众人还没进屋,只听屋内有人说话:“阿铜,今日早晨你的表现可是不好啊,身法迟钝了不少,可是因为近些日子没人给你膏油的缘故?阿铁,你就更差了,几日不动就生锈了,几乎走不动路;阿钢,这一次又是你表现的最棒,那么快就扫净了积雪,我这就给你擦擦身子……”
第106章 善后(八)
莫降听到屋内传来的话语,心中疑惑更甚:他还记得,那声音的主人,便是昨日主动站出来担任匠人代表的老丈。昨日见那老丈时,见他虽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双目明亮,言辞清晰,绝对是个精明的老者;而今日再听他的话语,怎么就跟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一样了呢?
忽而又想起文逸方才说过的话,莫降进屋一观的愿望更为强烈,在好奇心的趋势之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超过了文逸,直接推开了屋门。
莫降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屋内的陈设,与一般的铁匠铺并无区别:一座砖砌的熔炉、几块或高或矮的铁毡、数柄大小不一的铁锤,墙壁之上,挂满了武器或农具的半成品,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铸铁物件;房屋正中,那须发皆白的老丈背身站立,在他的身边,是三个造型奇特的怪胎……
老丈慢慢转过身来,精明的目光一扫,便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他微笑着点点头,径直向莫降这边走来。
莫降只以为这老者要跟自己打招呼,刚抬起手,却发现对方竟然绕过了他,似是没有看到他这个大活人一般。
莫降一脸尴尬的放下手来,却听背后有热情的声音传来:“文先生,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洪老丈,昨日碍于旁人在场,没敢和老丈相认,还请老丈不要见怪啊。”莫降回头,正看到文逸和洪铁翁热情的交谈。
“来来来。”洪铁翁拉着文逸的手,笑着说道:“我这里还存着些信阳毛尖,今日既然文先生来了,也就不再藏着了。”
“洪老丈客气了。”文逸笑着回应,却是任由洪铁翁拖着他的手。
洪铁翁拉着文逸,到屋内一角的茶桌旁做好,而后转身进了内院,只留下莫降等人愣在屋内面面相觑。
“文跛子,这洪铁翁,莫不是个疯子吧?”莫降咧着嘴问道。
文逸摇摇头道:“凡是有本事的人,脾气多少都会有些怪异,唯战兄还请静观其变就好。”
张凛认真的观察过屋内的摆设之后说道:“希望他真有本事修好我的枪,不是徒有虚名才好。”
文逸并没有替洪铁翁说好话,只是微笑不语。
不消片刻,洪铁翁乐呵呵的返回,手中多了一个锦盒。
“大家都坐,都坐啊。文先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不要客气。”洪铁翁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清洗着茶桌上的茶具——昨日,文逸曾用过这套茶具,所以并不是很脏,可洪铁翁清洗起来,仍是一丝不苟,他动作轻柔而流畅,真似行云流水一般,莫降等人在旁看了,很难想象那双灵巧的双手,属于一个整日挥动铁锤的铁匠……
认认真真将茶具清洁干净之后,洪铁翁又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琉璃罐,罐中之水仍存大半,随着洪铁翁的走动在罐中微微晃动,显得异常透亮而晶莹。
“我在院子里打了好几口井,有一口打到近十丈之深,才找到如此纯净的水源。”洪铁翁不无得意的说道。
文逸笑着点头道:“吾观这水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用来冲泡这信阳毛尖,是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洪铁翁大笑一声道:“文先生此言,甚合我意,当时打出这等水源之后,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可小女却说我孩童心思,不务正业,真是……唉……”
莫降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洪铁翁顽童一般的心性。
洪铁翁将那琉璃罐直接放在了炉火之上,调好了火苗大小,转身来到茶桌旁做好,笑着说道:“据小女所说,文先生昨日曾来过这里?”
“正是。”文逸点点头道:“也正是从令女口中,得知洪老丈被困喜乐寺的消息,这才去营救老丈的。”
洪铁翁闻言一叹道:“其实,文先生有所不知,我是自愿留在喜乐寺内的。”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都倍感诧异,尤其是莫降,更是深看了洪铁翁一眼,心道这老头莫不是真的疯了?怎么会自愿留在那人间炼狱?
洪铁翁又叹一口气道:“文先生知道,我洪铁翁一生只有两个爱好,一乃锻铁之术,二乃品茶论道。可是,若无知己,这品茶论道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所以平日里,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炼铁锻钢的奇【淫】技巧之上——前些时日,那枯荣来到汝阳县,说要铸造一尊高达数十丈的巨型铁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兴奋不已,只以为自己能完成这前无古人的壮举……”
话到一半,洪铁翁便沉默了——因为枯荣已死,喜乐寺的工程已彻底停工,孛日帖赤那的奏章已连夜送往大都城,他的梦想,怕是再无实现之日了。
莫降等人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洪铁翁的梦想虽是好的,但那枯荣却其心不正,非但借铸造铁佛一事聚敛钱财,还为害一方——纵然那洪铁翁梦想破灭值得同情,但那些在喜乐寺内受尽折磨的匠人和女人,更值得拯救。
见屋内气氛有些凝重,洪铁翁讪然一笑道:“文先生,我真是老糊涂了,只顾自己的白日梦,却忘记了乡邻的痛苦,真是该打。”
“也许,等到天下太平,等到有人真的诚心铸佛,洪老丈的梦想,还是可以实现的。”文逸劝道。
洪铁翁摇摇头道:“我老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罢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昨日之事,不想也罢!”
“老丈能够看开,最好不过。”文逸知道,这洪铁翁一心只想着他的神匠之技,与人情世故,言谈举止方面,确实不太擅长,而今日他来拜访,实在是有求于他,所以也不再此事多说,只是好言相劝。
洪铁翁站起身来,将那琉璃罐从炉火上取下,转身问道:“不知今日文先生前来,是为何事呢?”
文逸还未说话,便听张凛直愣愣的说道:“重铸虎头錾金枪!”
洪铁翁闻言,身体一颤,怀中琉璃罐陡然滑落。
莫降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不等琉璃罐落地,稳稳的托住了它。
洪铁翁却似没有察觉,只是浑身发颤,口中喃喃道:“虎头錾金枪……”
第107章 铸枪(一)
洪铁翁将虎头錾金枪枪头捧在手中,双臂发颤,眼中有泪光闪动。
莫降此时已抱着琉璃罐站了起来,绕到洪铁翁身前,看到他这副表情,忍不住说道:“老大爷,您,您不至于吧?”
“这位壮士,您有所不知。”洪铁翁的声音带着哽咽,将虎头錾金枪的故事娓娓道来,“这杆长枪,乃是我洪家所铸,赠与当时岳王爷麾下名将张景仁,在沙场之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