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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情同兄妹嘛。”她特地加重兄妹二字的读音。
邢师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转话题道,“二当家对松原之行有何看法?”
“拿我和阮东岭两只软柿子试探张多闻呗。”她和阮东岭都受朝廷通缉,不得不托庇钟家,所谓有求于人,矮人一等。这个哑巴亏,他们也只能自食。
“我早说过,钟正既非济世之才,也非救国良将。无远见,无大谋,无胸襟,无城府,依我看,钟家往昔的荣华不过是靠那位钟皇后。钟皇后一死,这镜花水月也很快就空了。”
他虽然贬低过钟正多次,但这般严厉尚属头回。凤西卓怔了下,“不至于吧。”
“无论二当家想独善其身,还是匡扶天下,这个钟家都不宜久留。”邢师的面容在灯火中渐渐严峻,“我若没猜错,这大乱之始,始于瑞州。”
“匡扶天下?”凤西卓吓了一跳,干笑道,“我可没这么大野心。”但他说的话,却在她心中起了涟漪。
大乱之始,始于瑞州么?
她想起最近遇到的这些大人物,哪个不是震动一方?却偏偏不约而同云集瑞州,莫非真是祸乱前的征兆?
“夜已深了,二当家早点歇息吧。”邢师见她面上略显茫然,心中掠过不忍,叹了口气,起身离屋。
凤西卓看着跳动的灯火半晌,忍不住将连日来的郁结用一句话骂尽,“都他爷爷的!”
暗涛涌(中)
昨夜实在太累,凤西卓连沐浴都省了直接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才洗了个痛快澡。然后用条藏青缎带将湿漉漉的头发随便绑了绑,便一甩一甩地找钟正要说法去了。
钟正此时正在书房临帖,见她进来,笑道:“讨债的来了。”
凤西卓看到他笔下是个大大的腾字,“腾?该不会是想写疼,写错了吧?”
“去,”钟正哭笑不得,“我好歹也中过进士,岂会腾疼不清?”
“我以为老大怕我来讹诈,正大大的心疼呢。”
钟正见是时机,放下笔,接口道:“这次松原之行,的确过于险恶,也怪我事先未明说,不过……”他顿了顿,似在踌躇语句,“我也是怕你不愿意。”
凤西卓楞了楞。难道他觉得她贪生怕死?
钟正看她神情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其实萧晋来松原,我事先是得到消息的。”
凤西卓一双大眼立刻瞪住他。
他苦笑道:“让阮东岭过松原其实是南月的意思。他说阮东岭今日既能弃蔺郡王,他日也必能弃我钟正,倒不如一举绝他的念头。”
凤西卓“啊”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原以为他是想借阮东岭过松原之事向张多闻施压,让他不得不倒向宋城,现在想来,还是太幼稚了。第一,萧晋既然亲身赶到松原,便已表露出对张多闻志在必得之心,又岂会因区区纵放通缉犯的罪名而放弃?第二,皇帝所在的帝州与瑞州相隔,就算震怒,一时倒也拿他无法。
就如此两点,张多闻投靠钟家实在希望渺茫。
“当今天下,能与钟家平肩的势力不过尔尔,蔺、乔两家郡王府不问世事,罗郡王府又与我联合,长孙虽然富可敌国,却只是商贾之流,纵观天下只剩下兰郡王府而已。”他笑容里添了些得意,“阮东岭过松原,萧晋看在张多闻的面子上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可惜,双方冲突不够,阮东岭的实力并未被削弱太多。”
凤西卓见他一脸遗憾地将自己与四大郡王府相提并论,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表面豪气干云的钟正居然会对前来投奔之人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邢师昨夜的话犹自声声在耳,如警钟般鸣响不止。
“你若事先知情,定然不会同意吧?”他眼睛紧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信息。
凤西卓回望着他坚定道:“即使事后知道,也不同意。”
钟正面色一沉,方正的国字脸透露出森冷的气息。
“哟,你们这算什么,深情凝望么?”凤西卓只觉脸上被一阵香风拂过,一个大腹便便的美艳妇人如小鸟般依入钟正怀中。
“夫人。”凤西卓平了平气,紧绷的面色顿时松懈下来。
钟正心疼地搂着妻子,探了探脉息,“怎么这么早下床了?”
钟夫人娇笑道:“想你啊,看你有没有被着我做坏事。”她的手指在他鼻尖上轻轻摩挲。
凤西卓顿时觉得鼻子很痒,边揉边道:“我先告辞了。”
直到她走出门外,里面的调笑声依旧清晰可闻。
这个人真的是她将要托庇的树阴么?她抬头问天,天亦无声。
废门预言流传于钟府搭建之前,那时钟正为合‘数五’二字,特地将府中格局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处,从天上俯瞰,形成‘十’字。
如今钟正、阮东岭、南月绯华、凤西卓与尚翅北五人集齐,正好各占一处。
话说凤西卓从居中的钟正府院出来,正是心绪烦乱,便漫无目的地沿道信步,逢岔口挑右路,遇阻隔翻墙头,待回过神时,脚步竟停在尚翅北所住院落的洞门外。
她楞了下,正要回转,却见南月绯华阴着脸从里面出来。
“卓儿。”他眼睛一亮,脸上的阴霾顿时拨云见日,“真巧啊。你该不会也是来找姓尚的吧?”
凤西卓正待说不是,尚翅北的身影便映入眼帘,话到嘴边顿时一转,“啊,是啊,大家都是邻居嘛,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南月公子呢?”就昨夜两人的交锋来看,恐怕他来找茬的可能性更大些。
尚翅北朝她含笑颔首,“南月公子怕钟府太大,在下会迷路,所以特地前来指点。是不是啊,南月公子?”
通常问‘是不是啊’的意思就是,我这样串供行不行啊?
凤西卓干笑两声。
南月绯华转过身,与他面对面道:“不是哦,没想到尚世子除了眼光差以外,耳力也不怎么样。我明明说的是钟府太小,怕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尚翅北笑容不变,目光却寒厉如冰霜。
凤西卓作为旁人默默观察。发现论身高,南月绯华较占优势,高出半个头,但论气势,却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难得两位如此投契,我还是不打扰了。”她睁着眼睛说完瞎话,便在二人诧异地目光中缓缓退场。
这次她走得目不斜视,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没多看一眼,径自走回自己的院落。
大头和八斗正用废纸互相丢得不亦乐乎。一字默立在邢师身后,看他五指在算盘上飞拨。邢晓晓原本靠着树干打哈欠,看到她进来面色顿时一喜,急忙迎了上来,“姑姑!”
其他人见到她也各自放下手中活计,转过头来。
凤西卓对着一字好奇道:“你不说欢迎么?”
一字无声地看了她一会,才迸出一声,“恩。”
八斗朝大头伸出手掌,“愿赌服输,银子交来。”
大头边掏银子边叫道:“咿呀娘的,你一个读书人也这么贪财!”
“读书人也为八斗米折腰。”八斗说得毫无羞赧,“我这八斗可不是才高八斗的八斗,而是大米八斗的八斗。”
大头捧着头道:“我这头也不是天生大的,而是遇到你这么个伪秀才才大的!”
凤西卓无辜地看着他们,“他们赌什么?”
“赌姑姑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向一字要‘欢迎’。”邢晓晓从八斗手上拿走一小块碎银子道,“我也有参与哦。”
凤西卓看向邢师,纳闷道:“究竟是我太忙,还是他们太闲?”
邢师站起身,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二当家准备几时去看望弟兄们?”
“现在就去吧。”凤西卓看了看天色,“还能在那里蹭顿饭吃。”
钟府虽大,但自在山除了几个头目外都被安置在城西,南月绯华等人的部属亦是一样,只不过地方不同。
邢晓晓跳起来,“我也去。”
邢师皱眉道:“你今天功课做完了么?”
邢晓晓脸顿时垮了下来。
八斗和大头原本也想跟去,闻言都及时住了口。
邢师将帐本往怀里一塞道:“走吧。”
凤西卓知道他必定有话要与她单独说,便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钟府,邢师才把话匣子打开,“我听晓晓说了昨天宴席的情景。钟正这个人,我昨天还少说了两句。他这个人,说他没胆子,他又偏敢与虎谋皮,说他有胆子,却又用人犹疑。”自从知道松原之行的种种险境之后,他对钟正的评价便跌到谷底。
凤西卓知道他下面还有后话,便没出声。
“罗郡王府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用得着与无兵无权的钟府联合?”他冷笑道,“怕不是找替死鬼就是找垫脚石。”
凤西卓想起钟正今天在书房的那番话,叹了口气,“难道他想不到?”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想得到。他却偏偏只有半个脑子,有是有了,却不全。他收容了南月绯华和阮东岭,却又惧怕他们。好不容易这时候罗郡王府送上门,他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制衡之道!想用一个被废的太子加一个逃亡的侍卫统领来制衡罗郡王府……纯属痴人说梦!”
她指了指自己,“还有我呢。”
邢师差点岔了气,“难道二当家还想趟浑水。”
“倒也不是,不过你独独漏了我,心里有点不平衡。”
邢师张了张嘴巴,半天才道:“恐怕在钟正的计划里,自在山好比罗郡王府里的钟家……替死鬼和垫脚石罢了。”
凤西卓心蓦得一沉。
“二当家,此地,不宜久留啊。”他语重心长道。
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往来的行人。曾几何时,她开始将这里当作自己第二个家了?想到初来时钟府的一片和乐,又想到这几天慢慢剥开的种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抑郁。
两人一路无语,快到自在山山众群居处时,他突然道:“二当家太重情,这点若能学学大当家便好了。”
暗涛涌(下)
钟家划给自在山居住的地方不算小,一排过去都是四合大院。大院后头有片空地,被整修了作练武场。当凤西卓和邢师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里操练,晶莹的汗珠匍匐在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摇摇欲坠。
凤西卓看得兴起,随手拔起身边的旗杆一个旱地拔葱跃入他们的队列中。“看我横扫千军!”
众人听出她的声音,大笑着四下逃串,留下她一人持旗摆出招式站在中央,好不尴尬。
“姑姑!”众声响亮。
凤西卓摸了摸鼻子,“嘿嘿,下次一定要穿夜行衣来。”
一个年纪不大的汉子调侃道:“像姑姑这么娇小的个子怕是很难隐藏身份吧?”
众人齐笑。
凤西卓平生最懊恼三件事:一是有个叫慕增一的师兄。二是经常被人叫姑姑。三是身高。四……她突然觉得三个名额最近已经不再够用。
“快中午了,还不去做几个下酒的菜。”邢师端起架子替她解围。
那个汉子怪叫一声,朝外飞奔而去。
邢师道:“难得今天高兴,都放开肚子喝,不醉无归!”
众人顿时一阵起哄。要知道平时喝酒若有邢师在场,他必定瞪大眼睛掐着量,多一滴也不行。他现在这句话,如同以前皇帝下了禁酒令又亲自废除一般,简直大快人心。众人二话不说簇拥着他们朝最大的厅堂走去。
凤西卓虽知邢师是怕她心情不好,想用酒来缓解她的烦恼。但,她看着面前望不到边的碗海……不过几眨眼的工夫,他们上哪里弄来这么多酒?
杯碗相撞声此起彼伏。
不过半柱香工夫,她就不记得自己的杯子空了几次,又满了几次。门口进进出出搬酒坛的人影从来没断过。手里的杯子还在往嘴里一口一口地倒,几乎成了惯性。
“姑姑!”先前那汉子打着酒嗝,用身体在人群中杀出条血路,“来来来!干!是男人就干!”
“哦……”全堂如雷打似的吼叫,“男人!男人!男人……”
凤西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视线渐渐模糊,说话时连舌头都不利索了,“我不是男人?你娘才不是男人呢!干!”
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里流到肚子,五脏六腑一阵燃烧。她感到灵魂正要飘出身体,两只脚好象踩在棉花上,虚浮欲飞。
邢师的声音从天外飘来,“二当家,回去吧?”
“去哪里?”她立刻坐直身体,“你别把我骗去卖咯!我告你,我精着呢!嗝!”
邢师看看她发红的双颊,又看看东倒西歪的众人,暗自决心禁酒令要彻底执行。“是老爷子有事找二当家。”
凤西卓的精神顿时振了振,“师父?你不会是慕增一假扮的,嗝!来骗我吧?”
“我是邢师。”
“恩,”她转过头,捏住他的耳朵,扯近看了看,“恩,你的眼睛比慕增一圆。”
“……”
“出发!”她突然站起来,豪气干云地喝道。
众人顿时站起了一大半,“哪里?去打劫哪里?”
邢师认命地点了她的睡穴,把她驮在背上,不理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的众人,兀自出了门,沿小道到钟府西面,翻墙而入。
院子里,邢晓晓正在无聊地荡秋千,见凤西卓被背回来吓了一跳,“爹?!姑姑她怎么了……”
“喝醉了。”
她呆住,“啊?”亏她以为受伤,差点吓出一身虚汗。
大头从屋里探了探头,跑出来道:“咿呀,谁这么大胆子敢灌醉姑姑?我去把场子找回来!”
八斗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