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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寒冷的海风吹拂下,等待某件事的过程会变的非常难熬——笑着等,比沉着脸等,时间或许会流逝的快上一些。
“文跛子,你说我是不是个赌徒?”莫降忽然问。
“唯战兄怎会问这个问题?”文逸心中略感诧异,摇头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世人说你冲动,都是对你的误解么?”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莫降又道。
“当然不是。”文逸正色道:“唯战兄行事谨慎,喜欢谋而后动,极少打无把握之仗,虽然有时候唯战兄的行为言辞看上去孟浪轻佻,但以我对唯战兄的了解,那轻佻和孟浪之后,一定隐藏着出奇制胜的杀招……”
莫降则道:“我还是极少听文跛子你拍人马屁,尤其是拍我的马屁——不过,被人奉承的感觉,真的不错。”
“这哪里是奉承?”文逸则笑着摇头道:“就拿现在来说,表面上看,唯战兄是赌气离开了那座宫殿,但我却知道,唯战兄出来,一定有你的打算。”
莫降沉默片刻后说道:“所以,我才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赌徒……”
“常言道,十赌九诈,使用诈术的一方,自然是十赌九胜,所以说,唯战兄若是肯赌,那必定有很大的胜算。”文逸道:“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唯战兄又赌了什么?”
“这件事,现在本不该说。”莫降看了看天色,继而说道:“不过都到了这般时候,想必黑将已经听到了风声,我也不必再可以隐瞒。”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自主聚精会神,认真听起来。
“我们上崖山的时候,我给张凛下了一道命令——我命他一个人去夺新会城了。”
莫降淡淡说出了他的另一番计划,然而在文逸听来,这轻飘飘的声音,却无异于惊雷炸响!冯冲也是愣在了当场,因为跟随赵胜前来崖山的路上,他们曾途径新会城,虽然只是站在城下,但看到城头飘扬的军旗,来回巡逻的士兵,冯冲就知道这座城池布防的严密,让张凛一个人去夺城,在冯冲听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维翼和韩菲儿虽然不知所以,但从文逸和冯冲的反应来看,张凛此行,一定是凶险异常——尤其是韩菲儿,作为张凛的义妹,她不禁担心起张凛的安危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文逸才苦涩的笑道:“唯战兄,你瞒的我好苦啊!”
文逸的抱怨,也只有那一句而已,在心里,他非但没有怪罪莫降,反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莫降这天马行空的一招,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出人意料了!表面上看,这是极为冒险的一招,甚至是拿张凛的性命去赌博,可是现在看来,这一招却是扭转局势的精妙之策。与黑将交锋之后,他们虽然得到了黑将的承诺,双方的矛盾暂时化解,但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却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甚至没能窥探出黑将的真正实力,诸子之盟的核心人员,他们也只不过见了寥寥数人,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饶是这几个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仅从这一点,就可以推断出,黑将的实力远远胜于他们。
虽然经过努力,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他们收获了脆弱的和平,但是谁都知道,那一纸文书的分量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只要黑将愿意,只要黑将认为他们再无可利用的必要,黑将可以很轻易的将他们全部除掉,也就是说,即便将那张合约贴身存放,仔细保管,但他们的安全依然得不到保障,只要留在崖山,黑将就将一直攥着他们的名门。
但是莫降这神奇的一招一旦成功,形势立刻就会变的不同——首先,如果能顺利拿下新会,他们在崖山左近,就有了对抗黑将的基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新会城,就会向钉子一般钉在崖山的对面,他们若是能顺利入主新会,如鲠在喉的黑将,即便要同他们翻脸,也要思量思量后果。
至于莫降将此计策藏的如此之深的原因,文逸也表示理解:毕竟这里是崖山,黑将耳目遍布,若是莫降早对他讲了,之前在延和殿上,面对黑将的试探,他们的反应就不会那样真切,那样自然,如果被黑将觉察,这一招奇策,非但会有失败的危险,即便成功了,也会失去它的突然性,让它的效用大打折扣……
这时,却听莫降幽幽说道:“其实,这一招计策,是我在登山之前临时想出来的,当时看到张凛精心训练出的属下,尽数被黑将打伤,我就猜测黑将对咱们的准备早有应对之策,再加上一路来,他将蜜儿安插在你我身边,对你我的一切,定是了如指掌;如果不以奇谋应对,我等在崖山,定会一败涂地。”
“唯战兄不必解释。”文逸大度的笑笑,“兵法有云,‘暗度陈仓,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所以说来,唯战兄这样瞒着我,并没有错。”
“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有些冒险。”莫降淡淡回应道:“来到崖山之后,直接面对黑将,我才体会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即便黑将只是在跟我们演戏,即便他只是像顽猫戏鼠一样戏弄我们,我们仍是毫无还手之力。冯冲、维翼、文跛子,菲儿,你们的性命接连受到威胁,可我却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你们被囚在铁牢之中。最后,凭着自己脸皮厚,靠着出卖自己的原则,做出巨大的让步,才为你们换来一线生机,才从黑将那里乞求来一线和平的希望——走出大殿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冲动差点害了你们的性命,我一直在拿你们的性命做赌注,当然,张凛也是一样,如果这一次他有什么闪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闻听莫降如此自责,文逸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去,轻轻拍拍莫降的肩膀,既然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该一齐去闯。
冯冲也说:“莫降兄弟,我冯冲既然说过,要当你的马前卒,就该有舍身赴死的觉悟,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冯冲也不会退缩!”
王维翼则是笑着说:“师父,冯冲兄弟的话,也就是徒儿要说的,您只要把他话中的‘冯冲’改成徒儿就好了。”
“莫降,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胡乱担当,我们既然追随于你,自然对那些凶险早有准备,你将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岂不是笑我们这些人无能?不配跟你共同承担风险么?”韩菲儿的声音最小,但言辞却最为犀利。
莫降走到国耻碑前,伸手抚摸过上面的字迹,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们对我这样信任,我若是拿你们的性命去冒险,岂不是太过混蛋?你们将性命托付于我,我真是惭愧的很……”
“那没有办法啊。”文逸开着玩笑,“谁让我这个瘸子无人肯要,也就你这个混蛋肯接收呢?能找个混饭吃的地方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是啊,徒儿我被逐出族谱,无家可归,也只好来投奔师父您了,您若是再不要徒儿,徒儿就只好去流浪了。”王维翼嬉皮笑脸的说。
“我也一样。”这次轮到冯冲借用王维翼的言论了:“野山头被毁,本以为我要死在法场之上,可您却救了我的性命,没本事的我,只好厚着脸皮跟着您混。”
这一次,韩菲儿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笑——她跟莫降之间,那些话根本不用说,只要微笑就够了。
这时,火红的朝阳缓缓升起,映亮了众人的脸庞,看着眼前那一张张无比可爱的脸,莫降眼睛一时有些湿润——他猛然发现,大家一路相伴走来,共同面对那些艰难险阻,自己已经无法再离开他们了,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呢……
文逸却不想让莫降眼眶中滚动的泪水落下来,于是开口问道:“唯战兄,张凛即便真的拿下了新会,想必一时也无法分身——我们要怎样同他联络呢?”
莫降感激的看了文逸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嘛,如果张凛真的在新会城闹出了动静,自然会有人替咱们侦查的。”
话音刚落,却见朱巨拖着带伤的身体,从远方跑了过来——因为他长的太矮,跑的快了,就像是在山梁上滚动,就连莫降也替他担心,生怕此人脚下拌蒜,骨碌到山下去。
“莫降!”朱巨气喘吁吁的站定,眼中虽然有怨恨之意,但还是说道:“主上有请!”
莫降和文逸相视一笑——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朱巨却觉得这二人的笑容狡诈无比,气鼓鼓酸溜溜的说道:“我真不知你用什么妖法蛊惑了主上,竟然能让主上对你们这些叛徒再三挽留……”
第216章 唇枪舌剑
当莫降再一次回到崇政殿内,这里已经是另一番情景。
殿内灯光黯淡,金碧辉煌的灿烂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阴暗、肃杀和压抑。
莫降忍不住想,建造这座宫殿的人,定然是个巧匠,只需要简单的光线变化,就能让殿内气氛相差如此之大,若想轻松实现这个变化,殿内的一切物事,从摆放位置到造型色泽,都必须极其讲究,要完成这样的布置,无疑需要极高的建筑造诣;联想到之前从屋顶轰然降落的四面铁闸,莫降不由得谨慎起来,留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金龙座椅消失不见,玉阶之下正对殿门的位置,摆着一张黑漆靠椅,黑将身着黑底红边大袖深衣,去了冕旒冠,微皱着眉头做在靠椅之上;正对着靠椅背对殿门,站着几个人,这几人衣着不甚统一,有的穿黑色布衣,有的则是披着锦袍,其余两人却是穿戴铠甲,腰间悬剑——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虽然尚且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从这几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远胜过之前站在金殿上的两列“文武群臣”……
莫降收敛心神,打量着气质不俗的几人。
首先撞进莫降视野的人是站在最外侧的宋景廉,但莫降的目光却只在他停留一瞬,便被其身旁那人吸引了过去——那人装扮很有特点:羽扇纶巾、长袍大袖、面容俊雅、仪表非凡,一看便知此人绝非庸才。他那双眼睛看似倦怠,但却泛着一层光华,好似能洗去一切污障、让其可以洞察世间的一切玄理——此人不好对付!不过,却有点做作,寒冬腊月,摇什么扇子嘛?——莫降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同时莫降注意到,此人衣服上也有一个“象”字,不过和宋景廉不同的是,此人衣上的“象”字在右边——如此说来,此人的身份便是“黑右象”了……
再看那两个武将,都是膀大腰圆,身高体壮,肌肉虬结,脸带凶相——而两人给莫降的感觉却不甚相同:胸前的“砲”字在左边的人,面沉似水,脸上好似敷着一层寒霜,眼神也是冰冷阴狠,那是深冬时节在冰原上游荡的胡狼才有的眼神;而胸前“砲”字在右边的那人,则是豹头环眼,阔鼻朝天,络腮虬髯,好似山神庙中的怒目金刚——这就是左右双炮了?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若真的打起来,这两人是真的如威力巨大的‘回回炮’一样恐怖呢?亦或者是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呢——莫降心中暗想。
“启禀主上,莫降带到。”朱巨朗声禀报。
黑将点点头,冲朱巨挥挥手,示意他暂且退到一旁,继而转头望向莫降,开口说道:“左车,这一次你重上崖山,可是把孤这把老骨头折腾的不轻啊。”黑将的声音比之方才沙哑了不少,甚至还带有几许疲惫。
“吓?您说什么?”莫降本以为会直面黑将的愤怒,却不曾想对方的开场白却似如此平淡无奇,好似在说着家常闲话——难道,张凛那里没有成功么……
“孤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黑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好像很累的样子。
“主上,保重身体啊。”宋景廉立刻施礼说道。
黑将点点头,目光却一直未曾从莫降身上离开——他似乎是要等莫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莫降被黑将盯了很久,才清清嗓子道:“其实,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哦?”黑将忽然笑了,轻轻摇头道:“那你如何才能睡的安稳呢?”
“也许,您将某些消息透露给我之后,我就能睡着了。”莫降笑着回应。
“如此说来,你是早有预谋了?”黑将盯着莫降的眼睛问。
莫降却眨眨眼回应:“什么预谋?”
“莫降,这时候还要装糊涂么?”那目光阴冷的武将森然问——他的声音倒是很符合他的容貌,只闻其声,便有寒风抚体之感,让人汗毛倒数。
“我确实很糊涂。”莫降摊开双手,很无辜的说道。
“你若糊涂!那新会城怎么能到了你的手中?!”豹头环眼的武将声音好似惊雷炸响,震的莫降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新会城是我们的了?”莫降一脸的诧异,“我等下船之后,直接上了崖山,到现在都不曾下山,那新会城怎会到了我的手中?话说……新会城到底是哪座城?”
摇头苦笑道:“左车,你既然命张凛去夺了新会城,为何就不敢承认呢?”
通过一番试探,莫降已经知道了结果——张凛成功了!
可是,他却不打算对黑将说出实情,在对方暴露真正的意图之前,他必须要保持谨慎,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