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上碧空如洗。
心中乱绪成灾。
她捶了捶站得酸痛的腿,准备寻找解决心灾的途径。
“我想见长孙公子。”凤西卓随手拉住一个布坊的仆人。
等他领到地头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与她住得不远。左右隔着一堵墙,是一边打喷嚏,另一边被传染的距离。
她敲了敲门。
“请进。”声音夹着丝轻哑,一如昨晚,只是那时他的笑容太温柔太明媚,以致她根本不曾意识那声音中不经意流露的倦意。
推开门,长孙月白侧卧躺椅,发簪歪斜,黑发随意地披散至腰际。这是他最不设防的时候,不露笑容,眼神暗淡,俊颜憔悴难掩。
他头微侧,抬起眸子,瞬息墨黑有神。“西卓?”
若非曾亲耳听说,谁能想象这样的眼眸竟然看不见。她在心中复叹一回,迈入门槛,轻轻关上门,“咳,是我。”
“你不该下床的。”他掀起薄被,身上穿戴齐整,仍是昨晚那一身。
“无妨。自在山的内功生生不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能痊愈,绝对耐打。”凤西卓说着,上前抢在他弯腰穿鞋前把鞋子抓到手里,道,“你该不会在躺椅上睡了一夜?”是担心她的病情反复,以便能及时起身?捅破那层纸后,便发现他的关怀无处不在。
长孙月白掠过她的问题,伸出手指,“我帮你搭脉。”
“你先躺好。”她连鞋带手缩在身后。
两个人在无声中角力。
看着他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凤西卓率先败下阵来,放下鞋,将手递了过去。
长孙月白搭脉默然半晌,道:“还要休养。”
“到了兰郡王府,晓晓、邢叔他们会照顾我的。”凤西卓冲口而出,却又因他脸上的黯然后悔不迭。
她自小到大,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关怀。自在老人虽也关心她,更多的却是作为师父与长辈的包容引导。与慕增一则情同兄妹手足,且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若非大事,平时极少往来。而其他如晓晓、邢叔等人,则是以她马首是瞻,由她操心得多。所以这样单方面被呵护,反而令她不自在,不自在到忍不住口不择言。
他微微一笑,道:“兰郡王府中名医如云,月白过虑了。”
凤西卓努力想找回自己来之前打好的腹稿,不然再说下去,只怕她最后愧疚到自尽,也还没提到来意。“长孙公子对凤西卓的救命之恩、提点之德、顾全之情,凤西卓铭记在心。他日若有用的上凤西卓之处,敬请直言,水里来火里去,上刀山下油锅,但凡公子说的,凤西卓无不照办!”她前半生谢过不少人,但将谢辞说到这份上的,惟长孙月白一人而已。
长孙月白淡然道:“我以为从我称你西卓,你叫我月白那日起,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凤姑娘。”
最后的‘凤姑娘’三个字,他虽说得不咸不淡,却好象一枚针,从她心的这端里穿到那端,中间留下一个洞,顿时空虚如注。
不过幸好,凤西卓的反应够快,脸皮够厚。当下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说的也是。我刚才故意这么说,就是怕你真的让我上刀山下油锅。哈哈……没想到天下首富也会做亏本买卖,平白少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打手。”
长孙月白露出笑容,“无妨,只要总帐盈大于亏即可。”
凤西卓干笑数声。“啊,对了。”她从怀里掏出三张牛皮纸,放到他手上,“这东西名头虽然好听,但予我无用,倒不如予你,也算适得其所。”
长孙月白的拇指在牛皮上蹭了两下,“高氏秘宝图?”
“你怎么知道?”她一楞。虽然秘宝图放在她身后近半年,但她自认还没有办法把它和其他牛皮分辨出来。
长孙月白将其中一张秘宝图翻开,“这里曾被蜡烛烧掉一角,还有点硬。”
凤西卓认出是从未央山山脚富户手中拿到的那张,那富户说他是从一个在长孙世家当帐房的远房亲戚处得来,难道竟出自长孙府。看来陈虞昭与她当时的估算都没错,最后一张秘宝图的确在鲜都,在长孙月白的手中。
“我这算……物归原主?”
长孙月白将地图折起,“秘宝流传至今几经易手,若说原主,恐怕你我都算不上。”
“既然无主,当然是德者居之。若说德财,舍月白其谁。”
长孙月白听她直呼其名,眉眼一弯,“你不想要秘宝?”
“寻宝哪有抢劫来得恣意潇洒。”她歇了口气,“虽然还差一张,不过却能用来敲兰郡王府一笔大大的竹杠。”
长孙月白道:“你不如送给萧世子,他必然善待于你。”
凤西卓听他口口声声皆是为自己打算,感动之情难以言表。但她心中越是感动,表面上反而更加大咧咧,“万一让他发现我才干过人,智计无双,可堪大用,事事倚重,我岂非要累得死去活来?还是韬晦的好。”
“即便如此,你也可用秘宝图傍身,以防万一。”
凤西卓见他一推再推,一把抓过秘宝图,塞进他的衣襟。“哎呀,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当放在你那里保管……”她的话突然顿住。
长孙月白伸上摸了摸胸前,一条细绳被她适才顺手带了出来,绳上绑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石刻凤凰。“你已送了最值钱的礼物。”
凤西卓面上一红,“那个,我已经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长孙月白含笑点头,“好。”
“真的要休息哦。”她忍不住再三叮咛。
他握着胸前的凤凰,“以它为证。”
为何这听起来这么像山盟海誓?一定是她想多了。凤西卓拼命捏着自己的大腿。
可惜长孙月白看不见,不然定要惊讶有人竟能把脸红到番茄的程度。
情如麻(下)
从东恒到秦阳不足千里。
但凤西卓一行从离开东恒起便病员不断。从绿光到黄叔,从黄叔到洪叔……除了她和长孙月白,其他所有人包括紫气都得了回伤寒。其后,马车车轮坏了五六次,大石堵路堵了三四回。短短一程路,几乎囊括旅行时的一切霉运。往往走半天,歇两天。走两天,歇五天。两辆马车磨磨蹭蹭、行行停停,竟用了一个多月才看到秦阳城。
凤西卓看到那条如巨人双手般捍卫缅州首邑的城墙时,忍不住感慨道:“太不容易了。我还以为我会老死在路上呢。”
绿光心虚地摸摸鼻子,“也许老天爷不想凤姑娘去秦阳呢。”
凤西卓恍然,“我终于知道原来老天爷她姓绿。”
绿光暗暗做了个鬼脸。凤西卓看穿这一路的把戏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有傻子才相信真会有人倒霉到这种天怒人怨的程度。反正只要拖延行程达到目的便无伤大雅。可惜的是,行程是长了,但期望中的进展却没有发生。长孙月白和凤西卓都是一副你慢随你慢,清风拂山涧的模样。害得她在一旁看不过眼,频频假传消息,最后落得信用荡然无存、连说真话都要反复发誓的下场。
秦阳城里,酒楼林立,文人凭栏展袖,字画漫街招摇。
凤西卓赞叹道:“怪不得说‘京城的贵胄鲜都的富,秦阳的字画江秦的舞。’”
“这些字画真的有人买吗?”绿光疑道。
“买不买在其次,不少文人花钱把字画放在这里,最想的还是让人观赏品鉴。”
绿光讶道:“不是有专门的字画行么?”
“秦阳城内文风盛行,甚至有‘三人耕农,养文士三千’之语。能入字画行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那他们是靠什么维生呢?”总不能让农人真的供养他们白吃白喝吧?
车厢门帘突然掀起,一个年过半旬的文士捋须笑道:“绿光姑娘有所不知,秦阳城内有天下最多最大的书斋和学堂,文人在秦阳是决不会受饿的。”
绿光腼腆道:“我初到东地,让刘掌柜见笑了。”
文士姓刘名赢,是长孙世家在缅州的负责人。早在长孙月白到东恒时,就赶来迎接,一路护送至秦阳。适才他正在马车中向长孙月白报告这几年长孙世家在缅州的经营状况。
“哈哈,绿光姑娘久居鲜都,自然不知秦阳景况。若我去鲜都,恐怕连路都不认识哩。”
绿光道:“那还要多谢刘掌柜的地图。”
刘赢与他们呆得久了,也略微看出长孙月白的心思,因此转对凤西卓道:“公子和凤姑、绿光紫气姑娘都初到秦阳,理应由我做东,带各位看看秦阳的风光,尝尝秦阳的特产。”
凤西卓一面与他们相处甚欢,不想这么快分离,一面又想念晓晓等人,急于知道他们的近况,一时心中踌躇,左右为难。却听长孙月白雅淡的声音从车厢传来,“先送西卓去兰郡王府。来日方长,其余之事,明日再谈不迟。”
凤西卓楞了下,“来日方长?”
长孙月白浅笑道:“我在秦阳还有些俗务需要逗留一月。西卓若有闲暇,不妨来天一客栈。”
绿光欢呼道:“刚在想与凤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又多了一月的相处时光。凤姑娘你到了兰郡王府若吃得不好,呆得不惯,就随时来找我们。”
凤西卓岂会不知长孙月白是借俗务为名,怕她受了委屈无处诉苦。低头揉了揉鼻子,才抬起头,拍着绿光的肩膀,大笑道:“有这么强硬的靠山,恐怕萧晋不倒履相迎都不行了。”
刘赢沉吟道:“锦绣公子虽说是兰郡王府的世子,但兰郡王府如今依然是蓝老郡王做主。兼之他非蓝姓,所以……”他虽然没有说全,凤西卓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看来萧晋在兰郡王府并没有想象中的风光。怪不得同是世子的尚翅北已经大展拳脚,在各处耀武扬威,他还缩在家里按兵不动。
凤西卓满不在乎道:“作为一个食客,我是最无欲无求的那种,只要管饱就行。”其实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打定主意在兰郡王府长住。经钟家一役,她逐渐厌恶这种门阀倾轧的江山之争。若是可以,她更想找处偏僻安宁的地方,等天下大定后,回自在山重建家园。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但这个念头她却不想告诉绿光,甚至任何一个长孙家的人。虽然长孙世家是僻居的好去处,但再简单的事一旦牵扯上感情,便会复杂百倍。何况之前她已经欠下长孙月白一屁股的人情债,再欠下去,别说以身相许,就算为奴为婢,也要还个三生三世才够。
兰郡王府虽不如长孙世家盘踞鲜都半壁城池,但也算占地广袤,食客盈千。门前石狮目如铜铃,威风凛凛地看着门前的两辆马车。
凤西卓跳下车,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拜帖,递给守卫。
守卫见马车华奢,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不一时,便见一个身材微伛的六七旬锦衣老头缩着脑袋从里面踱步出来,“凤二当家?”他狭长的眼眸先掠过她身后的马车,才定在她身上。
凤西卓不卑不亢道:“陆大总管?”
随着四大郡王府在宣朝地位日隆,几位总管也声名鹊起。除了蔺郡王府的总管保持低调,甚少露面外,乔郡王府韩载庭、罗郡王府楚高原、兰郡王府陆放翁都是天下一言九鼎的响当当人物。
陆放翁应了一声,漫声道:“凤二当家的朋友不进来?”
“他们只是路过。”凤西卓转身与绿光挥了挥手。
绿光指了指天,又比了下‘一’的手势。
她知其是指莫忘记去天一客栈找他们,含笑点点头。再回头,陆放翁却率先进去了。
凤西卓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兰郡王府的布置比钟府大气,比长孙府雅致。一草一木都可看出精心雕琢。
陆放翁走得飞快,身体笔直,但一个跨步便是三四丈远。凤西卓见他试探轻功,暗暗一笑,身子无声拔地而起,跃上屋檐。
陆放翁进东山园后停下步,回头看空无一人的来路,嘴角浮现一丝蔑笑。
凤西卓托腮靠坐在假山上,晃荡两条腿,“陆总管,还跑不跑啊?”
陆放翁一怔,转头瞬间收住惊色,“这边走。”话音刚落,人已在十丈开外。
凤西卓摇头,人影塾地消失在嶙峋山石间。
微妙间(上)
陆放翁的轻功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号的,当初蓝家两位世子奉旨打仗,他几次深入北夷,扰乱后方,逼得‘兵王’跋羽烈亲自出手,才将他打伤。在重伤下,他仍是凭借轻功跋涉千里,独自逃回大宣,遂成美谈。其后,他返回秦阳养伤,直至蓝家两位世子双双战死沙场的噩耗传遍天下。
尽管如此,凤西卓依然跟得游刃有余。
陆放翁回头两次,见她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遂放弃试探,飘然收步。
凤西卓故意抹了把汗,喘两口气道:“到了?”
陆放翁连正眼也不瞧她,指着前路道:“前面往左,往右,过桥,再往右就到了。”说完扭头就走。
留下凤西卓在原地楞了半天,才愕然道:“哈?”
早知道,应该慢慢地、慢慢地落后,让他觉得有甩掉她的希望才是。凤西卓一边责怪自己不够圆滑,一边照他说的往左往右。
陆放翁看起来虽不待见她,但指的地方却没错。
她走进院子,见一字正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鼓掌道:“好!我最喜欢一字夏天使这套刀法,又凉快又养眼。”
一字回头见是她,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欢喜之色。“好